第一百四十一章疑點重重的往事

  七李勇投毒案下

  震動朝野的李勇投毒案，在這種情況下轟轟烈烈的發生了。

  先是，萬曆三年八月至九月，查，山東、河南、浙江，江蘇等多地，試行考成法征收賦稅不足九成。

  萬曆四年初，內閣出太多項督促新法的補充規定，其中有一項，規定了地方官征賦試行不足九成者，一律處罰的相關細則。皇帝親閱後，禦筆親批：準。

  同年三月，張毅突然病倒，不能視朝。太醫李曉忠主持問診救治，查驗的結果卻是張毅中了毒。皇帝大怒，親自往張府探望，並責令東廠查出凶手。

  幾天後，經過一係列排查，最終從張毅的飲食中發現了問題。結根碩源，張家掌廚的廚師李勇嫌疑巨大。

  隨後，錦衣衛奉命對李勇實施了抓捕，已聞風逃竄至延慶某地的李勇幾日後被逮回東廠大獄。

  李勇，原是張家從京城會賓樓聘請的一位名廚，推薦人稱其原籍河南駐馬店。投毒案發生後，錦衣衛親自赴當地重新查證其身世，發現他原來提供的全部身份信息都是假的。依照他提供的戶籍信息，根本沒有李家這戶人，遑論李勇這個人了。

  另外，據與李勇交往甚密的知情人，以及他後來租房的鄰居反應，李勇這個人交友甚廣。三教九流都有來往。好酒善賭，偏愛神佛之道。不貪家戀居，自稱有妻有子，卻從不提及他們的情況。有人曾妾，他俱不受，寧願夜不歸宿。雖如此，卻甚少流連真正的秦樓楚館，更偏愛偏居的野家外館，或道廟庵堂。說起來，委實是個有些怪癖的人。

  調查的侍衛輪番對李勇嚴刑拷打，刑訊逼供，這人骨頭很硬，堅定的聲稱自己無罪，之所以跑路，是因為畏懼東廠和北司，不願屈打成招。

  另外，李勇這個人聰明機警，頭腦非常靈活。他的供述毫無破綻，一旦涉及到敏感的問題，或預感到情形不妙，他就會閉口不及。被打的厲害了，就大叫冤枉，隻求速死。至其後來終於受刑不過死於獄中，錦衣衛始終沒有從他嘴裏得到有價值的線索。

  當然，他說不說無關緊要，既不能決定他有沒有罪，也不能改變結果的走向。更不能掩飾某些事實，比如，他與僻居與張首輔書房的樊姝彤一向相處很是融洽，二人間或便會有些往來。對於同在一府的下人來說，這種往來看起來很平常，但對於目前態勢下的樊姝彤可就不一樣了。

  其實，對樊姝彤的懷疑還更早更直接，因為原因實在很顯而易見。她當時就在張毅的書房居住，與張毅二人同起同臥，連丫頭人等一律不用，所有起居等事，都是她一人親為。說她就是偌大張首輔身邊最親近的人，絲毫不過分。這樣的情況下，同一樣的食物，首輔中了毒，她卻沒有。

  但直到李勇死後，調查人員的矛頭才直接投到了她身上。

  理由呢，表麵上看起來，是因為張毅的一力回護與阻止。實則，對樊姝彤和樊家的調查和監視一直在隱秘的進行，這是隻有少數人才心知肚明的理由。這麽做的目的，自然是為了防止樊姝彤察覺，以便麻痹她背後的樊越。

  一下子的突襲對樊姝彤來說顯得太過猝不及防，分明上一刻她還在張毅懷中享受著無盡的嗬護與眷戀。樊姝彤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身體搖搖欲墜，顯得很是可憐。同一個時刻，以外出打獵為由進了大興密林中的樊越也被一群黑衣皮靴的帶刀侍衛團團圍住。

  但意外的是，樊越並沒有慌，他幾乎是從容的從馬背上跳了下來，將手中的山雞扔給了用刀逼著他的侍衛，笑道：“勞駕了！還有口氣兒。別褪毛兒，活著放血，馬上加料，用黃泥裹了埋在火堆兒下麵燒。一個時辰後扒出來，加蜂蜜塗了。分我一條腿就行！哈哈哈！”

  順理成章的，樊家當年裏通外國的事情被重新提了出來。但出這個主意的謀士顯然低估了樊家上次的冤獄會造成的影響力。攻擊樊家的一方棋差一招。一條河裏掉入兩次，那樣不謹慎而招致的愚蠢的錯誤樊家當然也不會再重犯。

  在明知朝廷證據不足的情況下，樊越先是在第一時間選擇了主動向朝廷投誠。為了使自己的行為看起來並非棄卒保車，他還號召樊家的下人積極配合錦衣衛調查，一旦想起什麽情況，盡可以自行反應，不必通過他的同意，更不必擔心他會責罰。

  接著，樊家的謀士交上了樊越在獄中寫得自辯呈文。樊越在呈文中提出了非常充分的抗辯理由：毒物來源不清，並沒有絲毫證據能證明是樊家下的毒。而且，最重要的是。樊姝彤在進入張府後，他們就對她失去了過問的權力，她究竟有沒有與人交通，樊家並不知道。因此，樊家不該也不能為她的行為負責。

  樊越的行為博得了眾多的同情和支持。樊家從一個坐擁巨富的大商賈而淪落為而今的三流小商戶，這種遭遇下還能不變不怨。這樣的人家，既沒有需要擔心受到新法清查而損失的巨額財富，也沒有背叛朝廷的實質性行為。對樊越的懷疑，分明又是顯而易見的附會和陷害！

  也可能是出於敏銳的洞察和第六感，張毅從一開始就是堅持不同意從樊姝彤身上往下查的。當樊家的支持派聲浪漸高的時候，他馬上就提出了罷手。大局為重，他不想激怒對手，從而對拖慢新法實施的步驟。

  然而，星火燎原，事情一旦開始，就不是那麽容易能控製的了。

  關鍵的時候，樊家一個茶館的掌櫃主動反應了一個情況，樊姝彤曾多次在樊家的茶館偏房私下見過頁向榮的長子頁平章！二人說什麽，無從得知，但他確信他們曾交涉了一些隱秘的事情。

  峰回路轉。順著這個思路查下去的東廠緹帥，很快就查到了線索。太醫院排查所下的毒品，驗出其中含有大量芙蓉散的成分。投毒案的幕後主使露出馬腳，浮出水麵，一石激起千層浪。

  芙蓉散從嘉靖四十年起就屬於太醫院絕密配方，連院使都不知道其成分，唯一能製作此毒的，隻有院判頁向榮一人。而頁向榮與致仕的前首輔高拱相交莫逆，這是眾所周知的事。

  事情出乎意料的有了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一時間，彈劾頁家勾連謀害張首輔的折子如雪片般飛向司禮監。

  頁家不服，頁向榮攜子跪午門外喊冤：張首輔所中之毒，絕非芙蓉散。奈何聲浪正盛，未果。

  是非如何，不查不知道。皇帝下令追查到底，確認凶犯，嚴懲不貸，絕不姑息。

  以結論來驗證過程，注定是一查一個準兒的事。

  很快，有人供出了頁家供毒的證據。頁家下人受刑不過，反應了頁向榮曾多次私見高家的一位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