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謝嘉樹的去向上

  欲取之，必先予之。駱思恭看看頁問虛，喝了口水，頓了下，才道：“無藝呀，我再告訴你兩個事兒。第一個，雲南往吐蕃，四川往吐蕃，吐蕃往西海，今年來不是出了一次事了！隻是西海那邊能壓的都壓了。”

  “這種事能壓得住？”

  “嗨！還不是因為西北那邊有幾個小土司和哈密那邊的瓦剌部落走動頻繁！朝廷的流官本著亂不如安的想法，不想激化矛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實在瞞不住的事兒，才上本。但折子報到內閣，他們鑒於各種考慮，還會壓一壓。”

  “這，司禮監……不知道？”

  “嗤！”駱思恭笑，意思都在笑容裏，頁問虛其實大不懂，但也就不問了。“自從俺答汗萬曆九年死後，西海的東蒙各部早就在鬧亂子了！這種情況下，西蒙古瓦剌這邊，誰知道是在做什麽打算！西寧伯上月的奏報是我的手下親自取回來的。他也是這麽分析的，認為朝廷應當密切注意。無藝，我告訴你，大戰一觸即發，不保險的事！”

  這種話，堂堂錦衣緹帥絕對不會亂說。頁問虛這才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變了臉色。

  頁問虛心中驚疑不定，沉默了下來。

  這個時候，偌大的坤寧宮後殿主臥內，一襲睡袍的王皇後正在床前的地上來回走動。屋裏沒有點燈，垂下來的重重帷幔將本空曠寂寥的空間填的很滿。熒色的月隔窗照透，將十六層薄紗簾照得仿若層層琉璃屏障。

  奈何月的光力隻夠穿透到王個儂身前的寸尺處，在那裏直直的畫下一道“楚河漢界”。隱在黑暗半邊的伊人促促走動，碎碎的軟布底聲響，暴露出她等待的心此刻是多麽地焦灼。

  三更已沒。四更的棒棒聲過了許久，久到王皇後覺得自己再也等不下去的時候，才終於響起了木門開合的吱嘎聲。王皇後立刻停住轉頭去瞧。

  今夜的風很大。乘門開合的間隙肆無忌憚的進入，瞬間就吹亂了正漸次挑起的紗幔，恍惚映出一個極速走來的修長女影。甚至也弄亂了王皇後鬢邊的幾縷散發。

  “大皇子如何了？”不必看清來人的臉，王皇後也知道那就是秋姑姑。

  “娘娘安心，已經安穩睡下了。”王皇後急速製止了邊說邊要行禮的人，“奴婢打發了依平和依惠兩個穩妥的在哪裏照顧。”

  “媖兒回去了嗎？”

  秋姑姑搖頭，“公主說不放心哥哥，要和哥哥在一起。奴婢覺得這個時候，委實也不宜亂走動，就伺候著公主殿下在外間睡下了。”

  “哎！這孩子！你辦事我放心。那大蜈蚣呢？抓住了嗎？”

  秋姑姑笑道：“方校尉出手您還有什麽不放心的！抓住了！”

  王皇後緊張的神色這才略略一鬆，也破愁而笑道：“好！辛苦了！你們都辛苦了！那，他……他可有話？”

  自然是有的。秋姑姑覺得兩人這樣默契總是不妥，不禁有點兒沉吟。但看了一眼皇後，終究還是咽下了勸說的話，道：“娘娘，方校尉說，您得有所準備。今兒這蜈蚣可蹊蹺。他怕有人借機做文章。畢竟皇長子住在這裏，總是打眼的。”說著，指指西六宮的方向。

  “景陽宮！”王皇後垂了眼簾，蓋住了眼底的失望，點頭，低低道：“嗯。他說的對。我也正想此事呢。還得勞煩姑姑一趟。”說著附耳秋姑姑，低低說了一番話。

  “恭妃，她會願意嗎？”秋姑姑皺眉，有點不讚同，“自大皇子住到坤寧宮後，她就整日哭。她說的那些話，雖說能傳出來是翊坤宮的意思。但她不願意兒子住在這裏確實真的啊！”

  “嗬！她自然會同意！”王皇後篤定道：“她不過是擔心我去母罷了！她不想死而已！不用管她，愛哭愛鬧隻管去！她雖蠢，卻知道現在唯一的路就是靠著我們。你去告訴她，她會乖乖配合！”

  秋姑姑點頭應了，王皇後下意識看看外麵的方向，“四更過了吧要！”

  “快了。快五更了！”

  王皇後吩咐道：“記住，五更過一刻再去太醫院！”

  秋姑姑不明白為什麽非要等時辰再去，卻不敢問，隻道：“娘娘，奴婢覺得，今兒晚上這事兒，瞞不住翊坤宮。她一定早囑咐好了，隻怕還是請不到啊！”

  “哼！”王皇後冷笑，“今兒啊！那些人不理才好！本宮就怕他們今日不犯蠢！”

  “……”

  “你記著，叫宮女在太醫院待會兒就走，轉頭直接去乾清宮門前哭！大聲哭！動靜越大越好！甄夢瑤不就是想讓全天下人都以為本宮是想去母留子嗎？我想過了，哥哥說得對，好得很！我們就將計就計，看她能奈何！”

  秋姑姑重重點頭，轉頭正要下去安排，王皇後又拉住她道：“還有，盯著沈典藥！看看盯著東廠的人回來了沒有？皇帝一出東廠，立刻回來報我！讓他們警覺些！”

  “是！那，二皇子那邊？”

  “不用管！她要自作聰明，那就由她去折騰便是！看好慈寧宮！”

  “奴婢知道了！”

  頁家。

  站在窗邊的駱思恭回頭看看垂頭不語的頁問虛，揣度他的想法，開口道：“好個楊應龍，這東西若用到戰場上，何止一敵百呢。難怪他這兩年屢戰屢勝，原來，是‘另有助力’！”駱思恭嗬了一聲，對頁問虛深深一揖，“多謝！播州正亂。朝臣態度不一，人心隔肚皮，這事，我會慎重回稟皇帝，不會跟不相幹的人講。”

  他說的不相幹的人，自然是指王璜和李榮妃。這是為了打消頁問虛的顧慮，但他卻顯然還是有猶豫，“稟告皇帝自然是應該的，隻是，……”

  駱思恭一笑，複回來坐下，耐心的打消他的疑慮，“表兄放心，自然查實為正。這事很敏感，若不實，我自己也跑不了幹係。我有數！”

  “……”

  “而且，你呀，心放到肚子裏吧！這事兒錯不了！還有，第二個，我要告訴你的是謝家的事。這事現在還是絕密，你要保密。否則，”駱思恭以手在脖子上一比，做了個殺頭的動作。

  頁問虛眼底一閃，挑眉問：“謝家？是什麽？……”

  “你隻知道謝家之事連著朝廷黨派，和立太子一事。那你知不知道，謝嘉樹這一跑，去了哪兒？”

  這個頁問虛是真不知道，他心裏咯噔一下，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沉著臉冷冷的道：“嘉樹？他去了哪裏？”

  駱思恭敲了敲桌麵，“就是西南！出湖北往湖南去了，湘西湘南。後麵的消息還沒回來，但你看看。”駱思恭說著，再指指擺好的茶杯，頁問虛下意識順著他的手看。

  “他這路線是一路往南，這是肯定的。”

  “往南？”頁問虛皺眉。

  “不錯！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你看，出了湖南，有兩條路。往湘西去是雲貴，往湘南去，就是出海！哪條路都不善！雲貴是有野心的楊應龍。出海的話，可就是去南海！南海，我剛才說了，都是海寇的老巢！那裏有個誰，”駱思恭覷著頁問虛反問，“你就算不知道，難道猜還猜不出來嗎？”

  頁問虛的神色中露出意外且不可置信，說話都有點結巴了。“不…不…不會，不會吧？你說的…是，是，舊遼王的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