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大毒骨狗草

  駱思恭有些心神不定，頁問虛沒發現，轉到桌案後坐下，道：“這是謀殺。針對一個小娃娃如此蓄謀已久，說不通。一定有更嚴重的情況隱藏在背後。”說著，鋪開紙張，提起筆刷刷點點，很快就寫好了一份簡單的檢驗結果，遞了過來。“當然，我隻是猜測，”頁問虛例行公事的補充，“畢竟，我醫術不精，工具也簡單。因此，並不能作為最終定論。最好再由太醫院的國手們進行更詳細的會定檢測。”

  駱思恭接過來細瞧：

  蠟燭：大豆蠟名稱：純白不烘焙高級鶴頂香燭。

  主料：大豆。其他成分：米囊子，西域鈴蘭，女屍粉與蕪花精油。

  焚香：常廣香。鐵麵生香。

  種類：屬順天府常製的黑喇叭香範疇。

  主料：黑香料。其他成分：含阿芙蓉膏三成（製作工藝不知，是否含有其他成分，不知。），狗骨草與迷迭香精油（配度為七三分。）

  來來回回看了幾次後，駱思恭直言不諱的道：“我看不懂，表兄覺得這香燭如何？邱正剛說的是鴉片和大麻子油。”

  “軟淨色明，都是香燭精品。”頁問虛卻有些掂掇，停了停複才繼續道：“有兩個需要說明，我不同意邱老的看法：首先，可以確定是以生膏鴉片，滅火燃燒為用的工藝。這個用處，我還是第一次聽說的。那幾個工匠也說，並不是他們平常所慣用的工藝。第二，不是大麻子油。而是骨狗草全草研磨加工的。”

  “工藝不一樣，好像也不能說明問題。”駱思恭沉吟著道，“大麻子油的話，這個如何區別？”

  “骨狗草就是草麻黃，我們尋常都叫它火麻。這東西好生易長，窮人家多種，用它的子實提煉食用油，就是大麻子油。這東西沒毒，可以食用的。”

  “哦？就是常見的那種嗎？”

  頁問虛道：“草麻黃常見，端看怎麽用它。”

  “何意？”

  “草麻黃是發表解邪的好藥，但除仁兒之外，殼、葉、花，全草，都有大毒。要經過加工才能做藥物用。倘若誤食太多，會癲狂驚厥。我是見過因此喪生的。有個遊醫因此還惹了官司，一生盡毀了。”

  “……！”

  “而且，大麻子的油是淺綠色或深綠色的，二皇子用的這燭是白色，顯然沒有。香麽，倒是純黑。但麻油可食用的，藏地的酥油燈你見過吧，像那種味道，就算加入迷迭香混淆，也很容易辨別。迷迭香做香粉香精等婦女化妝之物多用，那種香氣和大麻子油的香氣很容易分辨。”

  知者總是有意無意會顯出優越感，頁問虛的意思其實駱思恭並未完全領會，他隻覺既然麻黃是常用藥草，就沒必要多想。加之急於將話題轉向自己關注的重點，就隻隨便嗯嗯了兩聲。頁問虛知道他想簡單了，沒聽懂其中的厲害處。但立場使然，也不便多強調什麽，故而歎了口氣，點到為止罷了。

  “什麽是生膏鴉片？這米囊子與西域鈴蘭等物又是什麽？女屍

  粉我是聽過的，在謝家燒掉的那些藥材中，似乎就有不少這個東西。”

  瞧瞧駱思恭問話時晶亮如電的眼，頁問虛神情閃爍一下，不動聲色的避重就輕道：“米囊子是一種植物的子食，若我所料不差，這種植物該就是阿芙蓉，就是尋常說的鴉片。”

  駱思恭張了張嘴，“你的意思是，你並沒有見過這米囊子的植株？”

  “不瞞你說，正是這樣。”

  “那你如何知道它就是阿芙蓉的子食的？”

  “我小時候見過。你忘了？嘉靖二十年，我祖父在聖濟殿配製成芙蓉散，調和止痛之用。”

  “哦！那是宮廷秘方。”

  “當中的主要成分就是米囊子與火麻。米囊子是阿芙蓉子實，是以，我祖父才取了芙蓉散的名字。頭一陣，江湖名醫李老來訪，證明了此事不虛。”

  頁問虛說著，將請江湖遊醫李老先生的事，以及李老擅長的醫術都簡單講了講。

  駱思恭很高興，從頁問虛進京起，他是否會重新回太醫院就成為了很多人關注的話題，“有你的任命了嗎？禮部這幾天亂的很，有一批自宮的閹人在那裏鬧事，要求朝廷安置。我以為還得等幾天呢？”吏部分管官員職司，太醫院的醫學提舉司的事，卻多出禮部。包括醫士考核，教授任命，乃至宮中蓖頭房請奶媽子等等，都歸禮部負責。

  “嗨，什麽任命，一個殘疾人！”頁問虛擺擺手，“跟我談過，想讓我做醫學教授。”

  “這個職務正適合你。誰來的？是王大人嗎？”說的是禮部尚書王秉臣。

  “是李曉忠。”頁問虛的嘴角不知主的抽動了一下。當年李勇投毒案，攀咬頁家就是提供毒源的人，就是李曉忠。

  這就有點尷尬了，駱思恭回憶狀緩道：“對了，我這記性！聽說禮部有個題奏，是有關太醫院管理的，已經批紅，下到內閣了。新提了六項，有預授填注，分科頂利，內外通敘，大考等第，甄別醫官，收補習學。你看，教授蠻好，你可以做很多事。”

  “消息如此靈通？”頁問虛的笑容大了，輕音輕揚道：“看來，你老丈人要如日中天嘍？”老丈人三個字咬了個頓音。

  “沒有的事！”駱思恭也笑，打住了這個話。

  頁問虛提王璜的意思，毋庸諱言。這事駱思恭的一個痛腳。王璜最近的確很有些春風得意的意思，司禮監分外關照戶部的各項事務，批複非常快。但他卻真沒什麽太高興的感覺。

  頭晚和蘩卿攤牌，那姑娘雖說提出了那麽多不要，但並不影響兩人已經達成共識的事實。這對他來說，可是三十年來頭一件開天窗的好事。他非常興奮，老樹開花，簡直想對全世界都張揚一下，勉強才能按捺幾分。

  這時候，王璜的權柄升遷就越發顯得叫人撓頭。這意味著，若他不想翻臉得罪人，那麽，他和王思於這對異床異夢的夫妻段子還得繼續唱下去。別說和離更加不易，為了不影響王璜和他自己的名聲，少受到一些彈劾，避免雙方一個不小心都陷入非常尷尬、非常被動的局麵，

  他還得時不時扮一扮情深義重的好夫君，好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