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線索二 ——慧妃之死 完(五)
作者:不伸懶腰的喵      更新:2020-12-14 21:26      字數:2786
  第一百一十二章線索二

  ——慧妃之死

  完(五)

  直到院中侍衛們“恭送緹帥”的聲音消失了許久,蘩卿確定他確實不會再返回,才泄了口氣一般無力地垂下了雙肩。咬唇忍了忍,卻還是沒逼退不爭氣傾瀉而出的兩行淚。她下意識抬手捂了下臉,旋自失一笑,誰也沒有,掩飾是怕誰看呢!

  或許是因為從小被嬌養長大的關係,她覺得自己的潛意識已經開始依賴駱思恭,無關情愛,她已經無法控製對那個男人的貪戀。貪戀他那份總是在最該出現的時候,就剛好出現的擎守和包容。她揉了揉臉,權做擦淚,“現在這樣,其實也好。”她想,“乘還沒有陷下去的時候,及時的刹住。此生總會是一場禹禹獨行的路程,愛不是捆綁的責任,和自私的借口。”

  想通是極容易的,放下卻委實不易。總需要一個借口,但因為理解,所以無法討厭。奈何?

  是啊,理解。理解他為何最終還是選擇了將她獨自一人留在這裏,麵對今晚的未知數。

  到現在為止,事情已經很清楚了。今日邱正剛的到來絕非意外。雖然,一開始,因其來意明確、可信,兼之其與頁家的舊誼千真萬確,他還是極容易就掩蓋住了此次之行本質上的那份突兀。

  如果他不提帝後那段往事的話,蘩卿承認,她隻會自動把他當成王家的人,根本不會起疑。是內心騷動不平的狷憤令他忘乎所以,乃至失查,從而犯了一個低級的錯誤。

  ——外官與內廷的牽扯一向諱忌,下屬絕不會在合作者麵前隨意談論自己的主子,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並非被談論者的擁躉。

  如今,內廷的勢力雖看上去有那麽幾家,但本質上來講,能分庭抗禮的,隻有分別以李太後和皇帝馬首是瞻的兩路人馬。

  如此忌恨皇帝的寵妃,且因不可名道的種種原因,被甄貴妃及黨羽李曉忠多番壓製。如此這般,還能穩坐院判的寶座這麽多年,他背後的人背靠哪棵大樹,其實已經非常簡單好猜。

  李太後肯定不會親自對邱正剛授意。

  那麽,此人不是皇後,卻又對李太後的意圖把握的那麽精準肯定,連一絲猶疑不定都沒有。如此,就必定非蘇舜才和李榮妃二人之一莫屬。

  事實證明,蘇舜才若想找駱思恭,隻會自己親自出麵。假手他人之嘴要冒險,那個老狐狸犯不著。

  所以,他是李榮妃的人無疑。

  然而,李榮妃雖不想讓駱思恭冒險,卻絕沒有看透李太後意圖的眼光,和想出並說服邱正剛豁出老命的能耐。更沒有令駱思恭言出必動的威懾。

  蘩卿推測,他們背後還有一個內閣大臣。這人是誰呢?

  首先,聯係之前李太後對申萬年的厭棄來看,這人顯然得到了太後的首肯。太後選定的,一定是能與申萬年分庭抗禮毫不遜色,且能代之而更勝一籌的人物。

  其次,此人對宮中昨晚的事了如指掌,還能猜到今晚也會有大事發生。

  第三,他不想讓駱思恭淌渾水。他回護駱思恭,全心全意替他考慮,並且有能力在駱思恭麵前說一不二。

  所以,這個人隻能是王璜,王元馭。駱思恭的老丈人,當今內閣次輔。

  父母愛子女,必為其計深遠。駱思恭對他的意見應該是信服的。這一點從他方才的情緒就能窺知一二。他很激動,但極力克製卻仍然透出的,並非憤怒和哀傷,而是迫不得已。

  蘩卿想著,笑出了聲。其實她也並沒有那麽疢如疾首的痛苦,這男人今晚就算留下來,也不過承風希旨。他本就是提牌執戟之人而已,皇權的隸奴,皇帝指東,他絕不敢往西。他的風光因一人而有,卻可因其他許多人而隨時轉瞬即失。非是他不夠愛,真心不夠多。他隻是不能隨心所欲。因為,他的背後不是隻有他一個人。他的每一步行動都關乎著許多人的利益,他要為頂著他前行的那些人負責到底。

  “沒關係!”蘩卿自言自語著,一邊將自己收拾的利利索索,“無希望的永古不失望。不去希冀那些本不能希冀的東西,就永遠不會有悲哀。”

  這麽計量了一會兒,果然就回過了精神。為了防止出血太多不好應對,她將之前被她扔掉的那件絨衣拿來,用屋子中的刑具剪開,做了一個厚厚的防護用具穿在了下身。居然很舒服,她滿意的點點頭,給自己的機智打了個滿分。

  剛做好這一切。屋中的水漏兒正滴盡酉時正的最後一盤響,“砰砰砰”,有人敲響了門,“誰?”蘩卿問著,隨手將長發在腦後挽起一個散髻。

  “是我。曾廣賢。送飯來咯。”

  “哦,曾大哥?請進。”叮叮咣啷的開鎖聲,蘩卿拔下了門上的插栓,笑吟吟打開門。

  進來的卻是兩個人。蘩卿瞧著後麵的李化龍,開心的一笑,露出兩行潔白整齊的貝齒。待讓進二人,福禮道:“勞煩世子了。”

  曾廣賢一下子就不樂意了,將食盒放在桌子上,轉身指著蘩卿再指指自己,不滿道:“哎,我說你這小丫頭啊!東西是我拎的,連試吃都是我!為什麽向他道謝呀?”

  這是個最會逗趣兒,打混她開心的人。蘩卿瞧著他賴皮二五臉的樣子,咯咯道:“咯咯咯,我現在說的是別的事兒。人家世子等會兒要帶我去見高成呢!你若帶我去,我也謝你呀!”

  曾廣賢也不臊白,扯道:“行,行!你快說,你還想見誰?不就是東廠嗎!不是咱們自己家嗎!說!”“嗯……”蘩卿故意奇眉皺臉的想了想,道:“嗯……那咱們去見謝林吧?”曾廣賢一聽,臉誇張的“呱嗒”就垮了下來,“你就害我吧!左都督在那看著呢!我誰呀我,就帶你去見,不找摧嗎!”蘩卿嗤笑,道:“瞧你那小家子樣兒,放心,我敢保證,他呀,不到子時,一準就得走沒了。而且呢……東廠現在,大概有多少個侍衛?”曾廣賢上下打量蘩卿,怕怕道:“三十多個?問…問這個做什麽,你要把所有的人都打趴下?”蘩卿被逗得嬌笑連連,捂著嘴道:“是你打!”曾廣賢馬上擺手,“阿彌陀佛,哪兒來個不怕死的妖精,我還是趕緊保命吧!”說笑著,拽著李化龍趕緊往外走。

  李化龍淡淡的看著她們兩鬥嘴耍笑,也情不自禁的笑。邊隨著曾廣賢往外走,邊回頭對蘩卿道:“趁熱吃吧,好歹吃兩口。夜裏涼,多蓋點兒,有什麽事兒就招呼一聲,我們都在外麵。到了方便的時候,我過來喊你,你先睡一會兒。”

  蘩卿道了謝,躬身福禮送走了兩人。吃飯休息都不消提。

  上更之後宵禁,宮裏就分外消停了。偶爾有一兩聲侍衛巡視的踏步聲傳來,也隻更反襯出了安靜與肅穆。

  蘩卿卻翻來覆去怎麽也定不下來。因心中裝著事,她身體雖靠在駱思恭的座椅上閉眼休憩,心思卻被思腹和猜測鬱結了滿腹,心跳一時如狂轟亂炸,一時又七上八下,情緒焦躁而混亂。這樣的時間漫長而又煎熬。一更天,二更天,她在黑暗中閉目數著水漏的滴答聲,一刻一刻的等,好容易挨到了亥時五刻。

  正三更半。屋外隱約響起了不同的聲響。先是零碎的騷動,頃刻,突然地,亮子油鬆的光劃著窗欞,伴著一聲突然而起的、鏗鏘有力的男子呼喝的口號聲,火把驀然間大耀,接著就是四下裏往一起聚集的、踢踢塌塌的散碎馬靴踏地聲。再後節奏有序起來,整齊的迎和聲,慢慢劃一,歸於一統。一聲號令山下,是劉守有,照徹如白晝的光炬達到極致,隨後,慢慢消散,遠去。

  蘩卿等院子裏連一絲聲音也沒有了,才猛地睜開眼,掀開身上的被子,起身。終於要來了,她有點兒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