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線索二

  ——慧妃之死

  完（二）

  聽蘩卿馬上就能明白自己的意思，邱正剛讚許的點頭，“小丫頭不錯！怪不得老孫婆子放心你一人進宮。你記著，人為物化，聚氣而存。氣為人主，外以物養，內以心養。物養為下，心靜為本。血份上的傷病，不保定氣脈萬萬不行。你小小年紀，不要糾結那些身外之事。想你外祖父當年臨難，一喪二子兩孫。凡人所不能忍受，他卻至死也隻問，能否得報天恩。再看你外祖母，更是豁達秉性。她如今要擔著頁家一門的無後之虞，但你瞧她，老懷可曾傷搓一分麽？更不用說你舅舅，身殘心堅，日日都要受病痛折磨，男子一生大事，他都耽誤了個幹淨。可你看他，懸壺濟世，扶孤救貧。開館授徒，身懷秘術而不自專，絕不問生死與後事。既然已經碰上了，隻好將養，接受也就是了。佛曰，丟不掉，背著走！你小小年紀，要多學你的前人。不要因一時之難就喪了正陽之氣。也不要因立於宮廷汙穢之地，就學這宮中女子，時時關注男人與子嗣。人各有命！立定受持即可！隨分知足，心寬天地闊，福氣自然來。孩子，你外祖當年與我有大恩，我今生未嚐能報，你且權當是他在教你，要記住！”

  蘩卿涕淚長流，由駱思恭扶著，倒身大拜，泣道：“多謝前輩指點迷津！請您說說我外祖父當年的事可好？”

  邱正剛伸手將她攙扶起來，凝神半晌，聚了渾濁的老目，卻淡淡歎息道：“哎！我邱某人此生，一欠君父。二欠高堂。三欠師尊。第四，就是欠你外祖一人！當年張家之事發時，我也該牽連其中的，你外祖卻一力承擔，至死也沒有提過我的名字半個！大恩不言謝。我苟活了這十幾年，惟願能效他以報天恩。過去的，不提也罷！”

  說著轉頭向駱思恭道：“緹帥今日送得的二皇子相關物品連同欽安殿一應道場所備，老夫已經細細瞧了。最後的查驗結果，送呈司禮監和皇帝的那份，是商量禦醫會同查驗的，這個結果，你千萬不要等。我估摸著，李曉忠這會兒去翊坤宮，怕的就是為此事！”

  駱思恭聞言心中大動，一把抓住邱正剛的手，湊近半步問：“邱老，您看過，結果如何？”

  邱正剛嗬嗬冷笑兩聲，一轉身打開了醫藥箱，從裏麵拿出一個巴掌大的盒子，放到駱思恭手中，道：“別的無須細究。這裏是二皇子日常所熏的芙蓉香，以及欽安殿二皇子住處搜來的梅台燭。你隻照著這兩處的禦供內監衙門去查，要快！晚了怕來不及。”說著，撿起被駱思恭掃到地上的筆墨紙硯，提筆刷刷點點，邊寫邊道：“老夫查得，這兩物中含著大量的鴉片和大麻子油，其他類似芙蓉的香料老夫卻不知是何物。必要弄清，也容易的很，你隻帶著老夫寫得這個東西，去找頁問虛，讓他來做。記住，不要找別人，你親自去。這京城之下的太醫，目下，也隻有他才有膽子說句真話！還有，老頁家這根獨苗苗可是個寶貝，她的診斷，老夫也一並寫上了。你告訴頁問虛，她侄女兒的藥，讓他自己煎了帶進宮來吧！”

  “嗯。晚輩知道了！可是，老人家，”駱思恭看著邱正剛寫字，躊躇了下，低低問：“聽您的口氣，對當年啟祥宮和二皇子的事兒，知道的很清楚，能否向晚輩透露一二？”

  “我今日來，正為此事。”邱正也不猶豫，說著已經寫完。吹幹墨跡，遞給駱思恭。駱思恭接過來上下瞧了幾眼，不禁又喜又驚，一躬到地，感激的道：“待的此次事了。我駱某定當親自登門，重重拜謝您今日的大恩大義！”

  邱正剛卻也對他拱手，以禮道：“老夫半輩子自謂見過不少人和事，沒想到一向卻實實錯看了緹帥！大人原來是個頂頂正派的幹國忠臣。老夫這廂向您賠罪了！駱奇那老小子，生了個好兒子，駱家後繼有人了！”

  “哎呀，怎敢當您如此！駱某慚愧！”駱思恭收起信箋，細細存於內袋中，不迭還禮。

  邱正剛拉著他低低道：“當年，皇帝年紀小，嚐看中了張首輔府上的一個小丫頭。後來，這丫頭就成了慈慶宮昨晚去的靜貴太妃的奴婢，未幾受寵幸，一樣封了個靜字，靜貴人。就住在當年慧妃住的啟祥宮偏殿。這都是萬曆四年老頁家被難之後的事了。六年，皇帝大婚，同娶三美，就是如今的李榮妃、劉詔妃和楊宜妃。加上早先受寵的慧選侍，就是後來的慧妃。這樣一來，宮中就有一後五妃。皇帝當年寵愛慧妃和靜貴人，單寵兩人。同房同塌，坐臥不離頃刻。太後起初勸導，皇帝不聽。太後十分不滿。萬曆九年，太後商量首輔，為皇帝大選。十年，封了九嬪。皇帝年輕氣盛，也不知怎麽想的，一天之內便賭氣全部寵幸了這九個人，事後好生病了一場。太後大發雷霆，以為這是慧妃挑唆兒子跟她置氣，便要打罰慧妃。後來，就是如今的甄貴妃，也就是當年的德嬪，出麵為慧妃求情，還透露了消息。太後才查知是靜貴人，一直在皇帝麵前使離間計。太後本就不喜慧妃與靜貴人，討厭靜貴人最甚。知道此情節後，暴怒，一定要殺了靜貴人。皇帝哭求，太後最後以換路王做皇帝來要挾，才逼退了皇帝。隻是，到底也沒殺了靜貴人。而是將她軟禁在了啟祥宮偏殿。勒令皇帝，絕對不許他靠近，否則，就活剮了靜貴人。從那後，靜貴人便被禁了足。一年後，慧妃和德嬪同時有了生孕，預產期也相差無幾，皇帝很高興。再後來，到了兩妃都快生產的時候，也不知怎地，靜貴人那院子竟然就起了火。靜貴人一夕之間發了瘋，癲狂至極。胡言亂語的，吵著要自己的孩子。慧妃受驚而病，當夜產下一女，未幾傷逝。德嬪也過去探望，同樣被靜貴人怒罵，還推了一把。德嬪摔倒，羊水破了。當夜子時產下一子，就是二皇子。靜貴人，那晚據說，就失足投井而死了。後來，那慧妃卻也就被宮人揭發，說她長期服用駐顏禁藥，早已反受其害，時時昏厥不醒。皇帝大怒，處罰了傳言的宮人，但未幾，果然，慧妃也就薨了。據說慧妃薨逝的前一陣子，有人瞧見靜貴人的冤魂出沒。說那慧妃本無法生育的，都是假做了靜貴人生的孩子。慧妃驚嚇昏厥，就得了個怪病，就是容顏早衰，本個如花年華的，一下子就變作六七十歲的老嫗一般。未幾衰死。都道是鬼怪俯身，宮裏至今年年驅鬼。昨晚乾清宮不是又鬧鬼了嗎？嗬嗬！哎！魑魅魍魎——皇帝寵愛慧妃，傷心不已。查封了啟祥宮，關了啟祥宮中的全部宮人。東廠現在關著的許多人，都是那時候就在的。”

  蘩卿與駱思恭聽得這些，麵麵相覷，駱思恭又問：“照這麽說，慧妃和靜妃的恩怨已了，可關二皇子何事！不瞞您說，在下雖受命查二皇子之事，也隱約知道是有人想對二皇子不利的。但您方才說，李曉忠和甄貴妃似有如何如何之類，若在下理解無誤的話，您的意思，仿佛是說，可能是甄貴妃對二皇子不利？這個，在下卻是聽不懂了。二皇子乃甄貴妃親生之子，她如何會對自己的孩子不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