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線索二 ——慧妃之死 完(一)
作者:不伸懶腰的喵      更新:2020-12-14 21:26      字數:2712
  第一百一十二章線索二

  ——慧妃之死

  完

  (一)

  有道是:“勢所不便,非所以逞能也。”蘩卿進了東廠,吃了大虧,才後悔不迭。連君子尚要講個屈伸,她一個小小女子,目小心急,如何成事!到此時才總算明白了,原來那王皇後於欽安殿之時,勸皇帝暫時回宮,非僅僅出於逢迎偷巧,還是勢所在馭的權衡周旋,是行事的大智慧!中心而起,由不得暗歎,好個王憶王個儂!不愧是李太後選定的接班人。自己真是萬也不及!

  想是想的通。奈何小姑娘歎也歎得了,塹也吃得了,智也隨則長得了。隻有一樣兒,如今萬萬做不到。那就是,一麵對著駱思恭,心中的怨氣怎麽也難以平複的下來。

  駱思恭年屆而立,偌大個思量,如何不知道這姑娘眼下這涼鼻子、冷眼兒的矯情樣兒,是早看透了。自己方才被皇帝叫走的另一個原因,她早猜的真真兒的!這撂臉子,使性子,就是誠心要跟自己不對付。

  懂是懂的,他端地就是個頭疼了!頂頭上司也叫他懟了,凶手也叫他懲處發落了,怨怒呢,他更是當眾就受了。好大個緹帥的顏麵也就不要了,一路陪著小心。都且不行,這冤家她還是生氣,怎麽辦?這事是萬難過去的,可是……想著,不由歎氣,古語有雲:絕嗜禁欲,所以除累。奈何他一個凡夫俗子,入了色竅中的人。看來,除了篤行“忍而諂”之術,全當“修德”,還真沒別的招了。

  如此,便一邊抱著蘩卿穿廊過徑,一邊且笑且嘲且萬般小意陪笑臉兒,末了低低道:“要不然,等會兒我給還你磕頭賠罪?非是我臉皮薄,實在環境不允許。過了這次,要殺要剮任你發落,行不行?”蘩卿耳根一紅,“受不起!”說完,兀自垂目不動。

  話不多說,也不管那一院子進進出出的侍衛和太監,都瞧著他們堂堂炙手可熱的緹帥大人,在這宮禁之地,堂而皇之抱著個小丫頭穿梭,會做何議論和猜測。駱思恭卻就這麽心無旁騖的抱著人,來到了後院偏間他自己的屋子。東廠本沒什麽專門的辦公之地,他的這間,裏監獄、外刑訊,也不過就是個單間的刑訊室。床是沒有的,有個暫時可小憩的躺椅,他請示了,姑娘哼哼唧唧就是不肯坐下去。

  他自然猜不到她是怕那搖搖晃晃的不受用,沒辦法,隻得一股腦兒將長案上的筆墨紙硯“嘩啦啦”胡嚕了個幹淨,隨手在屏風上取了侍墨給備的絨衣墊上,就要將人往上頭放。“這兒好,比你的床也不小。如何?”

  蘩卿卻緊栓著他的脖子更緊了,哼哼了一聲,騰出一隻纖纖玉手,輕巧巧一拽一扔,那絨衣就嘩啦啦飛向了門口。

  曹髦推門往進走呢,險些蓋了個滿頭滿臉。趕忙一手接住,看清了情況,笑精精調侃:“哎呦喂!誰家牝修羅的袈裟哎,好大一股子胭脂香!鑽鼻子呦~!”

  駱思恭這才明白了過來,卻還是沒好氣的對曹髦道:“你怎麽總是這麽直來直去的,不會敲門的嗎?”曹髦呲了個牙,心說誰知道你這麽沒皮臉,辦公地兒都敢撒瘋呀!口中道:“太醫來了,我好懸沒直接領進來呢!”

  駱思恭瞧著他哼了一聲,低頭問蘩卿:“就這樣見人也行。我無所謂,怕你脖子不夠硬啊!”蘩卿冷笑一聲,輕聲道:“我隻是怕等下打噴嚏不雅。你現在放,我就下來了。”

  這小可憐勁兒欸!“哼!”駱思恭笑,敲了下她的腦門,吩咐曹髦,“請進來吧,再勞動你大駕,去我車上,把側抽屜那個毯子拿下來。麻溜兒的哈!”

  待禦醫進來,兩人都吃了一驚。居然是院判邱正剛親自來了!要知道,宮裏嬪位以上才有請禦醫的資格。尋常妃子有病,頂多就請得動個年輕禦醫出診。院判、院使,以及如周康等老資格的禦醫,那都是隻給皇帝和太後麵子的哈!這邱正剛居然這個時候,他跑到東廠這麽敏感的地方,來給一個剛犯了事的小典藥瞧病來了?

  駱思恭知恩禮下,趕忙疾步上前,大禮一躬,“邱老!怎麽敢勞動您的大駕!”一伸手,“您裏麵請!”揚聲要吩咐守廊的侍衛上茶,邱正剛一伸手止住他,“別聲張!老朽繞著端敬殿角門來的,金水橋都沒敢走!”見蘩卿在辦公桌上坐著,愣了一下,才道:“李曉忠去了翊坤宮,這麽早讓他聽到風聲,不好。”東廠在紫禁城東門邊上,禦藥房的大院東側,雖然離得內廷十分遠,且一向不許宮人隨便經過,但因為臨著權勢滔天的禦馬監,因此,風聲若傳也是很快的。

  事有背人則必機密。駱思恭知道這老頭來的不尋常了,臉色一肅,點頭喊了聲:“曾廣賢!”曾廣賢早就在外麵候著呢,方才小小戲耍了一下冒失的曹髦,兀自高興著,卻冷不防被那廝甩了一老拳,正呲牙咧嘴,探個腦袋進來,問:“哥?啥事?”一眼正瞧見駱思恭扶著蘩卿慢慢跳下桌子,被邱正剛一把製止了。從他這角度,剛好看見蘩卿的側臉頰上“唰啦”留下來的一串淚珠,趕忙就改了副肅容的麵孔。

  駱思恭都懶得理這個“遝疲孫”的貨,側頭吩咐他道:“出去盯著點,別讓院子那幫貨亂嚼舌根。傳話的都給我逮著記住!”曾廣賢瞧了眼邱正剛,應了聲是,轉身閉門去了。

  邱正剛早晨去過欽安殿,這會兒問明情況,就開始掐脈,右手換左手,左手換右手,如此複三,才皺眉對蘩卿道:“陰虛重已聚濁,好在時日尚淺,未侵入腑。血份如經期,不過半月,少動,忌動力、動怒。不礙事。血份若多,則不利。聽你所說,當還可以。吃藥看幾天再說,陰走下,斂血之物不可大劑量,龍血竭,雞血藤,當歸、黃芪等普通草藥就好。從容宣導,不可製澀,不要強行製血,容易凝而留滯,反而留禍,恐成血山崩。你先前已經傷宮,有脫,這次脫下,隻怕以後每月經水走時會疼痛。”

  這麽嚴重!駱思恭隻聽懂個大概。懊悔不迭,瞧著蘩卿,目中的愧疚無法抑製。求道:“依您之見,可怎生是好?”

  “調理會慢點,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邱正剛看著蘩卿,“你記得平日當保熱聚氣。凡苦有益,但不可貪,更不可大補。當緩方輕調。要緊的,切記,不要鬱結於中。你還小,經水初至。如此保養得宜的話,再過些年,經了人倫,當能好個七分,也就沒有大礙了。隻是,苦是要受的,有你外婆和舅舅,大礙當是沒有。不要緊。不要有下次了!”

  醫者不避忌男女大道,蘩卿明白,還是紅了臉,點頭,低低道:“我記住了。邱老,那我以後還能生養嗎?”

  邱正剛瞧了她兩眼,撚須而笑,開解道:“老夫與你外公舊日交好。今日說話若有莽撞,初心為教你,你不要往心裏去。”

  “小女子不勝感激邱老之德,還請您不吝賜教。”

  “好!老夫嚐聞,有鄉野村婦五十尚產子,蓋因其闊達暢意。而深宅後院,那些金枝玉貴,日日糾結成性,則動輒小產,更有流於氣血虧損,乃至血山大崩者。孩子,凡人得難治之症,首先要做到不鬱結小氣,這便是天地之養了。餘再輔助藥物治療,才能事半功倍。老夫查你心脈急而衰輕,時或不穩,當是多思多慮所致。平日當有頭暈目眩,心悸失眠的症候。以後要改,否則對你不利,恐傷壽元。《素問》讀過吧。”

  蘩卿點頭,道:“夫人生於地,懸命於天,天地合氣,命之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