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線索二

  ——慧妃之死第三節

  三

  皇帝解開了蘩卿的外衣，狎昵著問她脖頸上的青紫從何而來。他原是這方麵無人能及的行家，因此，現場其他人都下意識認為，皇帝這舉動不過是眷於美色。隻有蘩卿自己知道，皇帝這麽做固然另有他意，但有一部分原因，卻很可能是因他的腿已經出了問題。

  男子精元固本，骨魄強健全靠陽氣滋潤。可這皇帝顯然沉淪太過。聲色犬馬得之太易，欲望不斷升級，惡性循環，毫無節製。恣肆狂溢掏空了他的身體，使得他一方麵腎精虧虛，骨氣衰減；另一方麵又肝火虛旺，木不函水。因此，年紀輕輕便血分衰浮，氣脈虛亢，乃至於雙腿浮腫，久行不周！

  蘩卿心中明了緣故，不覺有些哀哀，上位者要抵擋的誘惑實在太多。且又懾於著他的天子之尊，不敢一掌推開，隻好全由他靠。皇帝多聰明的人，立刻就體察到了，這姑娘有顧忌。“嗬嗬！”他看著她，滿眼都是詭亮的笑，大手一伸，不客氣的摸了摸她的內帶，口中撚著悠長的意味反問道：“瞧，裏帶不是係騮褲之細帶，而是大帶！這證明，你之前被發現的時候，沒穿裙子。也就是說，歹人劫走你的時候，還替你好好穿了條褲子，而且，認認真真為你係好了大帶？那這個賊人對你，好生不錯呀！”

  麵紅耳赤的蘩卿，腦中一激靈，被問得一下子張口結舌。到這時才反應過來，是啊！她那時候一忙亂，隻覺自等天亮便可，竟然沒顧這一層！這可真是，事變從急，百密必有一疏，端看誰更精明啊！

  “要不要朕問一問方才伺候你的宮女，你身上的裙子，可是新穿的？”

  這個還用問！怎麽辦？“奴，奴婢，沒有……”

  “沒有睡覺脫褲子的習慣？還是，你那時刻聽到屋外的動靜，臨時穿上的？朕可想不通，為何一個隻是想半夜起來瞧個動靜的人，還要好生生穿上褲子，係好大帶的！而且，你不是說，賊人馬上就進來了嗎？那麽，怎麽還有功夫那麽從容呢？”皇帝嗤笑著步步緊逼，毫不放鬆，伸手抬起她的下頜，瞧著她的眼底深處，“哼！眼光不定，聲急不達，可見你此刻心思慌亂！是不是你也說不清楚，為何一個早起必定要穿裙子的女人，卻穿了大褲，渾身都是吻痕？”

  現場的幾位女眷早就回過了神。太後不提，其他三人各有心思。皇後本是很高興的，她本以為不成的事，誰想突然峰回路轉，不禁暗道了聲：妙哉！隻是瞧皇帝現下這樣子，又開始拿不準。

  甄貴妃則醋吃了一海，已經漫過長江淹至了整個大明天下，憤恨的垂頭捂嘴，淌眼抹淚，渾身都是委屈。

  李榮妃倒始終沒事人一樣的瞧好看。到這會兒才抻脖，側頭瞧了瞧蘩卿的肩膀處。大老遠的，也不知道看清沒，見蘩卿要說話，便冷冷的皺了下眉，垂頭細聽。

  “陛下，奴婢自有話回，可否請您先放開奴婢？”

  “嗬！好！”皇帝瞧著她已經壓不住了惱羞成怒，似笑非笑的道著，非但不撤手，反而一邊作勢要退開，卻在眾人都不備的時候，突然更湊頭向她的芳唇壓了進去。蘩卿大驚失色，下意識便伸手推，皇帝卻先製住她，複伸手在她腰間一掐。蘩卿腦子嗡的一聲響，“登徒子！”三字脫口而出，同時就猛地一推一退。這次可就使足了力氣，皇帝就被她推得蹬蹬蹬猛退幾步，一下子跌坐到了地上。

  這個變故來的，眾人都神色各異。

  “陛下！”李鴻英和李懷玖、秋銑三人異口同聲。

  高台上的四個女人倏忽站起，“皇帝！”這是李太後。“皇上！”“皇上！”這是皇後並二妃。

  可在幾聲疾呼同時響起的時分，早備著蘩卿出手的駱思恭已經一個閃身先到了皇帝旁邊，蹲下去半圈住了他。李懷玖和秋銑晚他一步，上前扶住了另一側。李鴻英則敏捷的撲向蘩卿，蘩卿繞著彎跑，一邊將衣服整理好。方畢，李鴻英便一腳將她踢翻在地。

  太後急急奔了過來，先瞧了皇帝一眼，旋一轉身，“啪！”一個響亮的巴掌就扇到了蘩卿的臉頰上。蘩卿的臉被刮的歪向了一邊，從嘴角出了血。頃刻，半邊臉已經腫的老高。李太後尤不解氣，憤怒異常的指著她，厲聲斥道：“大膽！給臉不要臉的東西！敢動哀家的兒子！誰給你的膽子！來人！給哀家……”

  “太後息怒！……”駱思恭噗通一聲跪倒，伏地求情。他後背已經出了汗：刺駕誅，傷駕剮，犯駕殺！就連朝臣剛愎直諫尚有性命之虞，這……他一時竟然想不到該怎麽說話，隻得直接道：“沈典藥應該並非有意觸怒陛下，請您手下留情，給她個改過的機會。”

  甄貴妃和皇後，一邊一個接過扶著皇帝的兩臂，“哼！”甄貴妃掛著淚瞧瞧皇帝，哼哼著斥駱思恭道，“好個不識抬舉的賤人！竟然敢傷陛下！陛下配不上她嗎？不識抬舉！駱緹帥給這樣的人求情，還把陛下放在眼裏嗎？”

  李榮妃陰陽怪氣的道：“也難怪，聽說緹帥大人和沈典藥有個親戚關係？”

  李太後冷冷的看看駱思恭，“原來如此！駱愛卿起來吧！沈蘩卿是哀家宣進宮的人，要說親近，哀家也不遠！都是哀家太過縱容，讓她連天理王法都忘了！哀家答應過斬香要教導管教她的，豈能說話不算！來人！……”

  “沈蘩卿？”皇帝出聲打斷了太後，“你不實之詞在先，又有頂撞傷害朕躬在後。你可知罪？”

  蘩卿方才圖一時痛快，這會兒卻也害了怕，她本就覺得皇帝突然發難，很有些刻意的胡攪蠻纏，自己死不足惜，可還有偌多的親人呐！她嚇得一時也沒空理會其他，趕忙顫聲求饒道：“奴婢確實冒犯了陛下，卻非出於本心。故聞聖人為天下器，有山河之容，故而得澤被蒼生，高坐寶位。奴婢死不足惜，請恕家人！望陛下開恩！”

  “嗬嗬嗬！”皇帝笑幾聲，“收起你那份小心思，朕的馬屁還用不著一個無知少女來拍的！上次查那奔馬的玉佩，你這女子就扯出個什麽神仙先賢來繞了朕的腦子。那時候有列朝臣公為你求情，朕罪你不得。你倒是故技重施，今日又來這一套了，巧言令色！”皇帝掃開扶著他的皇後和貴妃，負手道：“朕堂堂天子，也懶得和你一個小丫頭計較！不過是，疑惑的問題總得弄弄清楚，否則你要的公道，朕如何還你？對也不對？”話是問句，卻不是為了讓她答的。說著複來到蘩卿身邊，意味不明的笑，又頗有些輕佻的味道，緩緩道：“‘帶易成雙，人恨成雙晚。’小丫頭，不錯的說，你容貌傾城，朕自是中意於你。隻是，倚仗這這個，可不好！你可聽過一句話？”

  蘩卿也不知道是不是怕的過了，有些發怔。訥訥的想，這麽不堪的話，從皇帝的嘴裏說出來，音色輕佻放蕩，意思十分明確。但偏偏他眼裏，卻叫人看不出有欲望，那麽，他說這話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