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線索二——慧妃之死

  第一節

  蘩卿醒來的時候，耳中有許多人說話的聲音。有男有女。她沒有立即睜開眼睛，卻立即就被發現了。一個蒼老的男聲道：“醒了！”旁邊一個老婦人的聲音應了聲：“好！”隨便吩咐著兩個一聽名字就知道是女子的人，替她收拾整齊，換衣，梳頭。

  蘩卿一聽這話，趕緊就睜開了眼。她一動，那兩個宮女便不好靠近。一陣眩暈中，幢幢搖動的人影漸漸清晰起來，看清首先躍入眼簾的是乾清宮的掌事秋姑姑，蘩卿忙問：“秋姑姑，我……？”問著，又連忙忙動了動腹部和雙腿，沒什麽不適，完好無損。同時伸手摸上下摩挲檢查自己，秋姑姑哪裏不知道她的意思，按住她的手，柔和的笑笑，搖頭道：“沒事。你很好，什麽事都沒有。出血清理的事兒都是我做的。嬤嬤和宮女都是坤寧宮的人。”

  蘩卿呼出一口氣，感激的點點頭。待確定自己身上確實隻有下衣是被動過，心這才“咕咚”一下錘進了實地，默默念了句：“阿彌陀佛，菩薩保佑！”且才有心思忖接下來。

  衣服並鞋襪之類，都是秋姑姑事先吩咐了人，從她住處妥當取來的。她因失血有些氣血不濟，過了片刻才能坐的起來。穿戴收拾妥當，秋姑姑喂著她吃了一些東西，順便，便將她如何出血以及葛順的話等事，悄聲略略說了說。

  得知這事兒驚動了皇帝和太後，蘩卿並不吃驚。隻是乍一聽完葛順兒的說辭時，臉色灰暗的閉了下眼。葛順兒會說是因為覬覦自己的美色，故而下了歹意。這點，她也並不意外。畢竟，李懷玖要估計駱思恭，而她也絕計不願意將駱思恭牽連出來。隻是，饒是她從今生醒來的那一刻，便已將名節視之如無物，事到臨頭，還是一時無法接受。貞潔實大，名譽同命，這是關乎尊嚴人格的大事。她忍不住就吧嗒吧嗒掉了一回淚。

  秋姑姑頗為同情她，唉聲歎氣的，安撫她半晌，末了拉著她的手，悵聲而道：“孩子，一進宮門，便是婦人！你心裏要有準備。但是，也不必難過。等你到了我這歲數，就都能明白了。其實，都沒什麽大不了的！”又囑咐道：“一會兒見陛下回話，凡事要多思量，謹慎小心，不可衝動。甄貴妃在那裏。李鴻英也在。都不是善茬。”

  蘩卿緩緩點頭，能起身之後，對她恭恭敬敬施了大禮，“自我進宮後，姑姑多次提點照應，姑姑雖嘴上從不說，但你的善意，我都有數。不說今日之事，恩不在一個謝字能了。都是以後必報的！”秋姑姑眼睛紅了紅，“同命相憐罷了！不用放在心上。”

  秋姑姑為何如此看顧蘩卿？都不必細說，以後便知情由。

  卻說蘩卿，辭了秋姑姑，這才勉強打起精神，由宮人陪著來見皇帝。

  見過聖駕，自然隻撿著約略的說。不但要隱去了和駱思恭私會那樁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說的事，還要回避後來遇到錢串子、蔣公公，並方明對她的幫助等等不提。

  故而，她便隻說，是自己夜半在屋裏睡覺，迷迷糊糊中聽到外麵起了大動靜。穿衣起身，想看看發生了何事，不料就進了賊人，被灌藥劫走。水丸是自己曾吃過的：芙蓉斷腸丸。至於那塊木牌，她想了想，有意沒提。

  說到那芙蓉斷腸的水丸時，蘩卿猜度，屋中好幾人該都知道。於是便特意留心注意。李榮妃有些不屑的樣子。甄貴妃也隻是皺了一下眉頭。李太後卻是與看不出神色的皇後對視一眼，又微微闔了片刻眼皮。蘩卿見此，不覺暗自冷笑。

  話罷，屋裏有好一會兒的安靜。上位的皇帝臉皮似笑非笑的，半垂著眼瞼，眼底的事兒沒人瞧得出。其他人麵麵相覷，甄貴妃先皺著眉說了一聲：“原來如此！”

  李榮妃冷笑，依舊是那樣帶著輕鄙的，隻是口中恨恨的罵了一句：“皇上說的對，這宮裏的奴才們真是太也無法無天！”

  皇帝這才嗬嗬了兩聲，道：“嗬嗬！這宮裏可好生不太平呢！吖……朕竟然處於如此境地之中麽！秋銑？”

  “奴才在！”

  皇帝說著，隨手指指蘩卿的方向，道：“來，你來，跟沈典藥講一講。”

  秋銑道了聲是，轉向蘩卿，意味深長的道：“典藥？你可要聽好了！”停了停，輕咳一聲，道：“今早天快亮的時候，有侍衛從你住處的後窗根兒下發現了一塊兒文書房的木牌。經查，是文書房小太監葛順兒的東西。那個時候，你屋裏沒人。宮正司便把這事兒報給了皇後娘娘。娘娘叫了相關人等，問了話。那葛順兒說啦，他昨晚上可就待在你屋裏的！聽他師傅話音兒，知道駱緹帥傍晚找你問話兒。他就乘機藏在你床底下了！然後呢，就把你迷暈了。這一晚上到底幹了啥？他也沒說！後來，噦鸞宮那頭兒就有了動靜兒，他就乘機跑啦！你聽明白了嗎？”

  蘩卿麵無表情，躬身道：“聽得一字不差。多謝公公。煩勞問公公一下，那他有沒有說，他跑的時候奴婢在哪裏？”

  “哈！”秋銑沒想到這姑娘這個時候還能如此有趣兒，沒忍住笑意，略高揚了聲兒道：“他說？他說，他，不知道啊！”

  蘩卿就道：“哦。那多謝公公了。”

  甄貴妃瞄了瞄一派淡然的蘩卿，哼哼道：“這太監可太壞了！做了壞事兒，再把人弄走！若非那塊木牌不小心落下了，這還真就天衣無縫。讓這廝給糊弄過去了！皇上，”轉向皇上，憤憤而求道：“這樣挨千刀的奴才，您一定要好好的發落！以儆效尤！”

  皇帝眼睛上下打量蘩卿，卻對秋銑道：“秋銑？將李曉忠剛才說的話，也跟她講講吧！”

  秋銑應著原樣兒說了。蘩卿頓了片刻，嘴角微牽，在眾人的注視下，半抬起臉，淡淡道了聲：“原來如此。多謝皇上，多謝公公。奴婢知道了。”

  當然是知道了！這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將葛順兒和李曉忠的話連起來，再加上自己敘述的，情況明明了了——葛順兒覬覦自己的美貌，起了歹心，乘己不備，泄了私欲。見自己被折騰出了問題，又將自己挪出屋子，放到欽安殿藏起來。若非辦壞事的時候不小心掉出了木牌這個線索，這事兒還真就不定落到誰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