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塵封的底事
作者:不伸懶腰的喵      更新:2020-12-14 21:26      字數:2503
  第一百一十二章塵封的底事

  借著皇帝的問話,來表一表醜時之後,蘩卿過慈慶宮後麵的事。

  上次說到蘩卿認識了個油皮的小太監錢串子,又通過他結識了個老而彌堅的有趣兒老太監蔣公公。隨著他們,自出恭桶的道路,混出了文昭閣和左順門。

  幾人一路走到慈慶宮與文昭閣側的宮道上時,巧不巧碰到了隆慶帝的嬪妃,靜太貴人薨逝,遂停步駐足觀瞧。她見那蔣公公伏地哭祭靜太貴人,有點兒稀奇,才迷瞪瞪把個原委聽了個大概,一轉臉兒又見連錢串子也伏在地上嘣嘣磕頭,且力道之大,連額頭都磕出了血也不曾停止。顯是比蔣公公還傷心難過的樣子。不由吃了一驚,趕忙上前扶他起來,隨口試探著略問緣由。

  那錢串子眼睛腥紅,神色蔫蔫的,與方才油皮活潑的小賴皮樣子大不類,隻悶悶道了一句:“她與我有恩。”便再不多說半個字。蘩卿不好再問,同他一起,依舊跟著蔣公公的恭車走,一路出了慈慶宮側道的宮門,待過了侍衛的盤查,至於僻靜之處,蔣公公停了車,道:“我們幾輛車要在前麵往東轉,會了其他的恭車,向東門出宮去。”又問蘩卿的名字。蘩卿對著他一雙渾濁卻精明的老眼,撒不出謊來。隻低低道:“小的姓沈。”

  蔣公公並不多問,瞧著她點點頭。囑咐錢串子道:“你回文昭閣去吧!不能再跟著沈小子走。”“不!”錢串子當然不依,他小孩兒心性尚然不懂,蘩卿卻一聽就明白了,蔣公公老薑辣眼,這是早知道了她是女娃娃!遂微紅了臉,囁嚅著對錢串子道:“今日你且回文昭閣去,記住我剛才教給你的話。見了那蔣桂芳就照我教你的那樣說。過了明日。我空下來找你。”錢串子再三耍賴不依,卻實在懼怕蔣公公,最後才罷了,不情不願的轉身而去。

  蘩卿瞧著他走遠,才微微歎口氣,也不多說,隻恭恭敬敬的給蔣公公施了個大禮。蔣公公笑笑,一聲不發的隨了隊伍遠走不提。隻說蘩卿,轉頭向著六所的方向提步快走。她心中想著駱思恭那會兒說過的話,隻想著能趕在寅時之前回到住所,竟未覺身後有人跟著。

  黎明前最黑暗的蒙沉之中,她將出了恭車隊伍的視線,背後便有一雙有力的手臂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唬得喝了聲:“誰!”,退步噔噔噔倒出去一大截,才敢轉臉瞧。一瞧人樣兒,“那個……”黑鐵塔一樣的半截,身著神樞營的黑青色侍衛服,原來是羽林左衛的校尉方明。

  方明拽著她靠近半步,低低道:“無需驚慌!我剛才隻瞧像是有人遠遠跟著你。故而過來提醒你一下。你可別隻顧趕路。這宮裏水深得很,這個時辰出來的都是小鬼兒。”

  蘩卿聽這話張了半天嘴,才道:“你……方校尉,你,你能認出我?”方明被她逗笑了,卻不解釋。四下瞧了瞧,見正從東門過來一對收各宮殿浣濯之物的車輛,這些車都從東門出進,日子久了便和東門侍衛混了個臉熟。方明瞧了瞧其中一人,招手叫人過來。還是個管監的,指著蘩卿對那人道:“程老哥,這是我家小兄弟。恭車廠的,方才有點內急,落下了隊伍。如今需到乾東五所那邊找管事的複命。她人瘦腿短,煩勞你捎他一程吧。也好快些到,或能免去責罰。”

  那程太監頗是個好說話的,一口應了。蘩卿大喜過望,正要道個謝,方明卻已經長臂一伸將她舉起,正正塞進了浣擢車箱裏,口中低低囑咐道:“你做不了小太監,下次不要了!”

  “啊!”蘩卿哭笑不得,方明卻朗朗而笑,不禁不避忌,還道了聲“好小子!聽話!”,原來還是個爽直豪邁的性子!

  一路無話。因撿了四個軲轆坐坐的便宜,蘩卿回到女官所的住所時,才將卯時六七刻左右。她因聽了方明說有人曾跟著她,便也不敢放鬆,邊走邊小心警覺著四下的情況,果然聽著隔條宮道的仁壽宮、噦鸞宮那邊似乎有嘈雜吵吵的聲音,她早已將身外罩著的那身臭烘烘的小太監服飾扔在了浣濯車上,因也便宜,循著熟悉的路線,繞後窗的路跑回了住所,打開支摘窗,跳進了屋子。

  屋子裏卻沒有人。她低低叫了兩聲,無人應答,就想那冒她在此充數的小太監,已經覷著寅時將到早走了。這才先換了屐鞋,洗臉,褪手,打散長發洗洗幹淨,又將太監服罩著的緣襈襖服褪去。因有方明的警句,到底也不敢脫衣換褲換裙,連內衫上的腰帶都動不敢動,略略斜靠著床邊閉目等著天亮。

  才斜歪著眯了眼兒打盹的功夫,支摘窗的位置嘩楞楞兒一聲響,“誰?”她警覺地叫了一聲,待要摸袖中銀針,卻哪裏還有銀針在?一愣之下,起身往門邊邁步,邊就要張口大喊,卻就有一人已瞬間在她身後,一手圈住她的腰,一手同時送了一物進入她的口中,一摘她的下頜,一收一仰,那東西已經入了她的口。入口冰涼軟綿又滑膩,有一種怪異的香甜。卻是她已經吃過一次的東西,正是在楊家遇賊時吃過的芙蓉斷腸水丸。這東西可不是好物!她不由心底一慌。

  說時遲那時快,都是電光石火間發生的事兒。蘩卿早就失去先手,又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娃娃,兩下便被來人製了住,一聲出不得,一絲反抗不得。

  這時,從支摘窗外再跳進來一個人,兜頭便將一個黑布袋蓋住了她的頭臉。那芙蓉散的藥力漸漸上了頭來,蘩卿身體發軟,雙腿無力,軟綿綿癱到那賊人懷中。兩人迅速的挾製著她穿出窗外,然後一左一右架著她急速離開了原地。

  翻出窗戶時,蘩卿的手指還能些微動一動,借著最後這一絲力氣,就著窗戶棱角的阻力,便就是將腰囊袋中未來得及取走的兩塊兒腰牌,丟了一塊兒出去。正是那塊文書房小太監的腰牌。

  後來的事蘩卿就不是很清楚了,她腦子漸漸模模糊糊,仿佛做夢幽魂一般,半夢半醒。依稀隻覺得走了不太遠的路,好像還有侍衛的問話聲。身邊的一個男子應了聲,她聽著是一個小太監。另一個人始終沒有說話。蘩卿因聞著那不說話的男子身上有一股濃濃的男性氣息,猜測這人絕非太監,不由心中發冷發慌。一時間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直到她以為就要不免歹人之手,絕想著是否甘心一死了之的時候,情況卻又和她怕的完全不一樣了。她很快被塞進了一個黑咕隆咚的殼子裏。咣當一聲金屬撞擊的聲音,四壁馬上傳來一陣濃濃的刺嗆之氣,好像是火焚過的灰燼那毒啦啦的煙氣,又好像還有一些別的什麽味。耳中聽著那倆賊人漸漸遠去的腳步聲,腹中疼痛驟烈,偏偏腦中困意襲來。最後一次清明也消失的時候,她隱約聽到或遠或近的傳來“那邊,這邊,追!”的聲音。騰騰騰的或叫或跑,踢踢踏踏的厚靴子底兒跑動的聲音。是侍衛,她想著,陷入了沉沉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