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最怕獨對細思量 一船飄搖兩潮波 (二)
作者:不伸懶腰的喵      更新:2020-12-14 21:25      字數:2459
  第三十章最怕獨對細思量

  一船飄搖兩潮波

  (二)

  長順道:“姑娘這話說到點子上了。不過這變故,不說也是常有的!”

  打發了長順,蘩卿便覺得自己燒了起來。她自己忖度著隻是著了涼,也就沒往心裏去。整了整半幹的長發,一邊以手做梳,在腦後挽了個結,用手帕綁上,一邊把昨天的事猜了個七七八八,應是謝嘉樹看到她的字條後改變了主意。她暗暗琢磨著,送個狗應該不會引起猜測,謝家現在不知道被多少雙眼睛盯著呢,都是老狐狸成精,偷偷摸摸才更引他們懷疑。相反,被越多的人注意到,反而越安全。最多了就是傳傳她與謝嘉樹有私交,無甚大礙。若能傳到楊家耳朵裏,對她來說,就更算不上壞事了。

  “說起來奇怪的倒是這駱思恭,”蘩卿脫掉腳上的鞋襪,露出一雙凝如羊脂的玉足,提著裙角在火邊烤,“雖然是巧合,但究竟什麽事能讓他不惜得罪甄家也要救她呢?他和甄家的目的一樣嗎?”

  想著,突然控製不住的吐了起來。許是炭的氣味加重了不適,接著便是一陣頭暈眼黑,頭重腳輕。

  很快便有人發現了她的狀況。是駱思恭。他剛換完衣服收拾齊整,聽派守校尉低聲稟了蘩卿向長順打聽的事,張口正想說什麽,便聽到一陣哐當的悶響從蘩卿在的房間傳來。

  他連忙打發了回話的人,重新推開斜側間的門。蘩卿在地上趴躺著,一雙雪白的玉足橫呈在深色的地衣上,分外耀人眼球。他倏忽避開目光,但靠近將她扳過來時,意識卻始終無法離開那些圓潤可愛的腳趾。

  眼前的人閉著眼,滿臉刷白,渾身打顫。他抬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發燒了。這可不好玩了。他這才斂了心神,正色一把將她打橫抱起,放到床上。蘩卿方才隻是短暫的眼黑暈倒,此刻雖躺著也還是覺得天旋地轉的厲害。她半睜開泛著水波的眼,虛弱卻乖巧的道:“打擾了,表叔。”

  駱思恭不看她,轉身一把扯了桌布回手往她的方向一甩,不偏不倚,正好蓋住她的小腿和腳。“我去端盆水!”駱思恭對她的窘迫視若無睹,麻溜的把屏風搬到床前圍住,轉身出去了。

  蘩卿臉紅如瀑,她聽懂了駱思恭的話。強撐著爬起來,扶著床和桌子走到火盆邊,拾起羅襪,再慢慢返回床邊坐下,穿上。她氣血虧虛的厲害,動了這一點就眩暈難忍,支撐不住的一頭撲倒在地上。

  駱思恭從門外接過長順送來的溫水,順便用眼神警告了他一下,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看著長順正襟點頭,快速的掃清了倉旁的校尉們,他才返身回去。入眼卻是蘩卿倒在地上起不來的樣子。他有些無奈,重新把她抱回床上,自己坐到床邊,打濕了自己身上的手絹給她敷額頭。

  “你怎麽回事?”

  “我前陣子太久沒有進食,氣血跟不上了。沒有大礙。”且中毒傷了心脈,不僅心率出了問題,還一直在帶血。現在又感了風寒,不是雪上加霜嗎!

  “別亂動了。說起來,你還是個孩子。我也算你的長輩,非常時刻,也就不顧太多虛禮了。”再說這船上,也沒有更合適照顧你的人。

  “嗯。多謝表叔。一會兒回了月城就好了。”

  駱思恭知道她的意思,他沒說話。他此刻心裏正掂量著這事。

  他昨天在謝家聽人回稟綠萼的行蹤,是去了頁家。他有些吃驚,之前,他並未將綠萼放在眼裏,此番也本不必親自去月城。而且,若他早知道會趕上堂堂國舅大人尊架親自出動“接人”,他會不會跑這一趟還真難說。他隻是不想浪費一個現成的借口——榮妃娘娘頭一陣不止一次跟他提過頁家,既然來了,那就順便給她個驚喜好了。

  他不想送她回去,這女孩子在他的地方,辦事自然更順利。這麽做雖然有些不地道,但他現在位卑言輕,想要辦成事,總得使一些手段。

  大家毫不相幹的人罷了,總不能指望他白擔一回風險,他可不是為救人而來,他又不是佛祖菩薩,來積德行善的。想著這些,心裏就順當多了。

  隻是,到底男女授受不清,他和這姑娘這番算是有了肌膚之親。雖然話是說她還小,但若她家人真拿這事調擺,他也真不好推將。想著,暗暗下定決心,退一萬步講,納個妾罷了,他是沒什麽。頁家和沈家果真願意嗎?

  況且,憑這姑娘毫不猶豫的跳河一條,就知道她明白自己救她不是巧合,當然也不會輕易送她回家。她都知道的事,頁問虛當然更該了解。他若是明白人,自然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大家各自得償所願。他若牙蹦半個不情願,那可就對不住了。畢竟,光天化日下,這姑娘和甄國舅摟摟抱抱、親親我我,這是大家都看到的事。實在算不得他小人,誰又願意撿一頂現成的綠帽子戴?這事鬧將開來,最後誰吃虧多,還真難說呢!

  駱思恭半日不接話,蘩卿忍不住偷眼打量他,見他一副坦然平靜的模樣,心中有些著急。

  “表叔,你昨日去月城,是找我舅舅有事嗎?”

  “是。”

  “我舅舅昨日去了蘇州,這會兒應該回去了。”

  “是嗎,那還得讓他再跑一趟蘇州了。我住在東城。”蘩卿心頭一陣冒火。倉間不大,屏風圍起來的空間就更小了。她躺在床上,本來就又難受又別扭,此刻有火不得發,更煩躁了。

  “我舅舅很疼我。你找他幹什麽,不如跟我說?”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懂。老實躺著,別說話。”

  蘩卿被這話氣到,笑看說話的人。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閃著水霧,她自己也不知道,這笑是冷笑多一點,還是苦笑多一點。

  她也知道,不該指望一個目的性明確的男人憐香惜玉。至於親戚,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哪裏來的情分!可理智是一碼事,情緒又是另一碼事。

  過了半晌,駱思恭才不得不轉眼與蘩卿對視。他以為,一個大家閨秀,再怎麽生氣討厭,從小的禮儀和教養也不允許她一直盯著男人不放。可他真是錯估了這個丫頭。她心裏想的,在意的,跟他的認知似乎完全不同。

  女孩子隻等他看過去,兩人正好好對視了,才眯眼笑嘻嘻,卻毫不避諱的對著他伸出小指,帶著翻了個美麗優雅高傲不可一世的大白眼,然後才轉開頭,閉目不動了。

  駱思恭覺得自己心裏一片平靜,但拿著巾帕的手卻微不可見的緊了一下。他入錦衣衛這麽多年,從校尉、中尉到緹帥,從來隻有被人怕被人敬的,被一個人明目張膽的鄙視,還是被一個小女孩兒明目張膽的鄙視,這比罵他兩句還讓他生氣。但是,他忍!他臉色難看的坐在床邊,冷眼瞧著眼前一臉憤怒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