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清既已操控了蠱王，玄機閣這些人就算出了些意外無法讓他控製，他完全可以置之不理，畢竟他拿玄機閣的人沒辦法，同樣，玄機閣的人也無法對他做些什麽。

  天下那麽多人，他為何就偏偏抓著玄機閣不放？

  柳青拿出了一張地圖，放在桌麵上展了開來。

  “瑤兒先看看這個。”

  秦瑤起身，走了過去。

  桌麵上那張地圖略顯陳舊，似有些年代了。

  那是一張各國分屬管轄的地域圖，但這些地域上，卻用朱砂重點標注了三個都城——魏國的平城，齊國的建康，還有柔然國的可汗庭。

  “這地圖……”秦瑤眸色深了幾許，直覺這件事不簡單。

  柳青卻是不答反問：“瑤兒應該見識過殺衛的力量了吧？”

  秦瑤想起了那天在段府攻擊他們的黑衣殺手，眉眼染上了一絲寒涼，“那些人好像殺不死。”

  “不是殺不死。而是他們早就已經死了。”柳青語氣又沉了幾分，“而且現在大部分的殺衛都潛伏在了這三個都城之中，就等著南宮清一聲令下。”

  秦瑤詫異，“南宮清當真想一統下天？”

  可那天他說——阿瑤，我奪這天下又有何用？

  秦瑤隱隱覺得有些不對。

  柳青卻是冷哼了一聲，“他若沒有此等野心，又何必如此大費周章？近年來不管是江湖還是坊間，都有很多人莫名失蹤，渺無音迅，若我沒猜錯的話，那些人早就全部成為了殺衛。不管是齊國、魏國還是柔然，這些殺衛都是可怕的存在，而且數目還不少。”柳青話語一頓，看向了床頭呆坐的段紫謙，“現在這世上，恐怕就隻有紫謙能殺死他們。”

  秦瑤手心微握，“紫謙再厲害也隻有一個人。”

  南宮清若能將殺衛遍布三國，那數量一定不會少，就算段紫謙真是殺衛的克星，以他一人之力，又能殺多少？根本就是分身乏術。

  “所以瑤兒，唯今之計我們隻有一個方法。”柳青抬頭，深深望進了秦瑤眼睛裏，“而這個辦法自然也關乎著玄機閣的秘密。隻是瑤兒，我希望你能下定決心。”

  秦瑤聞言，心口不自覺地狠狠一顫。

  此時，某處幾乎被積雪掩埋的深山老林裏，渾身幾乎被雪水浸透的許俊總算從其中一個雪堆裏爬了出來。

  寒風一吹，他覺得自己整個人幾乎都凝結成了冰塊，手腳都僵硬了。

  許俊打了一個寒戰，抬眸就看到不遠處的大樹下，不知何時搭建起了一個小小的帳篷，擋住了四麵吹來的寒風。

  許俊自是連想也不想，便加快了腳步，直接掀開賬簾。

  踏入帳篷的瞬間，一股濃重的暖意撲麵而來，讓許俊覺得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帳篷雖小，裏麵卻是五髒俱全。

  暖爐架起，佳釀煮起，溫暖之中夾帶著酒的清香，讓人心曠神怡。

  許俊自是認得那酒香——忘川酒。

  許俊的目光落在了一旁鋪著厚重的軟墊的榻上。

  那裏，兩個女人正在下棋。

  一個紅衣烈烈，慵懶散漫。

  一個素衣溫婉，乖巧柔順。

  許俊素來沒什麽表情的臉微微抽動了一下，他在那冰天雪地裏拚命，這兩個女人居然這麽悠哉地在下棋？

  軟榻上，那兩個女人似是下棋下得入了謎，連他走進來大半天都沒發覺，許俊著實忍不住清了清嗓子，重咳了一聲，“嗯哼。”

  正一心沉浸在棋局裏的緋舞連頭也未抬，隻是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一邊去，別打擾我思考。”

  許俊僵在那裏，“緋舞姑娘，你不是說……”

  不是說事態緊急，不容有失？這才讓他冒著風雪，在冰天雪地裏挖坑嗎？此刻為什麽反倒如此氣定神閑？

  緋舞對麵，魚采霺倒是微微抬眸，看了許俊一眼。

  今天她並沒有像平日裏那樣戴著麵紗，露出了一張姣好清麗的臉龐，清淺一笑，“許大人，還請稍等片刻，這一局馬上就要結束了。”

  那一笑，讓許俊有了些許的恍神。

  他垂下眼眸，壓下了心底的異樣。

  其實他有些不明白，這魚采霺分明就是南宮清身邊的人，當初他將魚采霺帶走，就是為了從這個魚采霺身上打探南宮清的消息，卻不想，半途還是被緋舞給截走了，緋舞甚至還將人給留在了身邊。

  失神間，沉浸棋局的緋舞忽然一聲哀歎，“好吧，我認輸。”

  緋舞將手裏的黑子一丟，微惱地端起手邊的酒杯，一飲而盡。

  忘川入腹，煩惱皆散。

  不就是輸棋了嗎？

  緋舞輕吐出一口氣，“小采霺，你這一手棋藝還真是絕了。我服了。”

  魚采霺輕笑，“緋舞姑娘過獎了，我棋藝並不算精通。”

  “這還不算精通？”緋舞笑盈盈地看著魚采霺，“跟你下了十局，我輸了九局。我自認棋藝並不算差，但對上你，完全就是自找虐。

  許俊不由多看了魚采霺一眼。

  據他調查的情報來看，魚采霺不過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女，後來遭遇權貴欺負，被路過的南宮清所救。

  一介孤女，又怎會有如此高超的棋藝？

  察覺到許俊那探究的目光，魚采霺不由微微垂眸，避開了許俊的視線。

  緋舞眸心微動，捏起一枚黑子，舉手一擲，直接就打在了許俊的額頭上。

  頓時，許俊額上一片泛紅。

  “我說許大人，你眼睛一直盯著人家小姑娘看，怎麽？這雙眼睛不想要了？”

  許俊麵無表情，“是許某唐突了。緋舞姑娘，第九個雪坑馬上就要完成了，不知接下來，我們還要做什麽？”

  他們懸鏡司的人這幾天苦力倒是做足了。

  他的那些屬下到現在還在雪坑裏勞作。

  緋舞紅唇微勾，“當然是繼續挖第十個。”

  許俊臉有些黑，他扯了扯唇角，但最終還是什麽也沒說，轉身就往外走去。

  “等等。”

  身後，緋舞喚住了他。

  許俊轉身，卻不想迎麵飛來一個酒壺。

  許俊連忙伸手接住。

  是忘川酒。

  這幾天若沒有這酒，他們這些人早就已經被凍死了。

  “分下去喝了。好好勞作。”緋舞笑得像個純良無害的良家女子，但隻有許俊知道，這女人簡直就是黑心黑肺的老狐狸。

  許俊拿著忘川酒走了出去。

  魚采霺看著那道重新投入了風雪中的身影，眼底劃過一絲擔憂之色，“緋舞姑娘，他們已經連續挖了三天三夜，真的沒事嗎？”

  緋舞挑眉，一臉笑盈盈，“小采霺，你是擔心這些人的性命，還是擔心這雪坑挖好了，壞了你們家公子的大事啊？”

  魚采霺眸心微顫，“緋舞姑娘，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小采霺，你是聰明人，可偏偏陷進了一段無望的感情裏……”緋舞隨手抓起一把棋子，放在手心裏漫不經心地把玩著，“你可知道，你們家公子已經把柔然國的公主接回了霧樓……”

  緋舞含笑看著魚采霺麵色微微泛白，“聽說……這個公主癡戀南宮清已久，想來馬上就要成婚了吧？”

  魚采霺手心不自覺地握緊，卻是一言不發。

  “小采霺，他可別忘記了，上一次在桃源穀外，他差點殺了你。那時，他可沒有半點憐香惜玉之心。”

  緋舞的話如同利刃般一刀刀刺進魚采霺的心口，鮮血淋漓。

  魚采霺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下眼底的傷痛，輕笑，“我的命是公子救的，他若要拿回去，我無話可說。”

  緋舞若有所思地看了魚采霺一眼，“你可知道當初他為何把你留在身邊？就算你數次違背他的命令，他也未曾真正責罰於你？一直到那天在桃源穀外……”

  魚采霺僵在那裏，下意識地不想再聽緋舞後麵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