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視線漸漸模糊起來，段紫謙重重甩了甩頭，強迫自己清醒了一些，而後認準了方向，踉踉蹌蹌就往不遠處的深淵走去。

  就算要死，他也要和阿瑤死在一起。

  誰也不能把他和阿瑤分開。

  然而，還未走出幾步，他身子一傾，無力地的摔倒在了地上，徹底失去了知覺。

  “好小子，終於倒了。中了我的三步倒竟能支撐這麽久……”毒聖苦笑著爬起來，看著地上昏迷不醒的段紫謙，麵露複雜之色，“差一點我們就全軍覆滅了。”

  就在剛才，虛子寒正欲啟動滅天陣時，南宮淩出現了異樣。

  南宮淩的眼睛恢複了清明，甚至從嘴裏吐出一口黑血，那血裏，有一隻手指粗大的血色蠱蟲在瘋狂地蠕動著，隨即漸漸僵死，再無動靜。

  那時他們知道秦瑤成功了。

  蠱石毀，蠱王滅。

  桃源穀也算是得到了救贖。

  隻是他們還來不及高興，大地轟鳴聲中禁地開始崩塌，他們才有機會進來救人。

  但終歸還是遲了一步。

  池江玉此時已起身，走到了深淵麵前，眼眶微紅，“小瑤……她……”

  真的掉下去了嗎？

  能讓段紫謙如此瘋魔的，隻有秦瑤。

  眾人沉默。

  梁碩更是呆呆地站在那裏，眼底盡是悲傷之色。

  最終瑤瑤還是沒能逃脫這個命運嗎？

  “先扶我過去看看段紫謙。”

  虛子寒在於珊的攙扶下走過去，俯下身仔細打量著段紫謙。

  雖然人昏迷了，但他體內力量的衝擊並沒有停止，雙手手背上的肌膚甚至都開始出現了裂紋。

  虛子寒將他的衣袖往上一拉，發現那些裂紋已開始向上蔓延。

  “師父，他……”於珊驚呼出聲。

  “他的力量就要破體而出了。”虛子寒沉沉一歎，“不出兩刻鍾，他就會爆體而亡。”

  池江玉動了動嘴，想讓虛子寒救人，卻在看向那道無盡深淵時，又將湧到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

  現在小瑤死了，他不知道讓虛子寒把人救活究竟是好是壞？

  易地而處，若他是段紫謙，恐怕隻會想著和秦瑤一起同歸黃泉吧？

  “我答應了秦瑤，讓你好好活著……”虛子寒神色也變得猶豫起來。

  此時她也拿不準是不是要救人？她是可以解除段紫謙身上的反噬，甚至可以按秦瑤最開始的要求，將段紫謙的記憶抹掉，但段紫謙因為服過渡魂，其實也活不久了。

  “虛前輩，你就殺了我們樓主吧，但請你下手輕一點，讓他死得不要太痛苦。”

  沉默了許久的唐錦突然出聲。

  他是了解段紫謙的。

  誰也不敢保證被抹去的記憶會不會重新記起，那對他們家樓主來說簡直就是二次傷害與絕望，不瘋也會成魔。

  謝嘉看了唐錦一眼，想反駁些什麽，但最終還是什麽也沒說。

  唐錦所言又何嚐沒有道理？

  “好吧。段紫謙，我就送你去見秦瑤那丫頭吧。”

  虛子寒指間凝力正欲動手，突然謝嘉冒出一句：“南宮清呢？”

  謝嘉的話讓眾人皆是一愣。

  梁碩和池江玉等人立刻四散了開來找尋南宮清的身影，並沒有找到南宮清的身影。

  “他是逃走了？還是跟著小瑤一起掉下去了？或者……”池江玉眼中突然燃起了一絲希望，“你們說，他有沒有可能帶走小瑤了？”

  虛子寒擰眉，正欲說話，禁地之外卻響起了朱顏焦急萬分的聲音：“你們快出來！出事了！那蠱王……那蠱王有問題！”

  眾人聞言皆色變。

  虛子寒讓池江玉負起昏迷的段紫謙，眾人一起躍出了禁地。

  禁地之外，朱顏半抱著昏迷不醒的南宮淩坐在地上，目中皆是慌亂之色。

  而南宮淩麵前的那灘血跡上，那隻原本死去僵硬的蠱王竟漸漸褪去了身上那豔麗的血色變得通體漆黑，甚至還縮小了一圈。

  “這……”虛子寒和蕭笑同時麵色一變，異口同聲驚呼：“糟了，這不是蠱王。”

  有風吹拂而過，吹落樹上的殘葉紛揚落下，如同殞落的蝶。

  茂盛的枝葉叢中，隱約可一道清雅修長的身影駐足而立，目光眺望之處，卻是通往禁地的方向。

  不遠處，有數道身影疾掠而來。

  那些人的服飾上皆繡著一個“霧”字，皆是霧樓弟子。

  那些弟子還押著一名麵戴輕紗的年輕女子，正是魚采霺。

  掠至樹下停住，那些人皆恭敬垂首。

  “屬下等參見門主。”

  樹上之人終於縱身躍下，赫然就是禁地失蹤的南宮清。

  而他的懷中還抱著一名女子。

  女子容顏蒼老、滿頭銀發，但若仔細看的話，還是能隱約看出秦瑤的影子。

  此刻她正閉目昏睡著，呼吸微弱，幾乎奄奄一息。

  魚采霺眸色一凝，嗓音微顫，“秦姑娘，她……”

  “怎麽？很失望？”南宮清的目光冷冷落到了魚采霺身上，“你是不是還在等著段紫謙他們的好消息，以為終於殺死了本王。”

  自從離開建康城、來到這桃源穀之後，他已經很少以“本王”自稱。

  他幾乎都要忘記了自己鎮南王的身份。

  因為那時他一直處於上官楓的控製下，不管是霧樓門的身份，還是鎮南王的身份對他來說，都是一個笑話。

  但如今不同了，上官楓死了，他自由了。

  他現在可以完全掌控自己的人生。

  南宮清的話讓魚采霺渾身一顫，眼淚也隨之滑落眼角，“公子，采霺從未盼過你死。”

  她隻是想他活著，好好活著，放過自己，也放過秦瑤。

  南宮清看著魚采霺的目中盡是冷色，“不盼著本王死嗎？可你所做所為，難道不是將本王逼上絕路？”

  若不是他一早就安排妥當，一早就猜到了魚采霺很有可能會放走秦瑤，或許，現在他真的已經死了。

  不過幸好，所有的一切都按著他的計劃順利進行著。

  不得不說，虛氏一族的魔童功當真好用。真正的蠱王早已被他用魔童功從南宮淩的身體裏轉移到了自己體內。

  而南宮淩隻不過是他轉移上官楓注意力的工具而已。

  南宮淩體內那隻蠱蟲，也隻是一個障眼法。

  隻是他沒想到，秦瑤竟然那麽決絕，為了阻止蠱王現世，不惜拚上自己的性命毀掉了蠱石。

  所幸，在最後關頭，地麵震裂，蠱石雖然盡碎，但還殘留了一小顆石心。而也正因為這顆石心沒有碎成粉末，他體內的蠱王還殘留著最後一口氣。

  原本，他是放棄了的。

  放棄用這隻蠱王稱霸天下的野心。

  因為隻要絳雪回來，他可以什麽都不要。

  事實卻告訴他，絳雪已經回不來了。

  一切不過是他的奢望。

  既然上蒼如此不公，讓他找不回他心中所愛，那麽，他就讓這天下所有的人皆永失所愛。

  而秦瑤和段紫謙……他會讓他們好好體會一下他所承受的痛與傷。

  南宮清目光森色地看向了魚采霺“我將你放在秦瑤身上，不僅僅是為了讓你監視她，同樣，也是為了考驗你，結果，你最終還是選擇背叛了我。”

  “我……”

  魚采霺想為自己辯解些什麽，卻是無從辯起。

  南宮清目中厲色盡現，“我南宮清的身邊絕不留不忠之人。既如此，你便要付出應付的代價。”

  微微一頓，他朝屬下冷聲下令，“殺了。”

  魚采霺聞言渾身一軟，癱坐在了地上，一臉的萬念俱灰。

  南宮清卻連看也沒看魚采霺一眼，抱著秦瑤飛身離去。

  魚采霺目送著那道身影越走越遠，視線也漸漸模糊起來。

  到最後，她竟在他心中連一點影子都沒有留下。

  魚采霺絕望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