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娘，阿瑤不會怪你的。”段紫謙眼見慕月幾乎是放棄了求生的欲望，連忙吃力地將慕月背了起來，“師娘，你一定堅持住，我會想辦法帶你去見阿瑤……她好不容易才與你重逢，若是失去了你，她會傷心的，我不想阿瑤傷心……”

  慕月靠著段紫謙的背，輕輕閉上了眼睛。

  她的女兒何其有幸，竟能遇上段紫謙？

  若不是她的執念與逃避，瑤兒和段紫謙應該是這世間最幸福的一對。

  她是罪人。

  罪無可恕的罪人。

  驀地，段紫謙停下了步伐。

  重重血霧之中，上官楓就站在那裏，形容狼狽，衣發散發，顯然剛才在陣裏受了不少的苦。

  “段紫謙，你覺得你們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上官楓滿臉皆是詭異古怪的笑。然而與先前相比，他那張原本如同十歲孩童一般的臉竟然再度變得稚氣了不少，現在看起來，頂多隻有七、八歲的模樣。

  段紫謙失了血色的薄唇卻是微微一揚，“上官穀主恐怕是忘了，不管我們能不能逃出你的手掌心，上官穀主同樣也是逃不出這魔心大陣。你我同命相憐！”

  “誰與你同命相憐？！”上官楓厲聲了一喝，神色忽然變得猙獰，“我上官楓為了逆天改命走到這一步，我絕不會死在這裏。”

  在魔心大陣裏短短幾個時辰，他的退化竟然加速了，難怪南宮清那個白眼狼想方設法要把他困在這個魔心大陣裏。

  這世間恐怕還真隻有魔心大陣才能殺死他！

  但他怎甘心就這樣功虧一簣？

  段紫謙擰眉，對於上官楓的奇怪狀態疑惑不解。

  段紫謙背上、奄奄一息的慕月艱難地睜開了眼睛，虛弱地道：“他好像是修習了某種特殊的功法，本打算青春永駐，長生不老，卻不想出了意外，雖然越變越年輕，但身體機能也跟著退化……蠱王……好像能治他……”

  這也是她被囚禁期間打探出來的消息。

  上官楓看了慕月一眼，“看來你知道的不少。你說的不錯，我想讓蠱王重新出世，就是為了我自己。什麽惑心術，什麽操控天下，那些東西對我來說，哪有我的性命重要？”

  當年他因為魔童功走火入魔，這才導致自己不住地退化。越變越年輕並不可怕，可怕是這種退化會一直持續下去，直到他完全變成一個剛出生的嬰孩，完全失去自理能力，然後就躺在那裏靜靜地等死。

  這樣的人生不是他想要的。

  他當年冒險修習魔童功，是為了更加輝煌的人生，而不是變成一個連吃喝拉撒都無法自理的廢物！

  “你和虛子寒有什麽關係？”段紫謙想起了虛子寒那張充滿朝氣的少女臉龐，這個上官楓所學的功法顯然與虛家同出一脈。

  “別跟我提虛家的人！”上官楓突然情緒失控，神色也隨之猙獰，“如果不是他們不教導我修習魔童功，我也不會變成這鬼樣子！”

  百年前，虛家就是江湖中神話般的存在，曆屆武林盟主皆出於虛家家族。可後來，虛家人突然失了雄心，選擇急流勇退，偏安一角，來到了桃源穀避世，幫著桃源穀的四大家族守護禁地。

  回想當年他也是虛家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年輕一輩人幾乎無人可敵。雖然出身旁支，並不算嫡係，但虛家向來以強為尊，他一直以為自己有希望掌管虛家，進而修習魔童功，成為虛家的掌權人。他想讓虛家重新出世，繼續輝煌下去，而不是避世不出，可後來虛家人竟然還是選擇了虛子寒。

  他不服氣，這才冒險偷學了魔童功，他不相信自己會比虛子寒差。

  “我哪一點比不上那個虛子寒？”上官楓眼底神色再度開始瘋狂起來，“可偏偏他們全都選擇了她！我才是虛家未來的家主，我才是那個可以讓虛家發揚光大的人，而不是偏安一角，連桃源穀都不曾踏出去！”

  而也正因為他偷學了魔童功被整個虛家的人追殺，虛家更無情地對他下了誅殺令。虛家人雖避世，但底縕猶在，百餘年來幾乎無人能逃過誅殺令的追捕。

  他曆經艱辛才逃了出來，原以為總算撿回了一條性命，卻駭然發現發現，沒有虛家長輩的指導，他根本就無法控製魔童功的退化。

  後來，他好不容易才找到解決的方法，桃源穀禁地裏的那隻蠱王就是他解除功法反噬的關鍵，可那時陷入沉睡的蠱王以及能喚醒蠱王的蠱石偏偏都被南宮一族的人搶走了。

  他怕自己的身份暴露，怕引來虛家人，隻好創建了諜穀，以諜穀穀主上官楓的身份做為掩護，然後利用秦滄海等那幫愚蠢自大的江湖中人，幫他去滅了南宮一族，好讓他得到蠱王，畢竟就算東窗事發，虛家的人也不會找到他的頭上。

  誰知上蒼總是喜歡捉弄他，南宮一族是滅了，不僅蠱王沒找到，就連蠱石也為秦滄海所得，而秦滄海也不知從哪裏得來的消息，知道了蠱石出自桃源穀，又將蠱石給送回了桃源穀，並封印在了禁地裏。

  眼看他的身體一天天地退化，他根本就等不及了，這才與南宮心竹一拍即合，攜手合作血洗霧樓，意圖搶奪藏在霧樓令裏的禁地地圖。

  南宮心竹是為了報滅族之仇，並讓惑心術完整，重振南宮一脈，而他的目的，從來就不是為了什麽惑心術，而是為了他自己。

  隻可惜，老天爺讓他在外麵折騰了一圈又一圈，總是不讓他得償所願。

  上官楓雙目赤紅，怒目瞪著段紫謙和慕月，額角青筋隱現，“所以，我絕不會讓自己死在這裏。”

  上官楓的怒吼聲中，段紫謙眼睜睜看著那張臉再度稚氣了幾分，顯然，上官楓還在加速退化。

  上官楓自然也察覺到了自己的狀態，正因為魔心大陣在不住地損耗他的內力，他才越發無法控製自己的退化。

  唯今之計，就隻有不斷補充自己的內力，然後想辦法逃出去。

  上官楓陰冷的目光落在了段紫謙和慕月身上，“既然你們引我進陣，那麽，就讓你們成為我的祭品吧。”

  上官楓五指成爪就朝段紫謙直襲而來，段紫謙背著慕月轉身就逃。

  他和慕月如今都傷重，根本不可能是上官楓的對手。

  段紫謙幾乎將輕功施展至了極限，可他內傷沉重，再加上後腰傷口崩裂，失血過多，體力不支，根本就逃不遠。若不是有渡魂的藥力一直在支撐著他，他早就已經倒下了。

  漸漸地，段紫謙的速度慢了下來，就連雙唇都完全失去了血色，額際上滿是冷汗。

  “紫謙……”趴在段紫謙背後，慕月忽然開口，“你快放我下來。”

  “師娘，你放心，我會想辦法帶你出去的。”段紫謙輕聲安撫慕月，“我會帶你出去見阿瑤。”

  “紫謙，你聽我說，上官楓修習了魔童功之後百毒不侵，重傷不死，除了他的身體退化到初生嬰兒階段慢慢耗死，就隻有他的心魔才能殺死他自己，所以，現在這個魔心大陣是唯一能殺死他的地方。你要想辦法拖住他，讓他自己耗死他自己……”

  段紫謙停下了腳步，往四周觀望了一眼，“師娘，我先找幫你找一個藏身的地方，然後我去引開上官楓。”

  段紫謙背著慕月往西南不遠處的一排樹叢急掠而去。

  “師娘，你先在這裏歇著……”段紫謙將慕月放了下來，讓她靠著樹背坐下，“我會想辦法把上官楓耗……”

  段紫謙話音未落，突然身形一僵，無法再動彈半分。

  慕月竟然點住了他的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