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底殺機一閃，段紫謙正欲一劍砍下，驀地耳畔赫然又響起了另一道清脆的聲音。

  ——“小紫謙，快叫我師姐。快，叫師姐。你不叫的話，我就一直纏著你，纏到你叫我為止。”

  ——“喂，小紫謙，你一直呆在這麽黑這麽冷的屋子裏，你不怕嗎？你是我救回來，你的命就是我的哦，你不能隨意糟蹋了。”

  手中劍勢一頓，段紫謙眸中血色微微散去了一分。

  “阿瑤！”

  他低聲喃念著這個名字，麵前畫麵陡然一轉。

  不遠處，一道清麗的身影慢慢朝他走來。

  是秦瑤。

  隻見她麵帶微笑地朝他伸出了手，“紫謙，來，跟我走。跟我回家。”

  回家，是啊，回家。

  是阿瑤把他帶出了黑暗。

  是阿瑤給了他救贖。

  他不能困在這裏，他要跟阿瑤回家。

  真實與虛幻交錯，段紫謙此刻已有些分不清幻境與現實，他不自覺地朝秦瑤伸出了手，然而，指間才剛剛觸及那隻手，麵前原本帶笑的臉龐突然間變得神色痛苦不堪，嘴角不斷地溢出了鮮血。

  “紫謙，為什麽……為什麽我要承受這樣的命運？”

  秦瑤淒絕一笑，整個人便就這樣軟軟倒了下去。

  “阿瑤！”

  他一個箭步，接住了那具軟倒的身影，手心裏卻是一片令人驚駭的溫熱與濕潤。

  到處都是秦瑤的血。

  他的手上、身上也全是秦瑤的血。

  戾色重新侵占了雙眸，身體的力量也越發地強大起來，幾乎要破體而出，他卻像是絲毫也感受不到身體裏的痛苦，緊緊抱著懷裏那個渾身冰冷的人。

  “阿瑤……”他驚慌不已地急喚著秦瑤的名字，“你別怕，我會救你的……我一定會救你的……”

  然而，下一刻，懷裏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見了，空蕩蕩的懷抱裏，隻有血腥味依舊充斥著鼻間。

  心口猛然一陣劇痛，段紫謙嘴角隨之溢出了一縷鮮血，他卻緩緩站起了身。

  眼底雖依舊血色彌漫，但目光卻是清醒的。

  他伸手，輕輕拭去了嘴角的血漬。

  是啊，他怎能被困在這裏？他還要去救阿瑤，他還要改命阿瑤的命運。

  頃刻間，染血的湖水消失了，湖邊哭泣的男孩消失了，就連空氣裏那濃鬱的血腥氣味也漸漸消散。

  他重新回到了血霧之中，而目光觸及之處，上官楓就站在自己麵前，整個人似是陷入了某種魔障之中，癲狂大笑，“哈哈哈，我終於得到了，蠱王，你注定是我的，注定就是我的。”

  段紫謙冷眼旁觀，他知道此刻上官楓已然陷入了他自己的心魔之中。

  “隻要得到了你，我就能操控自己的命運了！哈哈哈……”

  狂笑聲中，段紫謙看到了上官楓突然伸手往自己臉上猛地一撕，一張人皮麵具被撕了下來。

  這一次，段紫謙終於看見了上官楓真正的麵貌。

  那是一張充滿稚嫩的臉，看起來像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孩童。

  段紫謙一怔，怎麽也沒想到竟會是這樣的一張臉。

  他忽然間有些明白了，為什麽上官楓一直不肯以真麵目視人了？

  若不是他成人的身材和蒼老的聲音，光看這張臉，誰都以為他會是個不滿十歲的孩子，這種怪異的組合讓段紫謙滿心都是疑惑。

  聽上官楓剛才的隻言片語，他找蠱王似乎並不是為了惑心術……而是為了自己？

  此刻的上官楓依舊還沉浸在自己的心魔之中，完全沒發現麵前的段紫謙。

  隻見他手掌朝上，手裏像是虛握著什麽，然後張大開嘴巴，就將手裏的空氣往嘴裏塞。

  很明顯，他這是以為自己在吃蠱王？

  段紫謙眼底殺機一閃，手中長劍往前一送，直接就刺入了上官楓的心髒。

  長劍貫胸，上官楓除了身形隨著劍勢微微踉蹌了一步，卻似是毫無痛覺般，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意想裏，依舊狂笑，就好像那把劍不是刺入自己的身體裏一般。

  “你殺不了他的。”

  身後，忽有熟悉而沙啞的聲音響起。

  段紫謙霍然轉身，就撞入了一雙滿是仇恨冰冷的眼睛裏。

  “師娘？”段紫謙怎麽也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慕月。

  “他就是個怪物。”慕月冷笑地看了眼陷入癲狂的上官楓，“你想殺他，普通的方法根本要不了他的命，你信不信就算砍掉了他的腦袋，他的身體也會活著。”

  段紫謙擰眉，下意識地反駁，“這不可能。”

  “有什麽不可能的？”慕月的目光重新落在了段紫謙身上，“瑤兒都能成為啟陣者，要用自己的血獻祭，這世上還有什麽不可能的？”

  慕月的聲音一分分地冷了下去，聲聲如刃，“段紫謙，當年如果不是瑤兒把你雪地裏救回來，你早就已經死了，可你回報瑤兒的是什麽？你勾結了上官楓和南宮清，你讓整個霧樓都毀了，你還害死了滄海。是你！都是你！我要殺了你！”

  話音剛落，慕月瘋了地執劍朝段紫謙疾刺而來。

  段紫謙目光一沉，迅速抬起兩指一捏，直接就捏住了劍鋒。

  “師娘，這件事等我們出去再說。當務之急，是要殺了這上官楓，否則……”

  “出去？哈哈哈……”慕月大笑了起來，“段紫謙，你以為我會讓你出去再禍害我的瑤兒嗎？今日，我就讓你和上官楓一同死在這裏，哈哈哈！”

  狂笑聲中，慕月突然棄劍，她往後退了一步，神色變得古怪而詭異，“段紫謙，你別以為我殺不了你，我就沒辦法了。這個魔心大陣，你永遠都出不去了。”

  段紫謙麵色一變，丟了手裏捏住的長劍，“師娘，你做了什麽？”

  “做了什麽？你說我做了什麽？”慕月眼底殺機一分分地濃烈起來，“那個叫霧的男人既然可以給你留生門，我自然也可以破壞。”

  “師娘！”段紫謙的心沉了，“我必須出去。”

  阿瑤身上的血脈力量還沒轉移，他怎麽可以被困在這裏？

  慕月神色扭曲，“段紫謙，我說過，我要殺了你……就算賠上我自己的性命，我都要殺了你！”

  慕月揮掌就朝段紫謙拍去。

  段紫謙連忙側身避過，卻不想，慕月與他擦肩而過後，卻是直取上官楓。

  她的目標是上官楓，並不是自己。

  段紫謙心下又是一沉，直覺要糟。

  “師娘！”

  段紫謙試圖阻止，卻來不及了，隻見慕月抬手在上官楓身上疾點了幾處穴道，就見上官楓原本癲狂的目光漸漸變得清明。

  他從魔障中清醒過來了。

  “段紫謙，我殺不了你，但上官楓可以。”慕月轉著，嘴角噙著一抹詭異的笑，“你們倆就在這裏互相纏殺，直至所有的力量都耗盡吧。”

  “你們設計了我。”上官楓眼中暴出了駭人的殺機，他看了眼空空如也的手掌，那裏什麽也沒有。

  剛在才魔障中有多麽欣喜若狂，現在就有多麽地絕望。

  “段紫謙、慕月……”他目光如刃一般落在了段紫謙和慕月身上，“你們全都該死。”

  他掌間勁力暴漲的瞬間，衣發無風自揚，然而，他的第一個目標卻是離他最近的慕月。

  慕月沒有反抗，隻是目光古怪地站在那裏，嘴裏喃喃道：“死吧，都死吧。我們所有的人，都該死！”

  “師娘！”

  段紫謙幾乎化為一道殘影，拽起慕月的同時，舉掌迎上了上官楓那恐怖的掌力。

  “嘭！”的一聲，兩掌交接，勁風激蕩。

  段紫謙咬牙擋住了所有的掌力，盡量不讓那些掌風傷到慕月，卻不想，腰後驀然傳來一陣劇痛，手中凝結的內力瞬間盡數潰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