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心魔
作者:月影蘭析      更新:2020-12-14 04:37      字數:2742
  梁碩也跌坐在了地上,隻有池江玉穩穩地站在三人麵前,目光卻是呆滯的。

  “池江玉?”

  梁碩心底爬上了一絲不太好的預感,果然就見池江玉慢慢彎下了腰,伸手就去拿唐錦手上的錦盒。

  唐錦麵色微變,“池大夫,你做什麽?”

  唐錦下意識要護住,然而手上卻沒半分力氣,錦盒被池江玉輕而易舉地奪走。

  “他被控製了。”謝嘉苦笑,“南宮清還真是好手段。”

  池江玉是他們最信任的人,沒有誰想過要提防池江玉。

  梁碩卻沒有死心,“池江玉,你醒醒,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池江玉卻是恍若未聞般,甚至連看都沒看他們一眼,拿著錦盒便施展輕功飛身離開。

  梁碩等三人的心瞬間涼了。

  他們失去了最重要的禁地鑰匙。

  寂靜的雅室中,秦瑤眼眸半眯,懶洋洋地斜靠著床頭,手上有一下沒有一下地撫摸著身邊某隻大雕柔軟而富於光澤的羽毛,仿佛很享受如此安寧的時光。

  然而,在這令人幾乎窒息的安靜裏,房間裏的另外三個人卻是渡日如年。

  “秦瑤姐姐,那個……你找我們有什麽事嗎?”

  顏姍姍鼓起勇氣打破了房間裏的沉寂。

  此刻的秦瑤氣勢太盛,可能是因為血脈力量的激發,讓她整個人比以往更加清冷淡漠,就好像周圍沒有任何人和事能進她的心。而這種氣勢不僅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連秦瑤身邊的某雕也是渾身僵硬如石頭,似乎怕秦瑤下一刻就能擰斷它的脖子。

  秦瑤緩緩睜開了眼睛,“說吧,段紫謙想做什麽?”

  顏姍姍一怔,“什麽?”

  秦瑤麵無表情地看向顏姍姍,“姍姍,我要聽實話。”

  麵前那目光仿佛能看透人心一般,顏姍姍知道自己瞞不住了,氣餒地雙手一攤,“我也不知道我們段大樓主想做什麽,但他明顯是知道了我們的計劃,他要我們看住你,不讓你亂跑。”

  秦瑤垂眸沉思,原本撫著大雕羽毛的手也為之一頓。

  那個男人果然來過。

  他知道自己未死,知道了自己的計劃,以他的性子應該是積壓了滿滿的雷霆怒火,然而,他來見過自己,卻又悄然離開,隻能說明一個問題——他準備好替自己去做這件事了。

  畢竟從很早開始,他就一直謀劃著,要將自己身上的血脈力量轉移到他身上。

  顯然,他應該和虛子寒前輩達成了某種交易。

  一旁沉默了許久的魚采霺忽然開口:“秦姑娘,若你想阻止這件事,得盡快,否則就來不及了。”

  秦瑤抬眸,直視著魚采霺的眼睛,“你知道什麽?”

  “公子要利用慕月前輩,將段紫謙和上官楓一同逼入死局。”

  秦瑤霍然起身,“你說什麽?”

  “具體如何行事,我並不知曉,但公子確實是如此打算……”魚采霺說著,拿出了一個玉瓶遞給了秦瑤,“這是解藥。你服下後,身上被封的內力就都會回來。”

  秦瑤接過了玉瓶。

  顏姍姍卻是滿眼懷疑之色,“秦瑤姐姐,她是南宮清的人,你別信她,誰知道這解藥是真是假?”

  魚采霺並沒有反駁顏姍姍的話,隻是神色淡定自若地注視著秦瑤,“解藥是真是假,我相信秦姑娘自有判斷。”

  秦瑤捏住了手裏的玉瓶,“你為何幫我?”

  “我隻要公子活下來。”魚采霺苦笑,“公子想要拉著整個桃源穀的人為絳雪姑娘陪葬,包括他自己。”

  在絳雪的秘密被揭開之後,公子就定下了追隨絳雪姑娘腳步的決心。

  她一直小心翼翼地試圖勸阻,可後來,公子顯然是煩了,這才將她與秦瑤一並困在了這裏。

  美名其曰讓她安心養藥,順道監視秦瑤,但她心裏明白,公子隻是不想再看見她而已。但無論公子如何待她,她都無怨無悔,她此生唯一的願望便是要公子好好活著,快樂地活著。

  “我給解藥讓你去救段紫謙,但我也有一個條件。”

  秦瑤垂眸,“你想要我們留著南宮清的性命?”

  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這個魚采霺注定了此生要走一條艱難的路。

  “是。”魚采霺眼眶微紅,“公子其實隻是因絳雪而心生魔障了,他並不是壞人。”

  秦瑤冷笑,“也隻有你才說他不是壞人。你可知道他手上染了多少鮮血,多少性命?”

  “行走江湖,誰的手上又沒有染過鮮血,沾過性命?”魚采霺緊緊握住了手心,嗓音微啞,“公子他隻是……隻是過得太苦太不甘,他不想自己一生都隻是別人練功的工具,他隻是想擺脫自己的命運,他又有何錯之有?”

  “他想擺脫自己的命運沒錯,但他不該踏著別人的鮮血和性命來改變自己的命運……”

  從給段紫謙下毒開始,他就等於是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秦瑤打開了玉瓶,倒出了裏麵的解藥,“私心裏,我並不想南宮清活,但承你之恩,我會給南宮清留一線生機,隻是他最終是什麽下場,這個就由天決定吧。”

  秦瑤仰頭服下了解藥。

  血色的迷霧中,段紫謙隻覺自己走了很長很長一段路,卻總也走不到盡頭。

  身體裏不斷增強的力量正在不斷地衝撞著五髒六腑,但這種劇烈的疼痛,反而讓他原本開始模糊的意識又清醒了幾分。

  咬了咬牙,他繼續加快了步伐。

  西北方向是霧給他留的生門方位,他隻要能一路走到底,就能破陣而出,並且將上官楓永遠困死在這裏。

  隻是,這一條路,並不好走。

  因為這是心魔大陣,因為他還有心魔。

  這輩子永遠無法解開的心魔。

  有些事並不是不提,便會消散;有些記憶並不是不去想,就會忘記。

  麵前的血霧漸漸消散,空曠的荒野卻變幻了景像。

  有風吹拂而過,帶來了水的氣息,但也同時夾雜著令人熟悉的血腥氣。

  他定住了腳步,下意識地往後退,卻發現自己竟不知何時已然站在湖邊。

  望著麵前那平靜而清澈的湖麵,熟悉的暈眩感卻襲卷而來,很多刻意埋葬的記憶也隨之覺醒。

  “撲咚”一聲,似有什麽沉重的物體被丟入了湖水裏,染血的水紋蕩了開來,打破了湖麵原本的平靜。

  “娘!”

  他聽到有一道稚嫩而熟悉的聲音在耳畔哭得撕心裂肺,瞳孔驟然一縮,他也看清了麵前湖底那道漸漸下沉的身影。

  “娘親……”

  他仿佛入了魔障般,低聲輕喚。

  這一開口,他卻又像是回到了多年前改變他命運的那一天,變回了那個完全無法反抗的幼童。

  他看到了娘親被人一刀刀地淩遲,他想撲過去救人,卻被人死死押住,眼睜睜看著

  娘親咽下最後一口氣。

  是他的錯,若不是他,娘親也不會死。

  痛苦的記憶幾乎將他的意識完全侵占,眼底戾色翻湧著,瞳孔裏的血色也隨之越發濃鬱。他伸手緊緊扣住了心髒的位置,當劇痛撕裂身體的同時,眼前場景又是一變,他看到一個渾身狼狽的小男孩哭喊著撲向了湖邊。

  “娘親……娘親……”

  小男孩極力地伸長了小手,想要把沉入湖底的那個人給拉上來,然而他的力氣太小,湖水太深,隻能無力地跪在湖邊無助地哭喊。

  瞳眸中的戾色終於完全侵占了段紫謙的神智,他一步步地朝那小男孩走去,在男孩身後站定,繼而手中劍光揚起。

  他該死,不是嗎?

  所有悲劇的源頭,都是因他而起。

  隻有他死了,才能贖自己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