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在秦瑤閉上眼睛的那一刻，段紫謙的神誌就跟著清醒了過來。

  “阿瑤！”他緊緊抱著秦瑤泛涼的身軀，卻駭然發現她氣息全無，竟連一絲生機也沒有。

  霎時間，他隻覺萬箭穿心，驚慌失措地將秦瑤放在地上，拚命地將內力往她身體裏灌輸進去，卻如同石沉大海，沒有絲毫反應。

  “不，不可能，阿瑤，你醒醒……阿瑤……”

  他雙目微紅，低下頭，不顧一切覆上秦瑤冰涼的唇，不住地為她渡氣，但依舊沒有任何作用。

  秦瑤的身軀越來越涼，周身甚至覆上了一層薄薄的寒冰。

  “哈哈哈……”不遠處，無雙笑得聲嘶力竭，“秦瑤啊秦瑤，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生死蠱是你想移就移的嗎？你看……你最終還是付出了代價……哈哈哈……”

  段紫謙霍然抬首，指間凝力，一縷勁風直接打在了無雙的胸口上。

  無雙吐出一口血，麵色慘白淒楚地看著段紫謙，“為什麽，你偏生就對我這麽無情？我隻是因為愛你罷了，我又做錯了什麽？”

  “她若死，我便要你陪葬！”段紫謙目若含霜，冰冷如劍。

  若不是無雙讓師娘弄出了生死蠱，阿瑤就不會用這樣的辦法轉移蠱術，更不會出事。

  “好啊！”無雙慘笑，“這樣也好，我們三個人就可以一起去地獄說個清楚明白……”

  “我與你之間，從來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而我和阿瑤之間永遠也不會多一個你……”段紫謙薄唇牽起一抹嘲諷的笑，“無雙，你究竟想要什麽，恐怕連你自己都不清楚……”

  丟下話，段紫謙抱著秦瑤飛身離去，留下無雙一個人在林子裏怔然失神。

  她究竟想要什麽？

  她不過是想要一份屬於自己的情感罷了。

  秦瑤感覺自己在黑暗裏走了很久很久，前方那條路似永遠沒有盡頭一般。

  全身更似被千年寒冰籠罩，就連血液都為之凝結。

  她好累，很想就這樣停下腳步，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可體內卻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驅使著她不斷地往前走著。

  也不知走了多久，眼前豁然開朗起來，光線也隨之長驅直入。

  麵前赫然出現了一棟宏偉熟悉的建築物。

  那偌大的“霧樓”二字映入眼簾，震動了她的心房。

  她回到霧樓了？

  心神微動間，她看到了五年前的自己。

  她看見自己飛快地鑽入了一處竹林深處，身後，那時還未成年的段紫謙正在極力追趕她。

  “阿瑤……”少年段紫謙一個飛身直接就抓住了她的手臂。

  她回身，看著段紫謙稚嫩的臉龐，不以為然地輕輕一挑眉，“叫師姐。你再叫阿瑤我就不理你了。”

  可惜少年固執依舊，“阿瑤，你不能進去。”

  “怎麽讓你叫一聲師姐就這麽難？”她有些不高興，但隨即還是很好心地決定不與這個小師弟計較，“但我禁地必須進，大長老說了，小白就在這裏，如果不把它帶出來，小白會餓死在裏麵。”

  “但裏麵很危險。”少年明顯不讚同。

  “放心，我有分寸。隻要一找到小白我馬上就出來。”她作勢就欲掐掙脫少年的手，卻被直接拽了出來。

  “那我幫你……”少年將她拉到一旁，試圖自己進去，卻不想被她伸指輕輕一點。

  穴道就這樣猝不及防地被點住了。

  “阿瑤，快解開我的穴道。”少年擰眉。

  她微笑著拍了拍少年略顯蒼白的臉頰，“小小年紀，這麽老成做什麽？你別什麽事都衝在我前麵好不好？說起來，我才是你師姐，擋在前麵的人應該是我才對。還有啊，小白是我的寵物，又不是你的寵物，我當然自己找……“

  “不行。”少年想也不想地拒絕了。

  “不行也沒用。”她笑得眉眼彎彎，“小紫謙，你是解不開我們秦家的獨門點穴手法的。”

  丟下話，她直接轉身鑽入了沒入了竹林深處，留下被定住的少年擔憂不安地獨立風中。

  畫麵徒然一轉——

  她看見自己麵色慘白、跌跌撞撞地從竹林裏衝了出來，懷裏還抱著一隻渾身是血、已經氣絕的兔子。

  “阿瑤！”原本被定住的少年麵色一變，強行衝開了穴道，不顧反噬，朝她急掠而來。

  “紫謙，小白死了……裏麵……裏麵……”她力竭般倒在了少年懷裏，急促喘息著，“我好像……觸動了什麽不該觸動的東西……但我……”

  她話音未落，暈倒在了少年懷裏。

  “阿瑤！”

  熟悉的驚呼聲，徹底將秦瑤從夢中驚醒。

  她緩緩睜開了眼睛，一時間竟分不清是身處夢境還是現實？

  她的腦海裏完全沒有這段記憶，她隻記得當年她的小白失蹤了，後來就再也找不到了。

  段紫謙為了怕她傷心，還特意去找了一隻幾乎和小白一模一樣的兔子做為她的新寵物。

  這究竟是被她遺忘的記憶還是一段荒唐的夢境？

  不，這不是夢。

  所有的細節都呈現得清清楚楚，就仿佛以前真的發生過一般。

  “阿瑤！”

  耳畔滿是緊張擔憂的熟悉低響再度響起，秦瑤眨了眨眼，總算恢複了眼神的焦距。

  映入眼簾的，是段紫謙那張蒼白如玉的俊顏。

  與夢境中那張稚嫩的臉龐不同，如今這張臉已多了幾分成年男子沉穩。

  “小紫謙，我剛才夢見了很多年前的事……”她吃力地笑著，伸手輕碰了碰段紫謙冰涼的臉頰，“我忽然想起來，我還從未聽到你叫我師姐……”

  段紫謙神色微僵，“你夢見了什麽？”

  “我也不知道是夢還是被我遺忘的記憶，我夢見小白不是失蹤，而是死了……”

  “那隻是夢。”段紫謙急切打斷了她的話，“那時小白失蹤，我們到最後也沒有找到它。”

  “是嗎？那可能是……我把現實和夢境混淆了……”秦瑤雙眸微合，掩去了眼底真正的情緒。

  她仿佛已失去了繼續追究這件事的興趣，任由段紫謙將自己扶起來，靠在他的懷裏。

  “我們這是在哪？”

  昏倒前，她隻記得自己把無雙體內的生死蠱給轉移了，被黑暗吞噬前，她也聽到了段紫謙的驚呼聲。

  那時她就想，或許段紫謙已經清醒了。

  果然，他沒有讓自己失望。

  “我們在霧這裏。”

  段紫謙的回答讓秦瑤一怔，她睜開了眼睛，觸入所及，果然是當初霧那間小木屋的熟悉擺設。

  “是霧救了你。阿瑤，你已經昏迷了三天三夜。”

  回想起三天前的那一幕，段紫謙依舊心有餘悸。

  他抱著秦瑤原本想回去找朱婭夫人，卻因為秦瑤體內母蠱瀕臨死亡，讓他寸步難行，原以為，他可能會和秦瑤一起死在林中，誰知，這個時候霧出現了。

  霧把他們帶回了這個小屋，並且治好了她因擅自轉移蠱術而造成的反噬。

  “阿瑤，沒有下次。”段紫謙緊緊抓著秦瑤依舊泛涼的手，語氣堅定，“我不允許有下次。”

  秦瑤輕撇了撇嘴角，懶洋洋地靠在他的懷裏，“我這次不過是讓你體會一下，當初我的心情。”

  段紫謙一時間無言以對。

  這時小木屋的木門被推開，麵無表情的霧端著一碗藥走了進來。

  迎麵而來的苦澀惡臭，讓秦瑤不自覺地擰起了一雙柳眉。

  霧淡淡看了她一眼，把藥碗直接往床邊的小桌上一擱，“吃藥。”

  秦瑤看著那碗黑漆漆的湯藥，沒動作。

  她覺得這東西完全不是人喝的吧？

  霧的目光再度落在了秦瑤臉上，“在我的使命完成之前，你不能死。”他一字一句都說得平淡，幾乎不帶一絲感情。

  秦瑤微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