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雙渾身僵硬，隻覺寒毛直豎。

  在刀刃貼著脖頸劃過之時，那一瞬間，她真的感覺到了秦瑤濃烈的殺意。

  隻要剛才刀鋒偏那麽一寸，利刃絕對會穿喉而過。

  她目光驚懼地看著天光下那個唇角勾笑的女子，語聲微顫，“秦瑤……你……你是想讓段紫謙死嗎？”

  秦瑤朝無雙慢慢走來，她居高臨下注視著無雙慘白的容顏，“我相信，如果不是他還有什麽事未完成，以他的個性，早就已經帶著你玉石俱焚了吧？”

  秦瑤嘴角的笑意慢慢消失，目光如同籠罩了一層寒霜，淩利如劍。

  她早就應該想到了，以段紫謙這種記仇並且素來喜歡操控一切的性格，又怎會任由自己被控製？除非，他還另有目的……所以，當年霧樓被血洗的所謂真相，她不會信任何人的話。

  這裏麵一定還有什麽她不知道的事。

  “你這是在給他找借口！”無雙死死盯著秦瑤，目帶怨毒，“因為你不想承認他是你的仇人，因為你還想跟他在一起，你……”

  “就算他是我的仇人……”秦瑤突然俯身，湊近無雙，直勾勾逼視著她，“那麽，他也隻有一條路，那就是死在我手裏？你應該慶幸我現在還不肯接受真相，否則，你能等到的，也隻有一具屍體，哦不對……”秦瑤微笑著搖頭，“我連屍體也不會給你留下的……畢竟他是我秦瑤的男人，就算是屍體，我也不能留給別的女人褻瀆……”

  “你……你……”無雙氣得麵色漲紅，“若是段紫謙知道你是這樣的人……”

  “知道又如何？”秦瑤直起身，回頭看了眼呆坐在樹下的段紫謙。

  月光下，那滿頭銀發的男人安靜地坐在那裏，俊逸的容顏麵無表情，仿佛一具精致而沒有生命的人偶。

  “你剛才看到了，無論他變成什麽模樣，他的眼裏心底也隻有我秦瑤的存在……”

  秦瑤輕輕一歎。

  這個男人就是個傻瓜不是嗎？

  無雙渾身顫抖，想反駁些什麽，卻發現所有的辯駁都變得那麽蒼白無力。

  在段紫謙神誌混亂，在他被蠱毒操縱的情況下，他都無法對秦瑤下殺手，甚至變得隻能由秦瑤近身，她還有什麽話好說？

  隻是……她不甘心。

  不甘心就這樣失敗了。

  她不過是想得到這個男人，她有什麽錯？

  她不過是為了爭取自己的幸福，她又有什麽錯？

  “隻要我體內的母蠱一日未死，他一日就受我操控。”

  無雙終於冷靜了下來，她抬頭看著秦瑤，嘴角笑容嘲諷，“我就不信，你真能忍心動手殺了他。”

  “當然舍不得啊。”秦瑤嘴角又是微微一勾，“但我這人素來狠心。畢竟被洗去記憶的這幾年，手上沾染了不少的血……已經忘記什麽是心軟了。”

  她早已不是當年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霧樓少門主，回想那時，連被殺掉一隻兔子她都覺得難過，而如今……眸光微涼，她回身一把將深陷入樹背的天龍刃給拔了出來。

  “你要做什麽？”無雙突然心生不祥之感。

  天光下，秦瑤打量著手裏的泛著寒光的天龍刃，紅唇微抿。

  這把短刃，是當初她嫁給段紫謙的第二天，他強送給她的禮物。

  現在回想起來，那時這個男人用的借口是有多蹩腳啊。

  她知道，天龍刃其實是在霧樓出事那一年，他想送給她的生辰禮。

  那一夜，他們成為真正的夫妻時，他都已經告訴她了。

  因為當年她一直想要一把好刀，他親自找的千年寒鐵，親自請煉劍的師父教他打造的這把短刃，隻可惜，這把天龍刃他沒能及時送出。

  這麽多年來，他對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用心到了極致。

  “這把天龍刃，千年寒鐵打造，削鐵如泥，吹毛斷發……”秦瑤說著，微微一頓，手指輕劃過鋒利的刀刃，觸之即傷，指上瞬間多出了一道輕微血痕。

  “想來，用來挖蠱蟲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秦瑤語聲低柔平靜，卻讓無雙聽得毛骨悚然。

  “什麽……什麽挖蠱蟲？”

  秦瑤總算抬眸，淡淡看了無雙一眼，“生死蠱確實無法可解，但能轉移。”這是她私下同朱婭確定過的。在她得知生死蠱無法可解的時候，她就有過這樣的想法，隻是一直沒有機會實施。

  無雙一怔，“你……”

  “我想段紫謙恐怕更喜歡受製於我……”秦瑤手執天龍刃，鋒利的刀尖對準了無雙鮮血淋漓的手掌。

  那裏受了重創的母蠱還在蠕動著，似感受到了刀尖上的寒意，母蠱開始瘋狂遊動，似想向無雙的小臂遊去。

  秦瑤輕擰了擰眉，其實她素來討厭這些蠱蟲，以前她娘研究這些蠱術的時候，一般也都是避開她的。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她娘說過，她的血其實很特殊，對那些蠱蟲有著致命的吸引力，所以一般情況下，無論她娘親對蠱術的研究有多麽癡迷，隻要她一靠近，就會立刻停下手頭所有關於蠱術的事，絕不會讓她輕易觸碰蠱類的東西。

  秦瑤眼見母蠱要逃，手中天龍刃直接就往掌心上劃了一刀。

  鮮血狂湧而出，空氣裏，淡淡的腥氣也隨之飄散了開來。

  原本正往無雙小臂遊走的母蠱忽然間停下了動作。

  秦瑤挑眉，看來她的血確實有用。

  無雙有些慌了，“秦瑤……你……你想做什麽？”

  “我做什麽？你不是看得很明白了嗎？”秦瑤將染血的手掌慢慢向母蠱接近。

  原本停下動作的蠱蟲突然間瘋狂動作起來，但這一次不是朝小臂方向遁走，而是極力地想地朝無雙掌心上被天龍刃所傷的傷口遊去。

  “不，你不能這麽做，你不能這麽做！”無雙想要阻止，但她武功被製，穴道被點，她根本就無力阻止，隻能眼睜睜看著掌心裏那隻蠱蟲從她掌心的傷口裏破口而出。

  “啊！”一聲慘叫，無雙麵色敗灰，劇烈的疼痛差點兒讓她暈死過去，那蠱蟲卻已經順著秦瑤的手指，慢慢地鑽入了秦瑤手掌上割開的傷口裏。

  秦瑤麵色微微白了兩分，一直緊提的心也隨之放下。

  她知道，自己賭贏了。

  蠱術在沒有施蠱者操作的情況下，她這個連半調子都算不上的人自己動作移蠱，肯定是要冒風險的。

  她不知道後果會是什麽？但她無法再忍受無雙膈應自己了，也無法再忍受段紫謙被無雙這樣的女人所製。

  那還不如將主動權掌控在自己手裏！

  母蠱一鑽入傷口，便迅速地往手臂方向竄去，直達心髒。

  秦瑤忍不住悶哼了一聲，嘴角一縷鮮血溢了出來。

  眼前一黑，她差點栽倒在地，卻被攬入了一具溫暖而熟悉的懷抱裏，攔腰抱起。

  秦瑤沒有反抗，隻是安靜地靠著男人寬闊堅實的胸膛，緩過了一口氣才微微睜開了眼眸。

  她看著麵前依舊麵無表情的男人，看著那雙紅芒閃動的眼睛裏無法掩飾的擔憂與緊張，輕然一笑：“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根本就沒被反噬……”

  惑心術的反噬六親不認，而受到了反噬的人更是隻懂得嗜血殺戮，根本就不可能會出現這樣的反應。

  可段紫謙還是做到了。

  秦瑤伸出手，輕輕撫上了男人蒼白的麵頰，“紫謙，從現在開始，你就受製於我了，那麽，你要乖乖聽話……”

  或許是因為蠱術的轉移，極重的疲倦感隨之襲卷而來。她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黑暗卻突然將她完全吞噬。

  當她撫著他臉頰的手也無力地垂落，閉上眼眸的那一刻，她似乎聽到了段紫謙撕心裂肺的呼喊聲：“阿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