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段紫謙撐起身靠著軟榻，安靜目送著她慌亂走遠的背影，遺憾地輕然一歎。

  好可惜，剛才差一點，阿瑤就徹底成為他的人了。

  那個該死的池江玉總是壞他的好事。

  秦瑤開門走出去的時候，身形不由一僵。看著滿院子裏的人，她忽然覺得自己呆在屋子裏可能更好一些。

  院子裏除了香香和池江玉，還站著段元成、南宮淩還有毒聖。

  顯然他們聽聞段紫謙有異狀，全都趕過來了。

  此時此刻，五雙眼睛直勾勾看著她，著實讓秦瑤有些吃不消。

  香香滿目興味地看了秦瑤一眼，打趣道：“秦瑤姐姐，這好事竟這麽快就好啊？那看來我們段大少那方麵……不太行啊！”

  秦瑤臉頰微微一燙，還未及回答，身後就傳來了段紫謙的聲音。

  “香香，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怎麽對這件事這麽了解？”段紫謙說著，又長長“哦”了一聲，“我想起來了，香香你在絕色閣呆了那麽久，接了那麽久的客，多少還是知道一些事的。”

  段紫謙這一席話，讓院子裏五個人有四個人變了臉色。

  “你……你……你這個大魔頭胡說八道什麽？”

  香香純粹是氣的。

  但白老頭就不一樣了，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香香啊，丫頭啊，你究竟在絕色閣都經曆了什麽？是師父不好，師父要是知道你在絕色閣賣身受苦，師父就算是用飛的，都要飛到你身邊……”

  “賣身？”臉色皆變得難看的南宮淩和池江玉異口同聲地驚呼。

  “什麽賣身？我沒有！”香香急了。

  她就不應該嘴賤，沒事揭大魔頭的短做什麽？

  現在被坑慘了吧？

  不等香香解釋，白老頭已經撲了過來，將她緊緊抱在懷裏，哭得好不悲切，“香香啊，我可憐的寶貝徒弟啊！你遭遇了這麽多的苦，師父我一定會讓你後半輩子都被人捧在掌心裏，快快樂樂、平平安安……”

  他一邊哭，一邊拍著香香的背安撫，“不怕，師父我已經給你物色了幾個夫婿的人選，他們若是敢嫌棄我毒聖的徒弟，師父就把他們一個個全毒死。”

  “什麽夫婿？”

  香香震驚了，誰能告訴她，為什麽突然間說到她夫婿的問題上了？

  “香香，別怕，就算你經曆了什麽痛苦的過去，師父會讓你忘記的……”

  不等香香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白老頭便拉著香香往外走。

  “走，師父這就帶你去相親……”

  香香正想拒絕，突然肩頭一麻，竟然力氣盡失，就這樣被白老頭給強行拽了出去。

  “師父，不要，我才不要相親……”

  香香虛弱無力地抗議著。

  池江玉突然覺得那聲音聽起來讓他堵得慌，“我去看看白前輩究竟想做什麽？”

  池江玉二話不說，轉身就跑了出去。

  南宮淩猶豫一下，“我也去看看。”最終，南宮淩也離開了。

  原本還很尷尬的秦瑤，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神轉折，不由看了一眼段紫謙。

  她這個相公，還真是睚眥必報得很。

  剛才五個人霎時走的隻剩段元成一人。

  段元成神色複雜地看了段紫謙一眼，“紫謙，你沒事吧？”

  “沒事。”段紫謙微微垂下眼簾。

  “沒事就好。”段元成收起了眼底的擔憂，“以後你和小瑤要好好相處，爭取早日給我們段家添香火。好好休息吧。”

  段元成也離開了。

  段紫謙目送著段元成離開的背影，嘴角卻是揚起了一抹苦澀的笑。

  他們父子倆之間，除了那簡單的幾句問候，原來已經無話可說到了這種地步？

  秦瑤看了一眼段紫謙，正欲說些什麽，忽然手被段紫謙握住。

  “阿瑤，陪我走走。”

  秦瑤點頭。

  ***

  麵前的小木屋房門緊閉，裏麵隱隱傳來了念誦佛經的聲音。

  段元成在門口站了許久，終於，伸手敲了敲房門。

  “母親。”

  “吱呀”一聲，房門打了開來。

  段老夫人神色肅穆地站在門口，卻隻是淡淡看了段元成一眼，便一言不發地轉身走回了屋內。

  段元成隨後緩步而入，並關上了房門。

  “你可想清楚了？”段老夫人坐在茶座旁，目光冰冷，“這是我們最後一次機會，最後一次回家鄉的機會。”

  段元成垂首而立，“母親，我已經想好了。我會拿到霧樓令，與您一起回北魏。”

  “你當真想通了？不再糾結著替林琴玉報仇？”段老夫人語氣裏有著明顯的質疑。

  “琴玉已經死去這麽多年了，我就算替她報了仇又怎樣呢？”段元成一臉的落寞，“若是為了報仇，把紫謙搭進去，琴玉若是地下有知，恐怕也不會冥目。”

  段老夫人聞言冷笑了一聲，“說來說去，你還是為了那個孽障。”

  “母親，他畢竟是我的孩子，血濃於水，我……”

  段老夫人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行了，這些理由我不想聽。不過，你想通了就好。”她的臉色這才稍緩了幾分，“左右現在他們也沒提防著我們，要得手，應該不太難。隻是……對於紫謙，你有什麽打算？”

  “他既然在這裏成了家，自然沒理由跟我們回去。”段元成淡聲道，“與其跟他說這件事，橫生枝節，不如就放手讓他過自己的生活吧？”

  段老夫人略有深意地看了段元成一眼，“畢竟他是你和林琴玉的兒子，你舍得？”

  段元成苦笑，“母親覺得，我與他之間能做到像普通人家那樣的父慈子孝嗎？”

  段老夫人沉默了。

  她不斷轉動著手裏的佛珠，“既然決定了，就按計劃行事吧，元成，隻希望這一次你不要再讓我失望。”

  段元成點了點頭，這才轉身離去。

  隻是臨走到門口時，他又回身看了一眼已經閉目默誦佛經的母親。

  這一生，他終究要辜負很多人。

  琴玉、紫謙……還有他的母親……

  *****

  稀稀落落的小雪紛揚而下，舉目望去皆是一片雪色瑩瑩。

  毒嶺峰雖然毒物遍地，但風景卻是獨好，山間雲霧繚繞，如同人間仙境。

  落滿積雪的山道上，段紫謙撐著紙傘與秦瑤並肩而行。

  “紫謙，你想帶我去哪？”

  秦瑤一路上被段紫謙拉著往前走，卻不知他的目的。

  “你一會兒就知道了。”

  段紫謙牽著秦瑤走到了山頂。

  眼前豁然開朗起來，入眼便是一片豔麗的火紅，那些迎風綻放的紅梅如同雪地上燃燒的火焰，光彩奪目，熠熠生輝。

  “阿瑤，漂亮嗎？”段紫謙唇角微勾。

  秦瑤點頭，“很美。”

  “來。”段紫謙拉著秦瑤，繼續往梅林深處走去。

  秦瑤微微轉眸，看著段紫謙清俊的側顏，腦海裏莫名又閃過了一個模糊的畫麵。

  也是一個細雪紛風的冬天，一個小女孩正強行拉著一個小男孩往梅林深處走去。

  她雖然看不清兩個孩子的臉，卻依稀能感覺到小女孩的興奮與小男孩的別扭。

  “快走啦，裏麵有很好玩的小東西。那可是我的最新發現。”

  “幼稚。”

  “哎，你說誰幼稚呢？我可是你姐姐！要說幼稚，也是你！”小女孩生氣地伸手掐住了男孩的臉，死命地蹂躪著。

  小男孩頓時也跟著惱了，“放手！我再說一次，我不是你弟弟。我是……”

  ……

  驀地，一陣劇痛傳來，秦瑤眉心緊擰的同時，腦海裏的畫麵也跟著斷了，她不自覺地按住了額角。

  “阿瑤，你怎麽了？”

  耳畔，段紫謙焦急的低喚聲拉回了她的神思。

  “沒事。”秦瑤揉了揉額角，抬頭看向段紫謙，“就是突然間走了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