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幾天的雪終於停了，陽光普照著大地，一片明媚溫暖。

  涼亭裏，秦瑤懶洋洋地斜靠圍欄，一邊望著遠處的景色，手裏一邊把玩著霧樓令。

  她心知這塊霧樓令關係著的，並不僅僅是門主的下落以及霧樓權力的歸屬，這塊令牌裏應該還藏著惑心術的秘密，否則不會有這麽多的勢力前來搶奪它。

  隨著柔然諜穀中人的現世，惑心術也進入了世人的視野。

  白前輩曾透露過隻言片語，諜穀中人雖擅長惑心術，但那惑心術卻並不完整，這也是她能數次逃脫控製的原因之一。

  而且諜穀的人對霧樓令那深切的執念，也讓人不得不起疑心。

  如今的霧樓令可以說是燙手山芋。當時她就是察覺到了其中的異樣，這才不動聲色地將霧樓令藏起。

  結果，這一番布局倒真是引出了不少人。

  低下頭，她看了眼手裏刻著“霧”字的金色令牌，圍繞“霧”字四周的古老神秘圖騰竟隱隱看起來幾分眼熟，似乎在什麽地方見過，卻又想不起來究竟在哪裏見過。

  腦海裏迅速地閃過了什麽畫麵，隨即一閃即逝，讓她根本來不及捕捉什麽。

  秦瑤不由輕揉了揉發漲的額角。

  最近她似乎總會看到什麽模糊的畫麵，偏偏每一次都沒能看清。

  回想起來，當初她找霧樓令，是為了找門主，可後來發生了太多的事……再加上因為林琴玉之事，她對霧樓的信念已經產生了動搖。

  在她的記憶裏，霧樓靠強大的情報網擴張著自己的勢力，雖不能以正道自居，但也至少守著自己的原則與底線。

  當年不管林琴玉究竟犯了什麽樣的錯，在一個孩子麵前將他的母親淩遲至死……又是何其地殘忍與冷酷？

  十二年前林琴玉之死，究竟是門主下令的命令，還是另有其人？而如今的門主又是否真的還活在這世上？

  這一切都還是未知數。

  她有著太多未解的謎團，而現在留給她的時間卻是不多了。

  其實，她心裏明白，門主一年前的失蹤絕對與段紫謙有關。

  雖然段紫謙並未言明一切，但她多少也推斷出了一二。

  殺母之仇，不同戴天。若是換成她，她也會找霧樓的人報這個仇。

  一直以來，她都不想去深究這件事。因為一旦問出口，那麽她勢必要在段紫謙和霧樓之間做出一個選擇。

  門主於她，有救命之恩。

  霧樓於她，有養育之恩。

  而段紫謙於她……秦瑤心底劃過了一絲淡淡的疼痛。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遇到段紫謙，她才發現原來冷情如自己，竟有一天也會愛上一個人，而且愛得如此深切。

  那種感覺，與當初她對門主的仰慕之情截然不同。

  在段紫謙麵臨生死之時，她甚至生出過不顧一切隨他而去的想法。

  如今回來起來，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她秦瑤竟也有陷得這麽深的一天。

  而也正因為她明白了自己情陷至此，所以得知段紫謙欲讓毒聖抹去自己記憶的時候，她才會如此生氣，才會想著要教訓一下他。

  其實也是她意氣用事了，她的時間本就不多了，又何必如此折騰段紫謙呢？

  好像與段紫謙相處久了，她也沾染上了他的任性。

  回想起這幾日段紫謙追著自己的情景，秦瑤唇角微微一勾，不自覺地牽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小瑤……”

  一道沉穩熟悉的聲音拉回了她的思緒。

  秦瑤抬起頭，就看見段元成朝這裏走了過來。

  “公公。”她起身相迎。

  “坐吧，你我之間，不必行那些繁文縟節。”段元成在秦瑤對麵坐了下來，“這幾日辛苦你照顧紫謙了。”

  “這是我應該做的。”

  “紫謙能遇到你，是他的幸運。”段元成輕輕歎了一口氣，“所以，以後紫謙就麻煩你照顧他了。”

  秦瑤察覺到了段元成話中有話，不由抬起了頭。

  “我要離開這裏。”段元成眼底劃過了一絲淡淡的複雜，“其實我原本就不應該跟你們來這裏。”

  這裏是毒聖的地盤——毒嶺峰

  他們挾持南宮清能這麽快地擺脫諜穀的人，也多虧了毒聖。

  毒嶺峰外圍毒物遍地，一般的人可以說根本就進不來。這也是近來他們能安心在這裏休養的原因。

  “小瑤，你應該知道，我當初一直想激怒紫謙，讓他離開我，離開段府，就是因為我不知道我身邊終究誰可信，誰不可信……”段元成微微垂眸，掩去了眼底的異色，“如今段府已毀，唯一生還的就隻有茹夫人，還有我母親。”

  秦瑤心頭一跳，“您是說……”

  “她太恨紫謙了。”段元成苦笑，“人總會因為怨恨而做出很多錯事。你看紫謙在生死邊緣徘徊了這麽多日，她可曾來問過一句？又可曾來看過一回？”

  秦瑤沉默了。

  段老夫人自打被他們救回來後，就把自己關在屋子裏，幾乎足不出戶。

  別說來看段紫謙了，就連他們也見不到段老夫人的麵。

  “她畢竟與紫謙有著血脈之親，為什麽……”秦瑤不解。

  “因為她恨琴玉啊。”段元成眼中多出了一抹痛色，“她恨琴玉搶了她兒子的心，讓她兒子忘記了前來南齊的初衷，讓她再也無法回自己的家鄉。”

  秦瑤震驚。

  “我不是南齊人。”段元成一字字地道：“我和我母親都是北魏人。是北魏侯官派來潛伏在南齊的細作，我們的任務，就是找到惑心術的完整秘籍，並將其帶回北魏。”

  秦瑤眸色微凝，怎麽也沒想到段元成竟然有著這樣的身份。

  “我和母親在南齊潛伏了二十多年，這二十多年來，一直以找到惑心秘籍為己任……”段元成繼續說著，臉上了漸漸浮現出了回憶的神色，“直到，我遇到了紫謙的母親林琴玉……”

  遇到林琴玉或許是他段元成命中的劫數。

  因為當年他探知惑心秘籍與霧樓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他才千方百計接近了當初還是霧樓玄色司使者的林琴玉。

  可分明懷著目的接近，他卻偏偏被林琴玉吸引，繼而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為了林琴玉，他甚至放棄了尋找惑心秘籍的任務，而林琴玉也願意為了他而隱姓埋名退出霧樓。

  那個時候，他的母親是強烈反對的。

  母親覺得他被那個林琴玉迷了心，可當年的他義無反顧，差點與母親決裂。

  母親實在無法，隻能妥協，但也至此恨上了琴玉，連帶著後來出生的紫謙也極為不喜，但她久居佛堂，很少出現，所以大多數情況下，一家人相安無事。

  段元成原以為，他會就此擺脫細作生涯，就這樣平靜地生活下去，可十二年前，琴玉的慘死卻打破了一切偽裝的平靜。

  琴玉被霧樓的人以叛徒之罪淩遲處死，他無法接受這個結果，隻能將所有的不甘與怨恨都發泄在了當年還是個孩子的紫謙身上。

  可每每他折磨了紫謙，過後又會後悔。於是那些年，他就一直在這樣的矛盾中掙紮著，整日醉生夢死，借酒澆愁，直到被母親一巴掌打醒。

  母親借著琴玉之死，讓他重新燃起了仇恨，他不僅要找到惑心秘籍，還要替琴玉報仇。他總算重新振作了起來，拚盡一切人脈打探到了惑心秘籍可能與霧樓令有關。

  終於在五年前，他找到了機會，適逢霧樓內亂，他趁亂盜走了霧樓令，誰知霧樓丟失霧樓令竟然隱而不發，他便索性將霧樓令藏了起來，就連母親也沒告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