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段紫謙感覺自己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

  在夢裏，他雖然不能動，也無力睜開眼睛，但一直能聽到秦瑤的聲音。

  “阿瑤。”

  他艱難地開口，卻感覺聲音低弱地簡直不像自己的。

  “紫謙，你醒了嗎？”

  耳畔那聲音有些熟悉，卻不是秦瑤的聲音。

  “段紫謙，你快睜開眼來啊！不要讓我們擔心了。”

  “就是嘛，你這小子也睡了大半年了，再不醒，就算再有耐心的人都要休掉你了。”

  “哼，讓小瑤休掉他不是正好？”

  “池江玉，你小心被他聽到……”

  神誌開始漸漸恢複，他也認出了這五道聲音。

  是他老爹，還有香香、毒聖、池江玉和南宮淩……

  為什麽……他就是聽不到秦瑤的聲音？

  終於有力氣睜開眼睛，床邊那三張熟悉的臉龐也映入了眼簾，卻唯獨沒有看到那道身影。

  “沒想到你這小子命還真硬……”白老頭欣慰地撫須，“這一回總算是醒了。”

  原來他還沒死嗎？

  “阿瑤呢？”

  段紫謙雖覺得疲倦萬分，看不到秦瑤卻覺得內心極為不安。

  白老頭猶豫了一下，“她……”

  “她怎麽了？”段紫謙這一急，不由咳嗽起來，牽扯著心口陣陣疼痛。

  “段紫謙，你不要急。秦瑤姐姐她沒事的……”香香頓了頓，臉色也有些為難，“她隻是……”

  池江玉接過話題，“她隻是不記得你是誰了。”

  這一句話讓段紫謙先是一怔，即而心中一痛。

  池江玉繼續無情地道：“這不正是你希望的嗎？白前輩隻是完成了他對你的諾言。如你所願，小瑤已經不記得誰是段紫謙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話落，池江玉拂袖而去。

  “喂，池江玉，你等等……”

  見池江玉離開，香香連忙追了出去。

  白老頭為難地看了眼神情還有恍惚的段紫謙，“小子，你可不能怪我啊。當初你覺得自己快要死了，才讓我抹去秦瑤的記憶的。現在我做到啦，連我也想不到，你竟可以活下來。”

  “自作孽不可活嗎？”

  段紫謙苦笑。

  也許，池江玉說得並沒有錯。

  南宮淩也跟著白老頭等人一起離開了，屋子裏隻剩下了段元成和段紫謙父子。

  “爹……”

  好半晌，段紫謙才低低喚了一聲。

  段元成伸出手，輕摸了摸段紫謙的腦袋，“你醒了就好，這樣我也放心了。”

  段紫謙卻隱隱聽出了他話中有話，“爹……”

  “別胡思亂想。好不容易才保住了性命，你一定要好好調養身子，別辜負了這些朋友這段時間為你所做的一切……”

  “嗯。”段紫謙點頭。

  一時間父子二人無話。

  段元成苦笑了一聲，“那你先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他起身，大步朝屋外走去。

  段紫謙注視著他遠走的背景，心頭卻是劃過了一絲淡淡的澀然。

  他們父子間的隔閡不是一時半刻能解得開的，縱使他們兩個人都想要修複彼此之間的關係，卻又不知從何開始修複……

  ******

  好不容易支撐著走出了房間，段紫謙靠著門沿喘息不已。

  毒雖解了，但這次元氣大傷，又躺了大半年，這副身子還不知要休養多久才能恢複。

  隻是，躺要床上這麽多天，都沒有見到秦瑤，讓段紫謙心底一陣陣地失落。

  阿瑤，她真的忘記他了嗎？

  還有那個南宮清……他是不是也還在這裏？

  剛才醒來的時候竟然也忘記問這件事了。

  一想起南宮清，段紫謙眼底劃過一絲森然寒意，正欲繼續往外走，麵前忽然響起了腳步聲，熟悉的氣息，讓段紫謙一怔，抬起頭來時，迎上了一張熟悉的臉龐。

  “阿瑤。”

  見到她的那一瞬間，他幾乎就忍不住衝過去抱住眼前那女子，然而，那雙眼睛裏迷茫卻阻住了他的腳步。

  “你就是段紫謙吧？”秦瑤的唇角帶著笑，“香香他們說，你受了很重的傷，昏迷了好幾天了，現在好不容易醒來，不是需要休養嗎？你怎麽跑出來了呢？”

  那臉上的笑容是如此的陌生，讓段紫謙心頭陣陣抽痛。

  “阿瑤。”

  “咦？你知道我的名字麽？”秦瑤似乎很意外。

  “嗯。”段紫謙點頭。

  “我們以前認識的嗎？我怎麽對你一點兒印象也沒有？”

  段紫謙垂下了眼眸，臉色蒼白。

  秦瑤深深看了他一眼，唇角的笑容卻越發地擴大，“你快回去好好休息吧，我先走啦，江玉還在等我。”

  段紫謙聞言臉色一僵，“池江玉找你幹什麽？”

  “哦。他覺得我最近在這裏呆得有些悶了，想帶我好好逛逛。”

  段紫謙當下也不顧身子虛弱，一把拉住了秦瑤，蒼白的臉上竟帶著些許惱怒。

  “不準去。”

  秦瑤甩開了他的手，微微擰眉，“你是我什麽人？我為什麽不能去？”

  段紫謙無言以對。

  秦瑤也不搭理他，轉身就走。然而，沒走出兩步，卻又回過了頭，輕歎，“你是個病人，還是好好回去休息吧。”

  癡然注視著秦瑤遠離的身影，段紫謙又忍不住掩唇輕咳起來。

  “小子，現在後悔了吧？”

  沒抬頭，段紫謙也知道來人是誰了。

  “她是不是再也記不起我了？”段紫謙聲音苦澀。

  “那肯定了。”白老頭一臉得色，“我毒聖出馬，難道還容許有意外？”

  段紫謙咳得更為劇烈了。

  他後悔了怎麽辦？

  當初他真的以為自己活不了了。

  半晌，好不容易他停下了咳嗽，白老頭原本以為他會絕望地放棄，誰知，那雙黯淡的眼眸竟掠過了一絲堅決華光。

  “沒關係。如果瑤真的忘了我，那麽，我會讓她重新喜歡上我。”

  本來躲在一旁偷看的香香差點跌倒，幸好被身後的人一把扶住。

  “這段少爺還真是永不言棄啊！我還想看看他痛哭流涕的樣子呢。”

  香香有些失望了。

  身後的人輕哼了一聲。

  香香斜掃了眼池江玉，“你不是跟秦瑤姐姐出去玩了嗎？跟著我幹什麽？”

  池江玉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那隻是小瑤騙段紫謙的。”

  “是嗎？你不是一直在為秦瑤姐姐打抱不平嘛。”香香雙手環胸，仰頭看著他。

  這一刻，她忽然發現，池江玉好高。

  “你跟秦瑤姐姐去玩吧，反正也沒人帶我去逛，我隻好自己去了！”

  香香扭頭就走。

  “香香——”

  池江玉無奈地追了上去。

  他又哪裏招惹到她了？

  *****

  自從段紫謙能下地後，幾乎寸步不離地跟著秦瑤。

  “阿瑤。”

  “對不起，我不認得你，麻煩你不要跟著我。”

  “阿瑤，我們是夫妻。”

  “那我怎麽一點印象也沒有？”

  “因為你一不小心被人抹去了記憶。”

  “哦？那為什麽我會失去記憶？”

  “我……”

  “你不要隨意編故事了。段紫謙，請你離我遠一點。”

  “……”

  *****

  “阿瑤。”

  “請叫我秦瑤，或是秦姑娘。謝謝。”

  “阿瑤，你喜歡兔子的，對嗎？”

  “一點也不喜歡。”

  “不可能。你隻是被抹去了記憶，怎麽可能連原本的興趣愛好都變了。”

  “我原本是什麽興趣愛好？”

  “比如你喜歡兔子。”

  “對不起，我現在看見兔子就想直接拔了它們的毛，烤著吃也許不錯。”

  “阿瑤，你真的不喜歡兔子嗎？”

  “嗯。不喜歡了，我可以告訴你，我恨兔子。”

  “……”

  *****

  “阿瑤……”

  “段少爺，段公子，我已經跟你說過很多次了，請叫我秦姑娘或是秦瑤。”

  “阿瑤，我心口痛。”

  “嗯？心口痛？你去找池江玉吧！他是大夫。”

  “他跟香香出門了。”

  “唔……那去找白前輩吧，雖然白前輩使毒厲害，但醫術也不錯。”

  “他不知去哪了？”

  “那你找我也沒用啊！我又不是大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