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不想拿著霧樓令就此回北魏，因為他心底還有執念未了。

  他要替琴玉報仇，他要毀了霧樓。所以，他才和夜魅染合作，虛以委蛇。表麵上，他是為了得到霧樓令而利欲熏心，實際是他想借著柔然諜穀的力量摧毀霧樓，揪出那個殘忍殺害琴玉的仇人。

  他自以為能掌控一切，卻不想因一時失誤，反倒被夜魅染施了惑心之術，差點與紫謙父子相殘，釀成大禍。

  “所幸紫謙身邊還有你……”段元成說到這裏欣慰一笑，“而我也沒有選錯人。”

  秦瑤此刻心卻有些亂，段元成所說的一切給她造成的衝擊不小。

  按段元成的說法，霧樓五年前曾發生內亂，而霧樓令其實早就在五年前就已經落在段元成手上了，可為什麽她完全不知道這件事？甚至連所謂五年前的內亂，她都沒有記憶。

  霧樓令分明是一年前才丟失的……而門主也是在那個時候失蹤的……

  段元成似是看出了秦瑤的疑惑，沉沉歎了口氣，“所有人都以為霧樓令是一年前霧樓門主出事時隨之一起丟失的，隨後，霧樓令就被人透露出暗藏秘密，這才引得天下各方勢力都想得到這塊令牌。而這一切不過是障眼法而已。是你們門主欲借助其他勢力幫他找霧樓令而已。”

  秦瑤擰眉，“門主如此做，豈不是給自己找麻煩？”

  不管是哪一方比霧樓先找到霧樓令，恐怕都不是一件好事。

  段元成冷笑，“因為他已經無計可施了。而且時間緊迫，若是再找不到霧樓令，他要失去的，恐怕是整個霧樓。”

  秦瑤不解，“雖說霧樓令是霧樓權力的象征，但就算真的沒有霧樓令，以門主的威信，也不至於……”

  “關鍵就在這個霧樓令裏的秘密。”段元成深深看向秦瑤，“小瑤，你是不是根本不知道五年前霧樓曾發生過內亂？更不知道，五年前，你們霧樓內亂遭遇血洗，真正的門主早已下落不明，你們現在這個門主根本就不是當初創立霧樓的那個人……”

  “這不可能！”秦瑤霍然起身，滿臉的震驚。

  段元成直視著秦瑤的眼睛，“被夜魅染困住的那個策影，是霧樓真正門主的影衛。夜魅染就是從他嘴裏得知霧樓相關的信息。”

  “那現在那個策影呢？”秦瑤依舊半信半疑。

  當初她與段元成交易時，從段元成那裏知道被夜魅染困住的人是策影，也曾派人去營救，可惜，策影早已被轉移，她的人撲了個空。緊接著就發生了段元成被控製，

  “他死了。”段元成冷笑，“對夜魅染來說，沒有價值的人自然也沒有留的必要。”

  話語一頓，段元成又道：“若我沒猜錯，這五年來與你們接觸的門主應當是一個年輕人，至少並不是年長之輩對不對？”

  秦瑤抿唇沉默。

  “小瑤，霧樓成立已有數十年，你覺得，你們門主會是一個年輕人？亦或是，你們覺得現任門主是傳承了老門主之位？可你們的記憶裏，又是否有那所謂老門主的存在？”

  秦瑤眼斂微垂。

  對於段元成這個問題，他們霧樓子弟即使有過疑惑，也從未曾深想過。

  因為他們對霧樓有著絕對的忠心，在門主失蹤之前，他們更是從未質疑過什麽？

  “因為你們的記憶被人替換了。”

  段元成這一番話可謂石破驚天。

  “我們的記憶……”秦瑤麵色蒼白了幾分。

  “是啊，你們……你，池江玉，還有其他很多霧樓的弟子，那些人既然想要霧樓，自然不可能將霧樓裏所有的人都殺死，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惑心術替換掉你們的記憶……”

  “惑心術？您是說當年血洗霧樓的，是諜穀……”秦瑤剛要問出口，隨即又反應了過來，“不對，若是諜穀的人，夜魅染不可能不知道門主是誰，甚至還千方百計四處尋找……”

  段元成點頭，“五年前造成霧樓內亂的應該不是諜穀的人，但那人卻掌握著惑心術……這也是柔然諜穀派人潛入南齊的原因之一。他們要追查究竟還有誰掌握著惑心術，但可惜，那個策影所知有限，夜魅染雖掌握了霧樓相關的訊息，卻始終問不出霧樓真正門主的下落，還有那個現任門主究竟是什麽身份？原本夜魅染是奉命來南齊追查真相的，卻不想反倒被這位門主所惑，完全忘記了來自己來這裏的初衷……甚至因愛生怨，不惜對我施術，引得我和紫謙父子相殘，想借此打擊你……”

  夜魅染後麵所做的事簡直就是為愛而入了魔障，那時，她已經完全沒心思追查關於惑心之事了，一心隻想打擊秦瑤，引那個門主現身。

  段元成看了秦瑤一眼，又繼續道：“而這位門主演了這麽一出失蹤戲碼，也是將人心利用了個徹底，而他讓你們這些忠心耿耿的霧樓子弟為他賣命尋找霧樓令的目的，是因為他所掌握的惑心之術並不完整，很快，你們被替換的記憶就要開始慢慢恢複。所以，他急需找到霧樓令的下落，解開秘密，掌握完整的惑心術……”

  秦瑤聞言沉默地坐回了石椅上。

  她梳理了一下段元成所說的這一切。

  五年前，霧樓就遭遇了一場內亂，真正的門主下落不明，有人早就替代了門主的位置，並且用禁術替換了他們這些霧樓子弟的記憶。

  而一年前，這位冒名頂替的門主為了找出霧樓令，為怕禁術控製不住他們，於是大張旗鼓地演了一場失蹤戲碼，讓霧樓子弟及各方勢力一起幫著他尋找霧樓令。

  所以這一年來，她一直苦苦尋找的門主其實……並不是霧樓真正的門主？

  忽然間，她想起紫謙總在不斷地提醒她，不要把門主想得太好。

  很明顯，紫謙也知道些什麽？

  正思慮間，她就聽段元成道：“小瑤，我當初之所以選擇與你合作，除了看出你在紫謙心目中的位置，其實多少存著私心，我要想要你這段被替換的記憶……”段元成眸色微微一沉，“因為你這段被抹去的記憶裏，很可能藏著當年琴玉死亡的真相。我想與你達成合作關係，想你恢複記憶後，告訴我當年的真相……不過，現在這些已經不重要了……”

  段元成苦笑，“霧樓令已經引來了太多勢力覬覦，誰手握霧樓令勢必都會引來各方勢力的追殺。這幾年我終究欠了紫謙的，我也不想紫謙再因霧樓令而一生不得安寧。死者已矣，但活著的人，終究還是要活下去，不能為了死去的人，而連累了活著的人。所以，不如就讓霧樓令就此徹底消失於世間吧。”

  秦瑤微微一怔，還未及說些什麽，就聽段元成堅決地道：“小瑤，我希望你幫我這最後一個忙。”

  ****

  秦瑤出神望著遠處的雪景，就連段元成什麽時候離開的也未曾察覺。

  她心中還未完全消化段元成所說的一切，更從未想過，她的記憶竟然被人給替換了。

  那這些年來，她記憶中的門主又在這其中扮演著什麽樣的角色？

  至少，他救過她的命，卻是事實。

  失神間，她聽到了身後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

  她沒有回頭。

  “阿瑤……”

  身後，那道可憐兮兮的聲音響起。

  她輕歎了口氣，最終還是轉過身。

  麵前的少年裹著厚重的裘衣，那張精致的俊顏與前幾日比起來總算恢複了幾分血色，望著她的那雙黑眸裏更是盛滿了期待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