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瑤眼見一擊不成，再度執刀朝段紫謙撲去。

  這第二刀，手法利落，依舊沒有一絲猶豫。

  然而，還未近身，眼前已不見段紫謙人影，緊接著她眼前一黑，整個人便直直向下倒去。

  “阿瑤。”

  段紫謙一把接住秦瑤那具軟倒的身軀，臉色微白。

  “叮”的一聲，秦瑤手中的天龍刃跌落在地。

  段紫謙緊緊盯著那把天龍刃，光裏掠過了一絲冰冷。

  是他大意了。

  阿瑤……究竟何時被施了禁術？

  另一處僻靜的屋子裏，原本合衣靠在床頭閉目養神的南宮清緩緩睜開了眼睛。

  “絳雪，這一次，我終於等到你回來了。”

  黑夜裏，南宮清眼底似乎紅色暗芒湧動，詭異得令人心驚。

  ******

  火光衝天，不斷有殺手衝進來。

  很顯然，對方有備而來。

  渾身是血的南宮淩好不容易才殺出了一條血路，他百思不得其解，他們已經從桃花塢轉移了陣地，為什麽行蹤又暴露了？

  身後，跟著南宮淩的穗兒，一邊殺，一邊焦急地往四下裏張望。

  “南宮淩，我們家小姐和姑爺去哪裏了？”

  衝進來的殺手太多，就連池江玉和香香都被衝散了。

  現在連秦瑤和段紫謙也找不到，穗兒覺得心有點兒慌。

  “冷靜點，有紫謙在，你們家小姐不會有事的。”

  南宮淩低聲安撫穗兒，但就連他自己說出這句話時，也沒有什麽底氣。

  很顯然，他們這是中了圈套了。

  “我們先殺出去……”

  南宮淩一心對敵，絲毫也沒注意到，方才原本慌亂的穗兒忽然眼中紅芒一閃，眼神變得空洞而呆滯。

  “穗兒……”

  又砍殺了幾人的南宮淩察覺到穗兒沒跟上來，正欲回頭，驀地腰間一陣劇痛，一柄利劍穿腹而過。

  南宮淩不敢置信地低下了頭，看著胸腹前透出的劍尖，而後僵硬地緩緩轉過了頭。

  迎麵撞入的，是一雙熟悉而又陌生的眼睛。

  原本應該是相熟的夥伴，此時眼睛裏竟沒有一絲屬於人類的情緒波動。

  “穗兒，你……”

  南宮淩嘶啞著聲開口，他怎麽也想不到，到頭來竟會是穗兒傷了自己。

  “嗤——”

  穗兒麵無表情地拔劍而出，在夜幕下，帶出了一道觸目驚心的血弧。

  南宮淩一個踉蹌，栽倒在了地上。

  幾乎在同一時刻，數把長劍已駕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南宮淩閉了閉眼，一顆心沉到了穀底。

  現在他隻希望紫謙和秦瑤能安然逃出去。

  *******

  幽靜的暗室裏，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

  夜魅染已是痛不欲生。

  她怎麽也沒想到，秦瑤竟然又給自己下了毒藥。

  很顯然，是白日裏那一刀的原故。

  傷口劇烈地疼痛著，可心底深處卻有某種強烈的渴求。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渴求著什麽，隻知道若不滿足這種渴求，她的意識便要隨之崩潰了。

  忽然，暗室的門被緩緩打了開來。

  “秦瑤！”她撕心裂肺地嘶喊，“你究竟對我做了什麽？”

  她以為是秦瑤，是那個讓她恨得刻骨銘心的女人，卻不想，當她眼睛上的白布被取下來的時候，她看到的，竟是另一道熟悉的身影。

  “南宮清？”

  夜魅染怔住了，但還來不及想些什麽，劇痛與渴求再度襲遍了全身。

  她痛苦地五官近乎曲扭，“救我……鎮南王殿下，求求你救救我……”

  南宮清神色冷漠地看著她，那目光中帶著嘲諷與不屑，“廢物，若我來再晚一步，你恐怕已經替段元成解除禁術了。”

  夜魅染此刻身中一種叫奪魄的毒藥。

  這種毒不會讓人死，卻會讓人痛不欲生，甚至上癮依賴。但此毒並不是一次就能形成這種依賴性，中的次數越多，癮性就越大。

  秦瑤顯然在假裝與夜魅染談判談條件的時候，就一次又一次地給夜魅染下奪魄之毒。

  身邊有毒聖的徒弟，果然天下百毒隨手可拿。

  不愧是他的絳雪啊。

  南宮清薄唇微微一揚，陰冷嗜血的眼底總算多出了一絲溫柔。

  夜魅染好不容易才從痛苦中恢複了一絲清明，她震驚地看著南宮清，“你……你究竟是誰？”

  “你不用管我是誰？你隻需知道，任務失敗，你將要接受諜穀怎樣的刑罰？”

  他微笑著，忽然手中寒芒一閃，四柄匕首接連飛射而出，分別射入了夜魅染的四肢筋脈。

  “啊！”

  淒厲的慘叫聲響徹夜空，讓人毛骨悚然。

  黑暗裏，另一道身影緩步而出。

  黑衣墨發，手中執劍。

  “熾冰，該你上場了。”

  南宮清微笑。

  夜色下，那個一身黑衣的少年緩緩抬起了頭，月光勾勒出了少年清秀的臉龐——正是墨羽。

  ******

  馬車裏，秦瑤還沒有醒來。

  她的神色蒼白疲倦，即使在昏睡中，眉心也依舊不安緊擰著，額際布滿了涔涔細汗。

  段紫謙心疼萬分地拿出手巾為她擦著冷汗，“阿瑤，是我的錯。是我大意了。你放心。我一定會治好你的。”

  從目前種種判斷，阿瑤會再中禁術，唯一的施術者就是南宮清。

  他們提防了夜魅染，卻沒想過，原本受製夜魅染的南宮清才是真正深藏不露的那個人。

  雖說他一直就不曾對南宮清放下戒心，但誰也沒想到，南宮清會禁術。

  忽然，原本昏迷的秦瑤微微低吟了一聲。

  “阿瑤，你醒了？”段紫謙眼底劃過了一絲喜色。

  然而，當那雙眼睛睜開的時候，溫柔已不再，而是充滿了令人心痛的冰冷與殺機。

  “阿瑤……”段紫謙忽略過那雙眼睛，目光灼灼地注視著那張蒼白的容顏。

  秦瑤神色依舊冷漠，“我是絳雪。”她試著動了下身子，發現全身無力，根本無法動彈。

  段紫謙搖頭，冰冷的指間在她的眉間流連，一一畫出她的眼眉，“不，你是秦瑤。你根本就不是絳雪。”

  看著眼前之人臉上那抹溫柔燦爛的笑，秦瑤的眼睛裏閃過一絲迷茫，但隻是那一瞬間，那抹動搖再度被冷漠取代。

  “段紫謙，我要殺了你。”

  段紫謙輕歎了口氣，“你為什麽要殺了我？”

  秦瑤怔住了，遲疑了下，“因為……我恨你。”

  “那你又為什麽恨我？”段紫謙繼續問。

  秦瑤再次呆住，這一回，她想不出答案。

  “阿瑤，你根本就不是恨我，因為，你是愛我的。”段紫謙忽然低下頭，在秦瑤冰冷的雙唇間印下一個輕吻。

  輾轉流連著，戀戀不舍地不肯離去。

  段紫謙緩緩抬起頭，“阿瑤，你若是不小心殺了我，你會傷心的。”

  那低喃溫柔的話語就像有著魔力一般，讓秦瑤再度動搖了，臉上重新浮現出了迷茫之色。

  傷心？

  眼前那蒼白又精致的臉龐深深映進了秦瑤的眼睛裏，忽然，額際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讓秦瑤原本蒼白的臉色頓時再度慘白了幾分，“好痛！我的頭……好痛……”

  “阿瑤！”段紫謙連忙將她抱進懷裏，不小心觸痛了腹間的傷口，痛得他臉色一陣發白，他強忍住那撕心裂肺的疼痛，伸手輕輕按揉著秦瑤的額角。

  也不知過了多久，秦瑤安靜了下來，疲倦地重新合上了眼簾。

  段紫謙輕輕吐出一口氣，這才發現冷汗早就濕透了重衫，而腹間更是傳來一陣溫熱的濕潤感，想是傷口裂開了。

  可此時此刻，他全副心神都在秦瑤身上。

  正失神間，突然，馬車劇烈晃動了一下，段紫謙連忙一把抱住秦瑤。

  馬車停下來的那一瞬間，車外傳來了一聲淒厲的尖叫。

  “啊！大爺饒命！饒命！”

  那是車夫的聲音。

  段紫謙神色一稟，放下秦瑤，掀開車簾就看見了一張熟悉蒼白的臉龐。

  “墨羽。”

  眼前那名黑衣少年，幾乎與平日完全兩個模樣。

  一身勁裝，手執長劍，身旁還跟著另幾名殺手，將馬車團團圍住。

  車夫早已跑得無影無蹤了，空曠的山林裏，令人窒息的殺氣在不斷地漫延。

  段紫謙苦笑著跳下了馬車。

  他知道，狡猾如南宮清定不會放回秦瑤後，就此袖手旁觀，一定會派殺手監視他們，隻是，他沒有料到，這個人竟會是墨羽。

  這個陪伴了他十多年光陰的書僮兼夥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