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哪裏？”池江玉這一開口，才驚覺自己聲音沙啞無力。

  “絕色閣啊！”小丫頭笑得一片陽光燦爛，“公子，您馬上就要成為建康城的大紅人了呢。今天好多大官人都看中您了。”

  池江玉有瞬間的呆滯。

  這小丫頭說的每個字他都懂，可怎麽組合起來他就聽不懂了呢？

  “你……什麽意思？”池江玉呆呆地問。

  小丫頭笑得甜美可人，可那雙眼睛裏閃爍著莫名邪惡的光，“自然是字麵上的意思呀！公子，您不會不知道絕色閣是做什麽的吧？我們絕色閣最出名的就是這裏的小倌了……”

  小倌？

  池江玉一驚，終於徹底清醒。

  是了，絕色閣。

  這裏是建康城最有名的青樓。

  不過，它出名並不僅僅是因為這裏的粉黛佳人縱多，冠絕全城，而且因為這裏的小倌每一個幾乎都風華絕代，傾國傾城。

  池江玉隻覺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差點噴了出來。

  他怎麽會在這裏？而且還成為了待價而沽的小倌？

  記憶慢慢開始回籠了。

  他記得他按小瑤計劃算計了陳嬤嬤之後，還沒來得及回落塵居，就被人從背後暗算了。

  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池江玉下意識就想翻身下床，可剛一動身子，便無力地跌回了床上。

  他悄悄運了下內功，驚駭地發現，真力早已蕩然無存。

  他的武功被封住了，而且被人下了軟骨散之類的東西。

  “公子，您就別瞎折騰啦！”那小丫頭似乎看出了他想逃走的念頭，“軟骨散的藥力，起碼後天才能消除呢。到時，您也已經——”小丫頭似想到了什麽，掩著唇嗬嗬地笑，笑得池江玉寒毛直豎。

  “你是誰？”池江玉直覺這笑容滿麵的小丫頭來頭不小。

  而且這聲音他怎麽越聽越耳熟呢？

  “我們是不是哪裏見過？”池江玉微一沉吟，驀地，腦海裏靈光一現，頓時瞪圓了眼睛，“是你！那天樹林裏的那個女人！”

  小丫頭笑得越發眉眼彎彎，“哎呀，真厲害，你竟然認出我了！”她一邊說，一邊還開始掰著指頭數，“現在你除了臉長得好看，輕功好以外，又多了一條優點，那就是記性不錯。”

  “放了我。”池江玉那雙漂亮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殺意浮現，“否則，我必將你碎屍萬段。

  小丫頭似被驚嚇似地拍了拍胸口，“啊，我好怕啊，我好怕啊！公子，您不能這麽對我嘛。我隻是個小小丫鬟，奉命行事而已。誰讓您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呢。嘻嘻——”小丫頭又笑開了，笑顏如花般燦爛，那雙大大的眼睛更是笑成了月牙兒。

  池江玉眼眸微眯，“你究竟是誰？”

  “我啊。”小丫頭還在笑，那笑容就好像永遠都掛在她的臉上一般，“我叫香香。公子，您可要記住了哦。”小丫頭朝他眨了眨眼，“我要出去做事啦，明天再見。”

  說完，小丫頭轉身一溜煙跑了出去，剩下池江玉一個人絕望地癱在床塌上。

  他究竟得罪誰了？

  一股寒意從池江玉體內湧了上來。

  *****

  此刻的段府正是陰雲密布。

  先是陳嬤嬤中邪似得大鬧柴房，即而書房重地慘遭洗劫，緊接著池江玉失蹤……這一切的一切顯然是有人針對段府布下的一出大戲。

  好不容易從昏迷中蘇醒過來的段元成神色冷沉地坐於首座，茹夫人安靜地隨侍一旁。

  下首處，段三兒還在匯報關於池江玉之事。

  “老爺，如今我們到處都找不到池大夫，好好一個人就這樣不見了，依小的看，昨夜東廂閣失竊一定與他脫不了幹係。”

  茹夫人似是想起了什麽，忽然低呼了一聲，掩唇失聲道：“老爺，那池大夫可有著醫仙之稱，若是他弄些讓人神智昏亂的藥應該還是挺簡單的吧？”

  茹夫人這一番話，頓時讓眾人幡然醒悟。

  確實，昨夜陳嬤嬤的言行實在太出人意料之外。

  即使最後她招認了罪狀，但她先前異常失控的言行，很明顯是被人操控了。

  段元成猛地一拍桌麵，“那還不快去找！我就不信一個大活人還能上天入地！”

  段三兒連連應“是”，領命而去。

  “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段元成低叱怒罵著，似是氣極，不由捂著胸口一陣劇烈咳嗽。

  茹夫人連忙起身安撫，“老爺，消氣，消氣，身子要緊。左右那些隻是身外之物……”

  段元成哼了一聲，“什麽身外之物，你這婦道人家又懂得什麽？”

  茹夫人神色訕訕。

  玉娟忙打圓場，“老爺，夫人也隻是擔心您的身子……”

  段元成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下去下去！這件事我心裏有數，你們不用在這裏瞎摻合了……”茹夫人輕歎了口氣，狀似擔憂地看了一眼段元成，便帶著玉娟退了下去。

  她並沒有看到，身後段元成靜默地注視著自己的遠走的背影，原本滿臉的煩躁慢慢變成了陰鬱冷沉之色。

  這段府之中，果然沒有一個人可以信任。

  *******

  天光長驅直入，溫暖的光線照亮了原本昏暗的內室。

  秦瑤正在替段紫謙小心地穿上外袍，麵上神色雖鎮定，眼底卻始絡藏著一抹焦慮。

  昨夜池江玉失蹤，她得知消息的時候，段府其他人自然也得到了消息。所以，東廂閣書房失竊一案，池江玉自然就成為了最大的嫌疑人。

  她已經暗中讓穗兒指派玄色司的人去找池江玉的下落，她雖心急，但身為段府的少夫人，她自沒有道理親自出去尋人。

  更何況，這裏還有一個難纏的傷患？

  發現秦瑤頻頻走神，段紫謙忽然伸手一指彈上了秦瑤的眉心。

  秦瑤不由伸手捂住了眉心，詫異地看了一眼段紫謙，“相公？”

  段紫謙眸色微涼地丟出一句：“本少爺現在可是個傷重的病患，但阿瑤你身為我的妻子，照顧病患竟然如此心不在焉？”

  秦瑤沉默。

  “是在擔心池江玉吧？”段紫謙輕哼了一聲，“我知道，你與他有著非比尋常的關係……但是阿瑤，你在自己丈夫麵前，心心念念想著另外一個男人，就不怕我會生氣？”

  秦瑤詫異地看了段紫謙一眼。

  段紫謙俊顏陡然一沉，“你那是什麽眼神？”

  秦瑤輕歎，“我以為你心中清楚你我之間的關係……”

  段紫謙冷笑：“還能是什麽關係？就算是演戲，我們現在也是一對名義上的夫妻……”

  秦瑤擰眉，正欲開口辯駁，就見穗兒就從外心急火燎地跑了進來。

  “小姐……”

  穗兒一衝進屋，就察覺到了屋內氣氛不對，不由狐疑地看了秦瑤一眼。

  秦瑤神色淡淡：“穗兒，人可找到了？”

  穗兒輕輕搖首，“沒找到。”

  秦瑤聞言不由擰眉，“他究竟去了哪裏？”

  段紫謙卻是冷嗤了一聲，“你們就沒想過，他是真失蹤還是假失蹤啊？“

  秦瑤不解地看向段紫謙。

  段紫謙幽幽道：“段府誰人不知，我們這位池大夫可是花叢中的老手，哪裏有美人，哪裏就有池大夫啊！”

  穗兒怔了怔，即而脫口而出，“姑爺，您不會說池大夫去青樓了吧？”

  段紫謙聳肩，“我可什麽也沒說。”

  “不可能，他不會做這種事。”

  段紫謙眼底劃過了一絲冷戾，嘴角卻是揚起一抹涼涼的笑意，“看來阿瑤還真是相信他呢。”

  穗兒隻覺屋內陰風陣陣，莫名得讓她心底發寒。

  “那個……小姐別擔心，現在不僅我們的人，還有墨羽也正帶著人在外麵到處找呢。池大夫肯定會吉人天相的。”

  段紫謙以手枕著腦後，又恢複了一臉悠閑，“穗兒說的不錯。所謂禍害遺千年嘛。他池江玉一定會長命百歲的，阿瑤你又何必瞎操心？”

  秦瑤沉默不語，穗兒卻越發得呆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