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頭，秦瑤便撞入了一雙如同裝滿星辰般的墨眸之中。

  “阿瑤這是擔心我嗎？”段紫謙低笑著問。

  秦瑤心頭微滯，輕輕掙脫了段紫謙的手，淡聲道：“你臉色不太好看，還是讓池大夫好好給你看看……”

  段紫謙輕哼了一聲，“阿瑤你也太看得起那個庸醫了，若是他當真那麽厲害，我現在還能是這副鬼模樣？”

  秦瑤眸色沉沉，“正因為如此，才更要讓他徹底檢查一下你的身體……”

  段紫謙默不吭聲，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秦瑤猶豫了片刻，還是問了：“東廂閣的事是不是你安排的？”

  段紫謙睜開了眼睛，眼底卻帶著一抹莫測的笑意，“原來我在小兔子的心裏這麽厲害？”

  秦瑤神色未變，直視著那雙眼睛，“我從未輕看過你。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搬空整個書房，必定是熟知段府一切的人，甚至還可能有人裏應外合……更何況，相公不是與我定下了賭約？相公若要證明自己是對的，那麽，今夜無疑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我家小兔子就是聰明。”段紫謙眼中笑意又深了兩分，“不過，今夜我也是借了小兔子的局，才能進行得如此順利。所以，這份功勞也要算上你這一份。你說……我們算不算心有靈犀？”

  當那最後一句話落下之時，秦瑤隻覺麵前那道目光灼熱得讓她有些消受不住，不由微微移開了目光，轉移話題，“那麽今夜相公可有所獲？”

  段紫謙似有些失望地微挑了下眉峰，“我早已說過，那書房裏什麽都沒有。雖然有人捷足先登了一步，但我可以肯定，那個人和我的人一樣什麽也沒找到……”

  秦瑤微一沉吟。

  她心知段紫謙所說有理，若當真書房裏有霧樓令，那段元成就絕不會是報官這樣簡單的反應。

  其實說起來，段元成也是個聰明人。布下重重障眼法，讓人誤以為東西就藏在東廂閣書房，可以說幾乎把所有人都給騙了。

  不過，更讓她意外的卻是段紫謙。

  原以為手無縛雞之力的紈絝大少竟然隱藏得如此之深。

  為了證明書房藏令隻是一個障眼法，他甚至不惜出動他暗中的勢力。

  他究竟暗藏著什麽身份？又為什麽與自己的胎記有著感應？

  秦瑤心中疑惑重重，但她越看不透段紫謙，就越發得警戒與小心。

  見秦瑤不說話，段紫謙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想讓阿瑤你相信，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秦瑤直視著段紫謙的眼睛，“相公的人今夜潛入書房，如入無人之地，想來相公暗中培育的勢力非淺，相公又何需與我合作，甚至要尋求我的保護？”

  段紫謙卻失聲笑了起來，“小兔子，你說我段家什麽最多？”

  “錢？”

  段紫謙丟給她一個讚許的眼神，“對啊，有了錢，還怕買不來幫手嗎？什麽暗中培育的勢力？你覺得本少爺有那閑功夫去做那種事嗎？有那時間，還不如多聽聽戲，聽聽書，招貓溜狗……那才叫快意人生……”

  秦瑤不由微擰眉心，“所以，今夜的人……”

  “自然是本少爺花了大價錢請來的。不過，買賣這種事，一筆歸一筆，他們今夜完成了任務，還哪會管本少爺死活？”段紫謙微微一頓，目光突然變得純良無辜，“所以阿瑤，往後我恐怕就隻能靠你了……誰讓我娶了一個這麽厲害的娘子呢？依靠外人，還不如依靠自己人，對吧？”

  那“自己人”三字咬得極重，似在暗示著什麽。

  秦瑤直接無視了，淡聲反問：“你當真想好了？那畢竟是你爹。”

  段紫謙涼涼丟出一句：“我爹又如何？他若不肖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我們段府也不會走到如今這個境地……烏煙障氣，亂七八糟……”

  說著，他微微垂下了眼簾，“不管阿瑤你信與不信，我做這麽多，不過是為了自保罷了。”

  秦瑤忽然間明白了什麽。

  段紫謙在段府的地位確實很讓人看不透。

  雖外表風光，卻又身中劇毒，不管是段元成還是段老夫人似對段紫謙都帶有極深的成見？

  這一段段家的秘史雖到現在也沒能挖出來，但以目前的情形來看，段紫謙在段家確實危機四伏，如履薄冰。

  他要自保，也無可厚非。

  當然，直到此刻，她也並不完全相信段紫謙，但依目前形勢來看，與段紫謙合作隻怕是最佳的上策。

  畢竟，她的時間不多了。

  霧樓的時間也不多了。

  “既然如此……”秦瑤朝段紫謙伸出了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段紫謙回握住了秦瑤的手，目光卻緊鎖在秦瑤臉上，“我當真很好奇，這霧樓令裏究竟有什麽？為什麽會讓這麽多人趨之如鶩？”

  “相公當真不知？”秦瑤微微一笑，又將問題丟還給了段紫謙。

  “江湖上眾說紛紜，有說這霧樓令裏藏有大量財寶的，也有說這霧樓令藏著天下諸國皇室的秘密，還有說……”段紫謙眸色又深了幾許，“還有說，這霧樓令關係著霧樓那神秘門主的生死存亡……若得此令，便能掌控霧樓……”

  “看來相公知道得不少……”秦瑤若有深意地看了段紫謙一眼。

  “不管這霧樓令藏著什麽樣的秘密？我隻知道，阿瑤你很想要這塊霧樓令，那就行了。我幫你找霧樓令，你保護我……互惠互利，何樂而不為？”

  “難道相公對這霧樓令就沒一點興趣？”

  段紫謙嫌棄地丟出一句：“做一個家財萬貫的閑散大少爺不好嗎？又為什麽非要參合到這些是非恩怨中？”

  秦瑤意外地看了眼段紫謙。

  外表看似紈絝乖戾的段少爺，其實是個心思玲瓏通透之人。

  就在這時，穗兒急匆匆跑了進來：“小姐，池大夫……池大夫他不見了……”

  ******

  迷迷糊糊中，池江玉覺得似乎有很多人在耳邊吵鬧喧嘩。

  “媽媽，你哪裏弄來的這樣的絕色？真是百年難得一見啊！”

  “哎喲，說起來您不信呀，這可是老天賜給我的，天下掉下來的。”

  “天下掉下來的？媽媽，你可真會說笑，難不成還是天上掉下來的神仙不成？不過，看這樣子，還真比神仙還要美上幾分了。”

  “那可不是，這可是老天給我絕色閣的寶啊。咯咯咯——”

  好刺耳難聽的笑聲。

  池江玉皺眉，想睜開眼睛，卻力不從心。

  渾身無力，連手指頭都沒有力氣動彈一下。

  他這是怎麽了？

  記憶一片空白，腦袋更是昏沉成一片，什麽也想不起來。

  不過……絕色閣？這名字好像……有點熟悉啊……

  “媽媽，開個價吧，這個人我要了。”

  “不急不急，柳大官人，您這是著什麽急啊，明天您再來，到時候誰出的價高，當然就是誰的了。”

  “媽媽，你可真精明。你先把美人這麽一晾，狠狠撓一下我們的心，然後再藏起來，明天再開出一個天價！”

  “哎喲，林大官人，以您的財力家勢，什麽天價您看在眼裏喲。”

  “那倒是，每一次你們絕色閣的清倌兒不是我包下了？”

  “哼。林大官人真是好大的口氣。難道整個建康城就隻有你林大官人有錢嗎？”

  “怎麽？李大官人不服？”

  “明天咱們走著瞧。”

  “好。”

  “哎喲，幾位官人可別動氣，明天請早，明天請早啊！”

  ……

  嘈雜聲漸漸散去，四周安靜了下來。

  池江玉微動了動下眼睫，終於勉強睜開了眼睛。觸目所及，一片奢華豔麗，輕紗飄逸，鼻端還時不時地傳來某種淡淡的香氣。

  這是哪裏？

  “公子，您醒了？”耳畔響起了一道甜美的聲音。

  他輕側過頭，看見了一位容貌清秀，眼神晶亮的小丫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