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入金帳馬能陳情勢,返營陣廣達試武功(2)
作者:淡淡如菊      更新:2021-02-01 03:35      字數:2866
  “二位大人所言,正合某意,又有誰願意刀兵相見呢?”老羅韓尼不動聲色道:“既然如此,就請兩位大人和老朽同見晉軍使者如何?”

  “那是自然!”兩人慨然應允。雖然兩個人也是各有心思,畢竟這裏是羅韓尼的地盤,兩人又對其有所求,何況他們也真想探探晉軍的底。說不定晉軍的出現,能起到促進他們加入的作用。他倆不會知道,他們的族人已經被晉軍俘獲,就近安置在了黃河西岸成為了河西的拓荒者,根本不可能來跟他們會合了

  馬能高坐在戰車上,手中卻捧著一個冊子。

  這個冊子是他的寶貝。

  自從被謝瑍選中,他就一直在收集謝瑍言語行為軼事,然後記下來並認真琢磨,從中汲取養料。特別是他跟薑孝和張虎都相處的極好,而薑孝是謝瑍的親隨,從薑孝的轉述及張虎的感歎裏,他認知了很多謝瑍與眾不同的理念。後來他從鄭密那裏又得到了謝瑍的詩詞,從中體會到那種大氣,那種自然,那種威嚴……

  現在,馬能正在重讀去年謝瑍赴任廣陵前夕和重返京口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特別是謝瑍對於民族傳承的論述,讓他如醉如癡(詳見第二十四章)“……最可怕的泯滅是民族文化的泯滅;最可怕的占領是用自己的民族文化取代敵人的民族文化……民族文化之傳承,是一個民族的精神所在,是一個民族的魂魄所在,是一個民族的精魂,是一個文明一代代延續的基石……我們所要做的,就是留下民族之根。什麽是根?傳承就是根……傳承不是傳統,統則死水一潭,承則繼往開來。所以凡破壞或有害或妨礙民族發展和民族傳承的,必須清除之,而且是徹底清除。所謂除惡務盡,樹德務滋。一個民族的衰敗,往往都是首先從內亂開始的,這是鐵律。外患不可怕,因為都看得見;內憂不自知,才是衰亡之本。千裏之堤,毀於蟻穴,百丈之堂,焚於隙煙。諸君切不可不察也。”……

  現在,馬能即將麵對的是遊牧民族之一部。如何處理好這種關係,馬能雖然有些想法,但並無萬全之策。開戰且戰而勝之,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方法。雖然此前有謝瑍收複慕容鮮卑的例子,但並不代表自己也能收複。而且年初就算是謝都督親率大軍征討西進,拓跋珪寧願北走陰山,也沒有向晉軍投降。可見要真正收複人心,有很多的條件。首先就是絕對的武力震懾;隻有在此基礎上,一切征服才有意義。馬能很讚成謝瑍的說法:這些不曾王化的遊牧之人,隻依附強者,一旦你勢弱,翻臉比翻書都快。不對,這些人根本不讀書。而且其中不乏三心二意,唯利是圖之輩,朝秦暮楚,朝降暮叛,征討他們真的是勞民傷財,徒費光陰。所以,傳承和泯滅實在是孿生的。

  馬能從謝瑍的言語中,看到了殺氣—實實在在的殺氣。他深深地體會到,謝瑍所說的泯滅和傳承是多麽的可怕。忽然間,他就明白了這次出使應該如何去做。

  馬能閉上眼睛,再次思索。

  有頃,馬能睜開眼問道:“離對方牙帳還有多遠?”

  “啟稟將軍,還有五十裏。”一旁的衛兵答道。

  “再前行二十裏,停下紮營。”馬能開口道:“告訴楊將軍和太史將軍來車上有事商議。”

  “諾!”一個衛兵答應一聲,從一側跳下戰車。

  離乙弗部牙帳還有三十裏的時候,戰車停下。

  三個人走下車來。

  “二位將軍,中軍離我們約五十裏,我們稍微減速前進,與中軍的距離約三十裏為宜;三千精騎就在我們身後不足十裏,即使有意外,片刻即到。”馬能環顧兩側道:“楊將軍,你率使團略略休息,距敵帳二十裏左右紮營。我和太史將軍扮作信使,持信先至乙弗牙帳,探探消息。”

  “馬將軍,某以為不妥。”楊定開言道:“將軍貴為團長,肩負談判之重大使命,若有不測,某難向高將軍交代。不如某代將軍前去送信,你和太史將軍緩緩跟進。如何?”

  “楊將軍美意,馬能謹記在心。”馬能抱拳謝道:“馬某明為送信,實是探察,非親臨無以明敵態也。此關乎我軍舉措和成敗,亦關乎如何對待其他遊牧部落之策略。不是馬某不信將軍之能,都督曾言‘紙上得來總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非是某爭功好勝,還望將軍見諒。”

  “將軍心係國事,險必親躬,我輩楷模。”楊定抱拳肅然道:“楊某隻是覺得自己身手尚好,縱有意外,或可衝出。”

  “將軍高義,某自感佩!”馬能再次抱拳道:“楊將軍隻要守住此營,對方縱有心思必不敢妄動。”

  “楊將軍但請放心。”太史庸看了一眼楊定沉聲道:“某必保馬將軍安全歸來。”

  楊定一愣,旋即笑道:“那就有勞太史將軍了。”說罷,向著太史庸抱拳一揖,轉身對馬能道:“某必保大營安全,以待二位將軍凱旋。”楊定自然知曉太史庸的一身武功非同一般,所以也不再相爭。

  “如此甚好!”馬能向楊定伸出右手,楊定又是一愣,轉瞬即反應過來。

  三人握手道別。

  馬能和太史庸兩個人換了衣褲,紮好綁腿,收拾緊趁利落,扮作信使模樣,這才上了馬,悠哉悠哉地向乙弗部而去。

  再說高衡的中軍精騎扇形展開,怕有十多裏長,更是派出多隊警戒斥候,保證方圓五十裏以內絕對安全。還別說,愣是讓晉軍的斥候捉住了不少部落的形跡可疑之人。

  按照商定的意見,這些人全部跟隨大軍行動,直到雙方交涉完畢或者戰鬥結束才能放他們離開。這些桀驁不馴之輩,看著兵強馬壯的晉軍,少有的沒有亂來。個別鬧事的,高衡直接令人抓住,綁在馬樁上行刑。一百馬鞭打完,終於安靜下來。

  眾人看著高衡,雖然尚有不忿之態,眼裏卻也存了一絲懼色。

  高衡心中暗暗點頭,都督果然高明,這些蠻昧之輩就是欠打!

  正在此時,就見前方一騎絕塵而來。

  “報告將軍!”斥候來到近前,跳下馬來單腿跪地稟告:“馬將軍和太史將軍兩個人已入乙弗牙帳,楊定距牙帳二十裏紮下大營。”

  “哦?”高衡聞言應了一聲,長眉一挑,轉眼就明白了馬能的意思,點頭道:“我們離乙弗牙帳還有多遠?”

  “報告將軍,四十裏!”斥候即刻答道。

  “再探再報!”高衡點點頭,這斥候領命,應聲而去。

  “令大軍加速前進。”高衡吩咐隨軍司馬道:“離乙弗牙帳二十裏,分作五軍,按照都督所傳陣法紮下五座大營。中軍大營和一部合兵一處紮營。”

  “諾!”隨軍司馬敬禮道。

  “慢著。”隨軍司馬剛要傳令,高衡又道:“命令警衛□□出高手,暗中保護二位將軍。”

  “諾!”

  羅韓尼牙帳內,正以特有模式接待這兩個服飾熟悉的陌生人。

  雖然大漢已經亡了一百多年,但漢人的衣冠依然為各族所熟悉,且被稱為天下正統。

  晉結束了三國分裂的局麵,是繼大漢之後的統一王朝,之所以被正史稱作正朔,正是因為他傳承了華夏文明,也繼承了華夏衣冠。

  今日這兩個漢人,雖然是信使打扮,可精氣神格外不一樣。

  老羅韓尼古銅色的麵頰,布滿了橫溝溝豎道道,一臉的滄桑掩飾不住年輪和雨雪風霜的侵蝕。但他細長的眸子裏,不時閃過的亮光,預示著他精神依然飽滿。

  馬能遞上的函文,他沒有接,而是兩眼緊盯著馬能,試圖從馬能的臉上發現些什麽。馬能十分從容地對視,麵色平靜,似乎他麵對的不是敵手,他所處的是自己的家。另一個人高大魁偉,進帳後則是迅速環視一周,似乎有些緊張,可看完了很快放鬆下來。他不像信使,倒像是一個護衛。

  老羅韓尼心中有些嘀咕,不是怕晉軍兵臨,而是擔心兒子羅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