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規矩就得遵守，違反規矩就得受到懲罰。”謝瑍忽然停了下來，反問道：“我說的對嗎？”

  “對啊，就得遵守規矩。”毛秋晴立刻接口道。

  薑孝等人畢竟閱曆更多，看到謝瑍探詢的目光，都沒有開言，陷入沉思。

  “規矩確是來遵守的，但前提是，這個規矩是對的，是好的。”謝瑍看著毛秋晴循循善誘道：“如果這個規矩是錯的，還要遵守嗎？”

  “既然是錯的，怎麽會成為規矩呢？”毛秋晴反問道。

  “這個問題問得好。”謝瑍對著毛秋晴豎了一個大拇指，誇讚道：“規矩的對錯，不在規矩本身，而在於製定規矩的人。”謝瑍解釋道：“製定規矩一方，必定是強勢的一方。一般來說，規矩都是勝利者製定的或者說當權一方製定的，那麽製定的規矩必然會有利於本方而不利於反方。這樣，規矩就有了明顯的傾向性。”

  “蕭大哥，這豈不是說，規矩從來就沒有真正公平過？”毛秋晴睜大了眼睛，充滿了吃驚。

  “這不意外。”謝瑍點點頭道：“談到公平，本身就意味著不公平。其他事情如此，規矩也一樣。”

  “難道這個世界上就沒有真正的公平了嗎？”毛秋晴似乎收到了極大的衝擊。

  “真正的公平，或許可能有，但絕不是現在。”謝瑍繼續解釋道：“你相信普通百姓見了官員或者皇帝都不用下跪行禮嗎？你相信每一個人都能入學讀書，接受良好的教育嗎？你相信一家人吃飯都在同一個餐桌上嗎？你相信有的孩子不但不孝敬父母反而虐待老人嗎？……”

  “或許你不相信，但這些都是可能的。”謝瑍說道：“人人平等，就不用下跪；人人平等每個人都應該受教育；人人平等就應該一起用餐，這真的算不了什麽。至於不孝之人，忤逆之徒曆來有之，隻是隨著社會的變革，當主流傳統受到衝擊時表現的更加顯著而已。”

  “所以，要想做到公平公正，隻有個想法是遠遠不夠的。這涉及到社會體係、文化傳統、個人素養等各種元素，而這些元素無一不受時間的製約，同時還要接受世俗的考驗，更要考慮到不違國法朝綱，否則就一天也難活下去。”

  “所以，我們要走的路還很長，長到也許我們無法看到。”謝瑍輕輕舒了口氣：“等到有一天，不管什麽規矩，若能促進社會進步，增強國家實力，能夠讓絕大多數人生活的更好，那這個規矩就是好的，就是對的。按照老子《道德經》中的所言，那即是合了‘道’的要求，就是遵循了客觀規律。反之，就是錯的，就該被破除掉。”

  “各位，好的規矩要遵循，但不要迷信規矩。”謝瑍說著，轉身對張虎說道:“若風兄，此行雖大有收獲，張氏所藏卻無所得。王穆曾是張大豫的謀士，你和普高兄都與王穆有過交往，我意你倆中一個去駱駝城，跟王穆詢問一下，張大豫可能之所在，盡快找到張大豫。”

  “諾！”張虎抱拳應道。

  “別多想了，回城。”謝瑍看了一眼有些蒙圈的毛秋晴說道。

  謝瑍他們回城之時，遠在河州的孫無終在衛平的幫助下，很快就處理完了羈押的作亂之人。衛家在河州乃望族，勢力不可小覷。此次叛亂讓衛家元氣大傷，光是斬首的衛家族人就有數十人。

  通過審訊，他們發現，這次反擊新政並不那麽單純，還有外人的慫恿幹預。最後線索指向了禿發鮮卑，孫無終心中冷笑不已，自己還沒動手，倒給人欺負上門來了。遂即向南安的姚興、天水王統通報軍情，邀請他們綏靖關中並襄助討伐禿發部。

  孫無終發函的同時，令衛平為主將，向南討伐禿發部。

  姚興得到河州傳來的消息，又傳信天水，並建議仇池守將西進，自己亦派兵馬一起合圍禿發部。

  禿發思複鞬乍聞進軍來襲，有些意外。又探得南安、天水、仇池兵馬均有調動，心知晉軍來者不善。禿發思複鞬雖然有些不解，但仔細一想，自己所部不投降，哪怕是安分守己，隻要晉軍騰出空來亦必然來攻，他想做個草頭王是不大可能的。所以，禿發思複鞬還算是明白人。知道不可力敵，首領禿發思複鞬遂舉部南遷，希望躲過一劫。

  其子禿發烏孤道:“晉軍占領姑臧，我部隻好輾轉此地，偏安一隅。晉軍於天水南安久住，並無相攻之意。今攜大勝之勢突襲我部，四路出兵，必有緣故。請大人弄清原由，再作打算。”

  “曩我部坐觀各地風雲此起彼伏，雖未挑事，但亦未曾向晉軍請降，想必是惱了晉帥。”禿發思複鞬道。

  “大人，謝子明數萬大軍西去之前，一不曾招降我等，二不見發兵征討，可見謝氏之意在西域，根本不曾將我等放在心上。今謝氏大軍已往姑臧而去，突然攻我，必有緣故。”禿發烏孤再次勸道:“還請大人詳察。”

  “兒子，謝氏西去不假，但隻要我們不降，兵戎相見是遲早的事。”禿發思複鞬道:“這樣吧，你立刻派人前去謝罪請降，問明情況再作打算。”

  “大人，謝氏大軍西去已遠，三郡兵馬雖不算少，比我們尚差許多。大人何必如此懼怕晉軍。”禿發思複鞬的小兒子禿發奚於道:“我族精騎向來悍勇，某願親自領兵一萬，迎擊衛平。”禿發奚於是個粗魯直率之人，他要說不打就不是他了。

  “糊塗！”禿發思複鞬道:“你知道晉軍還有多少兵馬？已經動作的四路且不說，河東有興晉、枹罕、略陽、苑川、蕭關、平涼、安定、隴東、新平、漢中；河西有金城、晉興、西平，一旦興兵，我們隻有一個結果，那就是滅亡。”

  “不打過怎麽知道是不是真的厲害。”禿發奚於咕噥著。

  “你就知道打打打，可你打得過嗎？”禿發思複鞬怒道:“上次數萬大軍在姑臧，要不是晉軍騷擾，你覺得你能逃得回來？你早就變成肥料了！”禿發思複鞬說著，看著眼前的三個兒子，突然覺得哪裏有什麽不對。

  “不對，上次你回來，可是盛讚晉軍厲害，怎麽這會兒忘了疼了？”禿發思複鞬盯著小兒子問道：“說，怎麽回事？”。

  禿發奚於看著暴怒的老爹，下意識地看了二哥禿發利鹿孤一眼。

  “這個笨蛋，淨給我找麻煩。”禿發利鹿孤心中暗罵。

  禿發思複鞬那是人老心明之輩，見得世麵多了。目光轉向二兒子道:“說，是不是你攛掇你三弟的？”

  “大人息怒，你也不是不知道，三弟勇悍，自是喜歡征戰。”禿發利鹿孤行了個禮道:“其實，我覺得給晉軍的厲害瞧瞧也不錯，省得給人小看了。”

  “哼。”禿發思複鞬冷笑一聲道：“我豈不知你的心思。說吧，你到底做了什麽？”

  思複鞬為何有此一問？原來二兒子禿發利鹿孤一向好計謀，不主力戰，今日的表現卻與平素大相徑庭，這不得不叫思複鞬懷疑他的話的真實程度。

  “我……能做什麽？”禿發利鹿孤有些驚疑不定，但卻是強裝鎮定地說道。

  “逆子，還不從實招來，難道等我們禿發家滅門嗎？”禿發思複鞬氣急敗壞道，：“快點說，你這個逆子！”。

  禿發利鹿孤這才將他如何挑撥等事簡略說了一遍。

  “唉……”思複鞬長歎一聲:“我就知道是你，耍小聰明，惹禍上身。給我拿下。”

  “大人，請息怒。”大兒子禿發烏孤道:“我即刻前往晉營覲見衛將軍，希望能來得及。”

  思複鞬搖搖頭道:“你就這樣空口白牙去說，他們能信？既然晉軍突然四路發兵，人家沒有確鑿的證據能如此大張旗鼓？”思複鞬看了一眼禿發利鹿孤，接著說道:“帶上這個逆子，交給晉軍處理，晉廷向來寬仁，希望能饒他一命。”

  “大人，你不能這樣，我是您的兒子啊。”禿發利鹿孤大勝抗爭道：“你這樣向漢人委曲求全，會讓人看不起的。”

  “逆子，若非你自以為是，惹惱晉軍，怎會有今日之事。”禿發思複鞬恨鐵不成鋼道：“帶這個逆子去晉營謝罪，我安排一下部落之事，親去去接應你。”

  “諾！”禿發烏孤行禮已畢，帶著頗不服氣的禿發利鹿孤出帳而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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