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出晉陽借道伐姚萇,回長安輕言說軍情(中)
作者:淡淡如菊      更新:2020-12-14 04:24      字數:2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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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上,這是怎麽回事?為何情勢變得如此嚴峻?”慕容恒首先發問。

  “實際上,從大秦前年戰敗,晉朝就開始了收複失地的軍事行動,隻是沒引起我們的重視罷了。而從苻堅被姚萇所俘開始,晉軍就加快了收複失地的步伐。隻是我們所有人都認為晉朝沒有那個勢力,也沒那個膽子。恰巧那時候謝安死了,大晉基本是塌了頂梁柱了,可沒想到出了一個了不得的小輩。更重要的是那個孝武帝竟然對其言聽計從,眾人皆小瞧了那個孝武帝,更從未聽說過這個小輩。”

  “這次大晉派出的北伐主帥,一個年未弱冠的年輕人。”慕容衝說著,臉上泛起了一種喜悅的光彩,仿佛是在讚歎,又仿佛是在自語:“文武全才不足以明其慧,恢弘曠達不足以言其神,這個人就是江左謝氏,謝安謝安石的侄孫,謝玄謝幼度的兒子:謝瑍謝子明。”

  “謝瑍謝子明?”慕容凱疑惑道:“從未聽說過此人啊。”

  “是啊,不光你們沒聽說,恐怕天下也沒幾個人聽說過此人。”慕容衝的眼底閃過一道厲色,轉眼而逝:“如果沒有此人,我們恐怕這會兒都已經在死亡之路上蹣跚而行了。”

  “主上,此言怎講?”段隨突然意識到這裏有大問題。

  “如果那天朕不在了,你們會如何?”慕容衝淡淡地問道。

  看了看台下的臣子們,一副麵麵相覷的樣子,慕容衝心裏湧上一種無名的悲哀,這話至少有三個人能聽懂,但他們都裝地沒聽懂。

  “我想,一定會有人帶領你們東歸,這個人就是送你們赴死的人,因為剛才說了,東歸是死路。但你們卻以為這是活路,其實你們都錯了,因為你們是棋子,朕也是。隻有那個暗中鼓動東歸的人才是棋手。”慕容衝輕輕說道:“你們聽明白了嗎?”

  殿下的眾人,這才仿佛從夢中驚醒。

  是啊,自入長安以來,總有人嘀咕著東歸東歸。可誰也不知道東歸之路是這樣的,如果不是主上親自探路,恐怕都成了孤魂野鬼了。大家的眼光都開始集中在段隨、韓廷身上,韓段二人是如坐針氈,有口難言。這才明白,那日他們的主上為何要他們裝作若無其事。

  “其實,如果不是你們自己探得外麵的形勢如此,我還是不會說這些的,因為即使我說了你們也不會相信。你們會認為那是我要留在長安的借口,也是我不願東歸的借口。其實不是這樣。”慕容衝的聲音越來越平淡,像是在講述一個與他毫無關係的故事一般。但聽的此言的一班大臣,腦門上的汗開始冒出來:“有人想做皇帝,那就要先把朕幹掉,因為朕是個最大的阻礙。當有人因為無法東歸而出來弑君以後,他的上位才變得可能。當然他也並非是要真正帶你們東歸,因為東歸以後,這個皇帝就要看朕那個叔叔的臉色了,他不會願意的。所以東歸是個幌子,弑君奪位才是最終的目的”。

  聽著慕容衝的敘述,年初逃奔而來的慕容柔叔侄,第一次變了臉色。倒不是慕容柔叔侄有何不軌圖謀,而是他們發現慕容衝變了。

  而慕容衝好像覺得這些還不夠勁爆,接著說出了讓群臣更目瞪口呆的事。“或許你們覺得朕是在憑空想象,可你們知道朕差點被殺了嗎?”

  慕容衝輕輕笑了笑,似乎毫不在意:“你們不知道,但有人知道,幕後之人知道。也就是因為這次被刺殺,才讓朕明白了很多事,明白了原來有人為了皇位如此處心積慮的算計。”

  “或許弑君之人,會成為下一個首領,但隻要他做了這個首領,就離死不遠了。”慕容衝的聲音顯得悠遠而懶散:“因為慕容氏還沒死絕,容不得他做什麽燕國的王或者皇帝。所以他隻是個棋子,被利用後死不瞑目的棋子。”

  大殿之上,韓廷還好一點,但段隨的冷汗都下來了。

  “剛才我曾問,大晉如此迅猛地占據了青徐兗冀、豫幽燕司諸州,而我的叔叔,那個曾經叱吒天下的燕王卻不曾出現。”慕容衝由開始了淡淡的敘說,“實際上,他不是沒出現,而是早就出現在了鄴城。”

  慕容衝抬起頭,似乎要望穿穹廬,看到遙遠的鄴城。

  “隻是,在鄴城,他敗了。敗在那個名不見經傳的謝子明手上。”慕容衝臉上帶了微微的笑容:“燕王這次不是一般的敗,不但八萬大軍被俘,就連燕王自己也成了謝子明的階下之囚,當然還有他的子侄等一幹眾將。而不久之後,他自己竟甘願做了謝子明手下的大將。平城就是他帶人攻取的;朕還聽說謝瑍欲派慕容農鎮守龍城,以此北圖東蕩。”

  “你們就不奇怪,為什麽像垂叔這樣英武不凡之人也甘願拜倒在他的腳下嗎?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到底有多大的魅力?”慕容衝環視著下麵的群臣,見大家瞪大了眼睛,像聽故事似的入了迷。

  “朕去幽州,見到了他。”慕容衝再次拋出一顆炸彈。

  “朕出了兩劍就輸了,第一劍他沒還手,第二劍他擋了朕的劍,朕就再也沒法出劍了。”慕容衝眯著細長的眼睛,似乎在回憶那驚心動魄的一劍,“以朕之劍,以朕之功,僅僅一招而已。”

  “他沒殺朕,還讚歎朕劍法了得:舉輕若重,果然是高手。”慕容衝好像一個孩子得到了大人的獎賞似的,神情和聲音都相當開心,“他邀請朕去他的書房品茶,朕見到了最好的字和最大氣的楹聯:任君婆娑風月,看吾整頓乾坤。也是我第一次看見楹聯,據說是謝子明所創,懸於門兩邊的。當然還有最烈的酒。”

  慕容衝停下來,像是在回味楹聯,又像是在品味香茶烈酒。

  “主上,後來呢。”到底是年齡小,慕容凱問道。

  “嗬嗬。後來我就回來了。”慕容衝笑了。

  “啊?”不但慕容凱有些意外,大家都意外的啊了一聲。

  “是啊,喝完酒我就回來了。”慕容衝笑道。

  “他沒難為主上您”慕容凱有點不信道。

  “朕倒是想他為難朕,譬如扣留朕當人質。”慕容衝歎了口氣道:“但人家勸朕國事為重。朕也掛念你們被人賣了,所以就急著趕回來了。來回二十日餘,真是累死朕了。”

  眾人明顯的感覺到,慕容衝變了。會笑了,親切了,像個人了。

  難道這也是那個謝子明的功勞?這是個什麽樣的人,能改變主上?

  “晉軍會放過我們嗎?”慕容凱再次發問,其實這也是大家都想問的。

  “放如何?不放又如何?”慕容衝輕輕反問道。

  “人固有一死,既然不放過我們,那就拚死一戰。”慕容凱大聲道。

  “勇氣可嘉!”慕容衝對慕容凱點點頭道:“死不可怕,怕的是死不了,所以死要死的更有意義。春天到了,為今之計,大家需要激勵士氣,更要扶助農桑,既然無法東歸,我們就要活下去,隻有活下去才有希望。當年叔父慕容垂逃離大燕,我們認為他叛國了,可後來我才漸漸明白,他不願意禍起蕭牆,爭奪皇位,也不願意枉死,隻好離開大燕。你們都是跟隨朕赴湯蹈火的好兄弟,如果你們有什麽意願和想法,可以找朕談,什麽都可以談。朕不願意看到骨肉相殘,尚書大人,您說是嗎?。”

  “主上明鑒!”慕容永心裏明鏡似的,他知道自己被看透了。也許要跑路了,他心裏暗自盤算著。

  “要在長安立足,首要安民。”慕容衝道:“除了探查敵情,整訓兵馬,還要扶助農桑。你們去吧。”

  “謹遵主上之命!”眾人齊聲施禮。

  不知是不是錯覺,慕容衝覺得大家的聲音變得有力,而且真誠。

  這就是謝兄弟的威力嗎?就這麽簡單?

  慕容衝忽然覺得輕鬆起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