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西燕王新平走高蓋，孝武帝金殿問群臣（上）

  建康正處在“如火如荼”辯論的時候，來自長安的消息，臨時打斷了止戈的辨議。

  自謝瑍提議孝武帝去探聽苻堅被俘之事，司馬曜就無師自通的在各國各地派設了不少的皇室密探。

  這個消息就是：姚萇想西向擴土，為了消除後顧之憂，送派其子姚崇到後燕做質子。以向慕容衝表示結好之意。慕容衝對姚萇既有不屑，又有怨懟。既然姚萇送上質子，怎麽可能不受？姚萇以為無憂，乃專心西向安定，擴大和鞏固自己的勢力。沒想到，最終還是遭到了慕容衝的攻擊。

  慕容衝是懷著對苻堅的刻骨仇恨，率軍進攻長安的。先戰於灞上，大敗秦軍得入阿房；並於阿房稱帝。繼而圍困長安，至苻堅棄城而走。遂占領了長安。其兵勢洶洶，含恨入城，殺人無算。據說當時長安左近千裏赤地，幾成無人區。

  姚萇的部將吳忠在五將山抓住了被慕容衝攻破長安而棄城而逃的苻堅大帝。狼狽逃命的苻堅，被吳忠等捆起來送到新平（今陝西省彬縣水口鎮），交給姚萇。姚萇逼取玉璽和禪讓未果，為了自己上位，姚萇就於新平佛寺（今彬縣南靜光寺）弑殺了秦帝苻堅。

  姚萇需要休養生息，懼怕慕容衝勢大，想要西上，擔心慕容衝阻遏他，就派使者詣見慕容衝，願送質子入燕，兩國結好。其實，姚萇做了一件蠢事，那就是殺苻堅；你看慕容垂就很聰明，不但不殺苻堅，還將所有的兵馬交給苻堅，而自己脫離苻堅。如果姚萇將苻堅送給慕容衝，那麽慕容衝還會如此嗎？事實上慕容衝並不買姚萇的帳，他把苻堅打得狼狽逃竄，被姚萇得了個便宜，俘虜了苻堅，又擅自處理了苻堅，根本就沒把他這個正主放在眼裏。既然你願意送兒子姚崇來做人質，那就將計就計。等姚萇失了警惕，也好攻擊後秦。

  姚萇將兒子送到了西燕做人質，然後就進駐北地，練兵聚糧，觀望時局的變化，等待時機。姚萇這個想法相當的有意思。常言道遠交近攻，他和慕容衝比鄰，還敢近交外出，這不是找死嗎？好在他的兵馬爭氣，不然早就完蛋了。

  事情是這樣的。

  太元十年（385年）十月，慕容衝派其車騎大將軍高蓋率軍五萬進攻後秦，在新平以南和姚萇兵馬相遇。高蓋雖然率軍來攻，還沉浸在大敗秦帝苻堅的得意忘形之中，根本沒將姚萇當回事。

  姚萇的軍馬當然也沒想到西燕會來攻擊他們，兩方倉促相遇，倉促進攻。高蓋首先醒悟，揮軍衝殺。可惜姚萇本非弱旅，經過幾個月的練兵，成效顯著，竟抵擋住了突如其來的攻擊。穩住陣腳，姚萇軍開始反擊，雙方都是強兵，直殺得天昏地暗，死屍遍野。

  姚萇占據地利，又有兵力優勢，逐漸占得上風。高蓋見自己五萬兵馬，傷亡殆盡，所剩者不過區區數千殘兵，恐回去以後慕容衝怪罪，索性與殘眾數千人，降附姚萇，姚萇令其為散騎常侍。

  而高蓋的養子楊定卻逃逸西向，並糾集了一班人馬。十一月，徙居曆城，自稱龍驤將軍、仇池公，並派使者向東晉稱藩。此事，孝武帝已見到其使者，朝臣們認為，朝廷需要這個楊定向諸國表征正朔，乃承認其藩。

  另一個消息，就是乞伏國仁（於今之甘肅榆中大營川）築勇士堡為郡，聚眾十餘萬人，自稱大都督、大將軍、大單於，領秦、河二州牧，建元建義，大封臣下，又是一個獨立勢力出現了。

  而秦征西將軍呂光，自西域龜茲返回，戰敗涼州刺史梁熙，占據姑臧，盡收河西之地，自稱涼州刺史，有割據之意。這個呂光，就是後來建立大涼的呂光。

  加上原來的本土豪強，這將是一個大亂之局。

  孝武帝聽了此消息，憂喜參半。為什麽呢？

  喜的自然是諸虎相爭，朝廷得利；憂的是，得勝一方越加強盛。如果兩方勢力相差不大，相持對峙還好，若是一方吞並另一方，那將為後來長安之收複造成麻煩。孝武帝司馬曜這時才越發覺得謝瑍時機把握的恰到好處，對謝家一直進言北伐，感到由衷高興。因為各方勢力才自立不久，又互相爭鬥蠶食，尚未形成巨大的威脅。如果過上幾年，其中的強者脫穎而出，再想北伐就難了。說實話，司馬曜是特別希望謝瑍盡快拿下長安的。於是，司馬曜派人將探到的這些消息分別送往京口大將軍和謝瑍的幽州城。

  長安以西，一下子出現了如此多的勢力，這真是你方唱罷我登場，精彩的人生不是吹的，一幫跳梁各自演繹自己的人生。

  西燕王慕容衝走了高蓋，他還不知道自己有了大麻煩。

  慕容衝此人容貌俊美，驍勇善戰。慕容俊在位時封中山王、大司馬。那時候他才十二歲。前燕滅亡，入秦，成為苻堅孌童，深得苻堅寵愛，這成了慕容衝最大的噩夢，直到後來因為王猛勸說苻堅，才放其外任，任平陽太守。

  太元八年苻堅淝水大敗，秦地大亂。衝兄慕容泓、衝叔慕容垂，皆各自起兵反秦。太元九年（384年）三月，慕容衝在河東起兵，擁眾兩萬，進攻蒲阪，被前秦將竇衝擊敗後，慕容衝率騎八千投奔其兄慕容泓。不久慕容泓建立西燕，同年六月，慕容泓的謀臣高蓋、宿勤崇等認為“泓德望後衝，且持法苛峻”，遂殺慕容泓，立慕容衝為皇太弟，秉承帝旨行事，自行設置任命官員。

  太元十年（385年）正月，慕容衝在阿房城稱帝，改元更始。他根本想不到的是，因為他不想北歸，而成為又一個犧牲品。前麵說過，鮮卑一族源自極北之鮮卑山脈，族人們跟隨衝，原以為慕容衝會帶著大家回老家。沒想到，慕容衝竟然心戀長安，又擔心東歸為慕容垂所乘，便督促農耕，建築宮室，作長久安居的打算。按說慕容衝這樣舉措是正道，本來沒什麽錯，可鮮卑族人深恨之。高蓋在時，那是鐵杆擁護慕容衝的，沒了高蓋這個鐵杆支持的慕容衝就悲劇了。所以在不久以後差點跟他的上任慕容泓一樣，被手下弑殺，此乃後話。曆史上慕容衝就是這樣被殺的。謝瑍來自後世，了解這個有些心理扭曲的帥哥，當然不想讓他這麽死了。前文已有交代，此不贅言。可見此時的鮮卑或者其他少數民族，對教化很陌生，對於忠於國家民族更陌生，一個不合自己的心意，就合謀弑主，管他是誰，自己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司馬曜擔心之事，如果謝瑍聽到這樣的消息，他高興還來不及。現在自立的國家越多，各國的綜合實力就越小。而且彼此之間很難和平相處，那麽國力消耗也少不了，這對於以後的收複反而有利。

  謝瑍留薑常侍住了一夜，因為天氣將越來越寒冷，乃贈皮衣皮褲等給隨行之人禦寒。

  送走了薑常侍這幫欽差，謝瑍才和謝絢詳談。謝絢本人還是願意於軍中行走，謝瑍乃將他派至桓玄手下，從小兵做起，參加整訓。謝絢還不知道，他麵臨的將是如何殘酷的訓練，領命隨桓玄而去。

  謝瑍幽州的新政已鋪開，也遭遇到了第一個豪門大族的抵製，者就是範陽盧氏。

  範陽盧氏出自薑姓，為齊國後裔，因封地盧邑（今山東省長清縣）而受姓盧氏。秦漢時代，盧氏子孫遷居至涿水一帶之後，定居涿縣。東漢末年，盧植平定了黃巾之亂，盧氏從此起家。至南北朝時，範陽盧氏才進一步崛起為一流世族，與與清河崔氏、太原王氏、滎陽鄭氏合稱四姓。現在還算不上多麽強大的一流士族，隻是有些名望而已。與後世隋唐之時還相差甚遠。包括其他北方士族，晉廷存在之時，出仕北朝的還是少數。

  範陽郡距離幽州治所薊縣僅百餘裏，在幽州城內的實力卻是首屈一指。謝瑍該如何麵對這一挑戰，是個新問題。據陳郡謝氏族譜載，謝氏祖先乃薑尚後裔，那麽追宗溯源兩家都是出自薑姓。永嘉之亂謝氏南渡，盧氏卻留在北方。這裏簡單說一下南北世家分化之原因。

  為何有這樣的分化呢？應該有兩方麵的原因，其一是北方諸世家，特別是黃河以北的世家大族，路途遙遠，南遷不易；其二就是陣營不同。總的來說，決心過江的士族，就其多數而言，都是八王之亂後期東海王越與成都王穎對峙時屬於東海王越陣營的一方。可以說越府聚集的名士，構成了以後江左門閥士族的基礎。這些名士，深知江左的琅琊王睿與中朝的東海王越有著極為密切的淵源關係。而東海王越由於王國地境所在和活動範圍所及的原因，所團聚的士族名士大抵為黃河以南諸州人，而且多為新出的門戶子弟，所以江左用事臣僚也多籍隸青、徐、兗、豫諸州。故史家認為永嘉以來籍隸黃河以南的諸士族以路近而多南奔，籍隸黃河以北的諸士族則否。這是一個合理的解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