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入上黨劉毅做留守,取中山謝瑍奔幽州(下)
作者:淡淡如菊      更新:2020-12-14 04:24      字數:4105
  接上章

  慕容垂進屋的時候,看到謝瑍正在寫什麽,也不說話,站在一邊。謝瑍看他進來,立刻放下筆,請其入座。慕容垂拱手相謝。

  慕容垂坐好,剛要問什麽,謝瑍遞過一疊紙。

  慕容垂接過來一看,這一疊紙已經裝訂好了。封麵之上寫了三個字:三字經。一看字體就知道出自謝瑍的手筆。

  慕容垂好奇的打開,看看什麽是三字經。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苟不教,性乃遷,教之道,貴以專。……

  僅僅看了這幾句,慕容垂心內掀起了滔天巨浪,他忍不住將《三字經》一口氣讀完了,才有些不舍抬起頭來,頗有意猶未盡之感。

  “這是將軍所作?”慕容垂將信將疑的問道。

  “犬子已出生,弄些啟蒙之文,也好教導。”謝瑍笑道。

  “將軍,此物必將大行天下,大人果然才高。”慕容垂道:“我可以教給我的族人嗎?”

  “當然可以。”謝瑍道:“我準備找人刻印,印成書。”

  “那自然好。隻是這刻印之術,太過昂貴,也太繁瑣了。”慕容垂道。

  “燕王閣下,我已有了一個辦法。”謝瑍道:“將每個字刻成字範,用活字排版印刷。”

  “唉,將軍,和你在一起,受打擊太大了。”慕容垂道:“這兩件事都是造福千秋萬代的事,可在將軍,竟然隻是為了教孩子念書、印書。”

  “燕王,可是豪氣幹雲的英雄,怎麽竟然歎氣了。”謝瑍笑道。

  “這裏還有一本,是第二本讀物,您看看。”謝瑍拿出早就寫好的《千字文》道:“這裏是常用的一千個字。”

  慕容垂再次好奇的接過來,這一疊紙也訂好了,封麵寫的也是三個字:千字文。翻開一看,又被吸引住了: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寒來暑往,秋收冬藏。閏餘成歲,律呂調陽。雲騰致雨,露結為霜。金生麗水,玉出昆岡……

  “善!大善!”慕容垂隻能用這樣的語言來表達他的讚歎了。

  “這是第二本,也可以說是第三本。《三字經》是第二本。”謝瑍道:“第一本是教人怎麽讀音發音的。可惜那個我還沒寫好,就是寫好了,估計天下除了我自己認識,還沒其他人認識。”

  “今日得見如此之物,方明白語言文字之源遠流長及妙用無窮。”慕容垂道:“隻顧看將軍大作,倒是忘了問將軍找我有何吩咐。”

  “沒事找你聊聊天,不行嗎?”謝瑍笑道。

  “當然行。”慕容垂也笑了:“但我想將軍不會那麽閑吧。”

  “前幾日確是很閑,等消息嘛。”謝瑍道:“既然他們回來了,也就該忙點了。雖然他們帶回的是好消息,但我卻不得不放慢行動,因為冬天的棉衣還沒到。十月下旬就很冷了,現在還有不到十天的時間。著急啊我。我有個想法,由您出麵號召貴族的人,獻出家中陳年不用的毛皮,以作製作冬衣之用,我來出錢,按質論價,保證童叟無欺。燕王您覺得可以嗎?”

  其實,等冬衣是一方麵,還有一個方麵就是等人,劉穆之他們還沒到,估計這幾天也該到了。另一個方麵就是讓整訓的時間更長,這樣才能有效,不至於誰來都叛變。

  “將軍,以後不要叫我燕王了。晉廷不會封我燕王,你也不會。”慕容垂道:“我們還是以字相稱吧。”

  “這如何使得,您比我父親年齡都大,我看還是稱呼您前輩吧。”謝瑍道。

  “隨你吧,別叫燕王就好。”慕容垂道:“你說的事,我去問一下。另外將軍也可以麵向全城購買毛皮;也包括那些尚未收複的郡城。”

  “前輩所言有理,就請前輩安排族人辦理此事,我會在城內張貼告示。此事若成,前輩首功。”謝瑍拱手相謝。

  “將軍此言大謬,今日道明一睹將軍大作,感佩至深,無以複加。”慕容垂道:“始覺大半生俱白過了。”

  “前輩,那您認為我們是生活條件優越了好,還是差了好呢?”謝瑍笑問道。

  “當然是條件優越了好,我們一生追去的不就是這個嗎?”慕容垂道。

  “前輩是否發現,很多條件很好的人家,子孫反而不如貧賤之家的。”謝瑍問道。

  “個例總是有的。”慕容垂道。

  “此非個例,已成常態。”謝瑍道:“紈絝子弟多自豪門,忠孝臣子常出貧賤。何也?清貧之家,能知稼穡之難,能解百工之累,故其為官也,必□□其民,上忠其君。紈絝之人,惟知仗勢橫行,不知持家艱難,故其必輕民而傲上,歡娛無極,欺上瞞下,貽誤國事。故其為國也,下則民怨沸騰,餓殍遍野;上則貪腐驕奢,鬻官賣爵。豈不悲哉?”

  “將軍此言,明察萬裏。然如此天下久矣,欲人之修德難矣。”慕容垂歎道。

  “自夏禹傳國以家,君王莫不私國,黎民莫不困乏。古聖先賢所以為聖賢者,德化萬物,與民同樂,與民同悲,民欣然從之;今之帝王,以國私家,仁德不施,趨利天下,故利盡則散。”謝瑍歎道:“曆覽前賢國與家,成由勤儉破由奢。何須琥珀方為枕,豈得真珠始是車。遠去不逢青海馬,力窮難拔蜀山蛇。幾人曾預南熏曲,終古蒼梧哭翠華。”

  慕容垂走了,他是帶著震撼走的。謝瑍今日之言辭,實在出乎其意料,然細思之,莫不如是。慕容垂乃一代開國帝王,天資英傑,哪裏能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呢?

  謝瑍再次陷入深思之中。作為先天之人,掌握一個人的氣息很容易,基本不會走眼。他真實的感覺到慕容垂變了,這也是他希望的。那麽他的那些族人呢?這次讓他們賣毛皮也是一個觀察的機會。

  謝瑍令桓玄和馬能接收趙郡,並派細作,趁冬雪未至,翻越太行,探查真定(樂平)情勢;令朱序和張虎接收河間及渤海。並令兩路兵馬入城安民,整合兵馬,嚴格訓練。等越冬之物到了,再行北進之事。各路兵馬根據謝瑍命令,迅速展開。

  河間守將乃鄧羌次子鄧翼,曾任前秦河間相。慕容垂占領冀州時,曾詔命鄧翼為後將軍、冀州刺史、真定侯。鄧翼對慕容垂的使者泣告曰:“先君忠於秦室,翼豈可先叛乎!忠臣不事二主,自古通義,未敢聞命。” (《魏書》)但是,後來實在推辭不掉,任建武將軍、河間太守、尚書左丞等職,所曆皆有政聲。後卒於趙郡內史任上。

  鄧羌聞慕容氏助晉來取河間,仰天太息道:“秦未亡而燕已歸,豈非天意哉?”,遂舉城以迎晉軍。因見晉軍入城,張榜安民,秋毫無犯,乃上書謝瑍,俱告冀州形勢,請求賑濟黎民。謝瑍深以為然,委其為冀州長史,兼河間太守,告以新政。後政績斐然,為民所稱譽。

  未幾,鄧翼感新政之惠民,自薦其子鄧淵於謝瑍,謝瑍與之相談,皆能引經據典而答。史傳鄧淵博覽經書,長於易筮,又了解鮮卑舊事,曾作《代記》,保存了北魏曆史不少珍貴資料,是個有心之人。謝瑍乃命其作隨身書記,後鄧淵將跟隨謝瑍數十年的經曆和朝中坊間流傳的事跡,輯而成書,就是後世有名的《謝公錄》,成為後世研究謝瑍的重要文獻。

  有了隨身書記,謝瑍帶著薑孝和慕容垂等人,乘機四處查看,了解風土人情,探察地形,以備軍用。

  如此非隻一日,謝瑍收集的皮毛也告一段落,數城共收集各類毛皮七萬六千餘張,謝瑍令城內裁縫全部趕製成棉褲,下腳料做成棉皮鞋和二指手套。並曉諭各地,繼續收集各類皮毛。

  太元十年十月二十一日,劉穆之帶人到達冀州,同時抵達的出了錢糧還有越冬棉衣等一應物品。朝廷的詔令也隨同到達,詔令獎賞各立功將領,並向士兵發放軍餉。謝瑍將攻取冀州的奏報,交予頒布詔書的內侍,向朝廷報捷不提。

  謝瑍以劉穆之代理冀州整事,下令原冀州、鄴城、以及收複的各城,交由各將堅守,所有官員至冀州宣貫《新政草章》,包括謝瑍身邊的侍從書記等全部參加培訓,謝瑍的說法是,自己身邊之人不了解新政,何論他人?新一輪的新政即將展開。

  半個月後,各軍將士基本完成了訓練,達到了預期目標。而朝廷的賞賜,無論晉軍還是降軍,按謝瑍的命令,一律同樣發放錢糧。謝瑍送走欽差,趁大雪未至,下令大軍向幽州進發。令桓玄朱序兩部,同時向北推進。

  謝瑍以慕容麟為將接收中山(定州),並做中山郡守,在此養傷,堅守城池,算是謝瑍給慕容氏的甜頭。令原衛將軍府長史平白羽為兵曹執掌中山郡兵事,並帶廣陵新軍百人,以為軍隊訓練之用。令原中山守將慕容農率中山各將,北上範陽與大軍匯合。

  三日後,謝瑍大軍至博陵。

  博陵守將乃前秦中山太守王兗和固安侯苻鑒(慕容麟攻克中山後被抓,後來逃至博陵)眼見晉軍勢大,又風聞燕王已降晉,本固守之心,遂土崩瓦解。

  郡功曹張猗諫曰:“晉為朝廷正朔,今複舊國,人心所向也。明公忠貞,世人皆知,奚可忘祖而侍漢賊?”此時,王兗因抗燕有功,剛剛收到苻丕加官進爵的詔令,就要降晉,這也太讓他們無臉見人。好在這次降的是晉,要是降燕的話,幹脆就別活了。話說回來,曆史上的王兗就是一直抵抗慕容垂到彈盡糧絕,城破慷慨赴死。

  謝瑍向朝廷稟報,仍令王兗為博陵郡守,繼續駐守博陵,令慕容和為郡守兵曹,苻鑒隨軍北上。

  兩天後(太元十年十月二十五日),大軍度過滹沱河、泒水至高陽。高陽守將苻紹請降,謝瑍命原衛將軍府行軍司馬韓倡為高陽郡守,帶領新軍百人,入城安民,大軍繞城而過,繼續北向。

  同時朱序張虎一路渡過漳水、滹沱河及泒水抵達章武,桓玄馬能也到了泒水邊,準備渡河。

  太元十年十一月三日,範陽,陰。

  大軍將至範陽,這也是進入幽州之前的最後一個城池。

  謝瑍看看天,心裏暗暗著急,要下雪了。

  到達範陽,離幽州治所薊縣(此薊縣非後世天津市之薊縣,在今北京城西南;而今之薊縣曆史上最早的稱謂是“無終”)隻有一百多裏。謝瑍命太史庸和趙印率騎兵三萬先行,以慕容楷、慕容隆隨行,麵見平規,先一步入城安民。

  就算再著急,謝瑍還是令大軍在範陽休整了一日。

  同時謝瑍接見了慕容農等中山郡一概眾人,慕容農和慕容垂父子在範陽相見,兩人私談深久。

  十一月四日,大軍在灰蒙蒙的冬雲裏,繼續向北進發。

  十一月五日,天開始下雪,而且越下越大。謝瑍一邊督促加快行軍速度,一邊檢查冬裝是否齊備。還別說,真有的兵士將衣服留到了家中,謝瑍又好氣又好笑,最後以違紀論處,卻沒有實質性的責罰,重新領了衣服完事。

  先行的騎兵每人兩騎回來接人,謝瑍還是挺滿意這些家夥們長腦子。凡是會騎馬的都可以上馬而行,除了輜重沒辦法,所有可走的都走了。謝瑍看著越走越慢的隊伍,心裏有點後悔,或許不該在範陽休息。

  太元十年十一月六日,主力大軍進入薊城,幽州到手。

  謝瑍進軍順利,劉牢之和劉裕卻遇上了麻煩。

  這正是:勝敗自有天定數,進退且作壁上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