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輔叫來手下們相商，都覺得雖然冒險，但一旦成功士氣可以提升，倒是可以一試。反正騎兵是他們的強項，進了步軍營內，那就是狼入羊群。苻衝被說動，留下步兵守城，點起五千騎兵，突然開了城門，向那些休憩的士兵衝去。

  晉軍一看城門開了，先是一驚，看到敵軍騎兵，方才大夢初醒，趕緊往營內跑，一邊跑還一邊喊：不好啦，秦軍來啦。

  營內頓時混亂起來，穿鎧甲的，找兵器的，亂作一團。

  秦軍一看，機不可失，像一道鐵流蜂擁而過。衝開營門的柵欄和椏杈，隻見前麵的晉軍撒開腳丫子往南跑，有的連鎧甲都沒穿。追進了數百米，忽然前麵一員大將手持大刀，擋住了去路。這紫臉大漢一招手，身後弓箭手的箭矢如雨而來，緊接著兩邊也射來同樣的箭雨。

  “不好，上當了。”秦將恍然大悟道。剛要往回跑，卻見背後一員小將橫刀立馬，率軍殺過來。

  沒辦法隻好拚了，秦將到底是能征慣戰之輩，慌亂中糾集兵士迎戰。

  說實話，要不是想得上黨城，這些人早就被一鍋端了。

  眼看著秦將率領殘兵敗將向外逃竄，劉牢之和劉裕相視而笑，緊跟著衝出大營。秦晉兩軍的人交織在一起，向城內衝去。一開始城頭的人還以為是自家的軍隊勝利歸來，看到混在一起的晉軍才知道壞了。又不敢射箭，也不敢關城門，眼看著晉軍衝進城來，接著後續的晉軍像漫山遍野而來。

  楊輔被幾個將官保著衝出了上黨，其他的人都陷在城內。

  這是怎麽回事呢？

  原來到了攻城的第二天，劉毅想到明日要撤軍了，算是萬不得已了吧，於是召集劉牢之、劉裕，拿出了謝瑍的錦囊道：“臨行時，將軍所贈。不到萬不得已不許打開。明日撤軍在即，二位以為可否打開？”

  “打開！打開，快打開！”劉裕說著，就要搶錦囊。

  劉毅看著劉牢之，畢竟此軍的主將是劉牢之。

  劉牢之點點頭道：“打開吧。”

  劉毅打開錦囊，雙目一凝，念道：

  “三位劉將軍台鑒：

  子明略知三晉之地，形勢險峻。而上黨源遠流長，西窺秦晉，南望中原，實乃要衝。今派三位兄長取之，乃西進之備也。

  孫子雲，上兵伐謀，攻城之法，為不得已。是故百戰百勝，非善之善者也；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子明慮上黨之險，必難遽得，如此可行驕兵之計，如此這般，這般如此。是為亂軍引勝也。

  既得上黨，安民整軍，不可違《三八軍律令》也。

  休整三日，以整降兵，遵我軍紀。

  上黨之地雖險，非智謀之士不可守也。希樂兄留守上黨，留北府兵一萬，並上黨降兵皆歸節製；騎兵俱交道兄堅指揮，道堅、德輿二位兄長北上攻取代郡，一路上不必與路遇之他敵糾纏，幽州再見。

  冬季將臨，北上前請務必解決越冬之衣物等，以防凍傷。

  另，我已於三十日派道軌去往你部，騎兵交道堅兄，步兵交希樂將軍留守之用。道軌於廣陵及鄴城都有新軍整訓之法，留之於上黨協助將軍整訓降兵。

  祝安順！

  謝子明

  九月二十八日。”

  劉毅念完，劉裕即歎道：“大少爺真是神了，這都能猜到。”

  “大少爺，果然不同凡響，我沒看錯。”劉牢之撫掌笑道。

  劉毅點點頭，看這樣子謝瑍早就準備讓他留守上黨了。看看手中的錦囊，珍視的收好。

  “我說劉將軍，至於這麽寶貴嗎？”劉裕道。

  “你我都是粗人，劉將軍乃是儒將嘛。”劉牢之冷笑道。

  “儒將什麽的就別提了。不是我說你們，將軍的手令，很難得。我們是因為公事才得到的如此容易，你去問問，將軍的字，多麽難得。”劉毅正色道。

  “就是，我看儒將是真有，現在就有，譬如大少爺。”劉裕笑道：“別人我還沒發現呢。”說罷哈哈大笑，一會兒，突然不笑了：“不對啊，好像大將軍說過，張若風兄弟有儒將之風，看來張虎算半個。”說完嘿嘿地笑起來。

  “大少爺豈止是字好啊，我看武功才更是難有敵手。”劉牢之道：“而且大少爺從不看不起寒門士子，這才是我所敬重的。”

  “大少爺曾說天下大同，那就沒什麽寒門和士族了，也不知道我們這一輩子能不能趕上了。”劉裕歎氣道。

  “將軍的新政草章你們看過嗎？”劉毅問道。

  “沒有。”兩個人一起搖頭。

  “將軍之理念俱在草章，我想你們還是抽空看看。”劉毅道：“那裏邊的事情如果能得以實施，將軍所說的大同，也未嚐不可。”

  “我說呢，出來之前還見張若風這小子看。虧了，他讓我看我沒看。”劉裕苦著臉道。

  “好啦，信也看了，我們依計而行吧。”劉牢之道：“三日不行，我們就四日，總有等到他們出來的時候。當然了，我們原來的計劃必要時也可以試試。”

  三人各去準備，才有了今日大破上黨之事。

  進了城，發榜安民，劉毅坐鎮府衙，一應差事正常進行。遂派人給謝瑍報捷，並派人宣傳《三八軍律令》，有違反者，舉報有賞。檢查府庫，金錢數千萬，糧草無數。直喜得劉裕大叫不已，因見城內貧苦，乃建議發放賑糧，以收民心。隨後收攏降軍，共計得道騎兵三千九百人；步軍四千六百人，合計八千五百人。

  不說三人在上黨（壺關）整頓軍馬，準備北上。單說楊輔逃出上黨，徑往晉陽而去。曆史上此刻的晉陽乃王騰守城，王永以及苻纂俱跟隨苻丕往平陽，跟慕容衝糾纏，在襄陵大戰，結果王永、俱石子都戰死了，所以後來才有苻丕忌憚苻纂而逃向東垣（今正定縣，史稱真定、常山），被東晉馮該所殺。現在，因為謝瑍的出現，鄴城沒有落到慕容垂手裏，他麵臨著各個方向的壓力，根本就沒有膽量跟人硬拚，所以在平陽據城而守，但求無過。

  聽說東晉兵發壺關以後，他就更沒心思跟慕容衝打了。所以這會兒王永和俱石子都活得好好的，苻丕隻好派俱石子率兵前去增援楊輔。可惜消息太遲，俱石子到了上黨之時，早已物是人非，成了晉軍的掌中之物。俱石子不敢怠慢急忙晝夜回趕，告知苻丕此事。苻丕聞此，長歎一聲道：“從此三晉，多事之秋。”乃命王永俱石子守平陽，自己和太尉苻纂趕回晉陽。

  太元十年十月十二日，晴。

  苻丕一到晉陽，即召見楊輔詢問情況，聽說是北府兵到了，頓時一怔。又聽到晉廷三次增兵（其實楊輔看到兩次，多說了一次，沒想到歪打正著），攻城器械犀利無比，頓時無語。正在這時，細作來報軍情，上黨又有一隊兵馬入城。

  司空張蠔剛被封為上黨郡公，就失去了上黨，老臉黑著道：“大王，臣請率兵討伐上黨賊。”苻衝在側道：“臣猶記楊昱回報之言，若犯晉必敗無疑。”張蠔道：“平西王之意，晉廷來犯我疆土，也不得抵抗嗎？”“郡公何出此言，你也知道我並無此意，隻是就事論事。”苻衝道：“我大秦現在最大的敵人是逆賊姚萇，隻有幹掉姚萇才能聚集大秦的故舊臣子，否則，我們隻能在燕逆、萇逆、垂逆和晉廷四者之夾縫中求生。昔日王丞相曾言，晉雖偏安江南，卻是正朔。若非萇逆垂逆慫恿大王，或若王景略還活著，大王絕不會攻晉，也就不會有淝水之敗，那麽現在的大秦還是如日中天！”苻衝看來對兩年前的敗績依然耿耿於懷，若不是那場該死的淝水之戰，又怎麽會落到今天這般田地。

  苻丕被兩人吵得暈頭轉向，隻好咳嗽一聲道：“好了，別吵了。可知晉廷領軍都督是誰？”

  “乃是謝家子弟，明瑍子子明。”苻衝答道。

  “哦，謝瑍謝子明。”苻丕不經意的重複道，說完了方才驚道：“什麽名字？謝瑍謝子明？”他的眼前浮現出了那張帥氣從容自信的麵容。“難道是他？不，這不可能，他才多大？”苻丕自言自語道。

  “大王認識此人？”苻衝問道。

  “在鄴城見過一個同名同姓之人，看樣子也不過十六七歲的樣子，是一個書生。應該不是同一個人吧。”苻丕道。

  “大王，據傳言，這個謝瑍謝子明正是一個少年。”張蠔道。

  “要真是這個少年就好了。”苻丕喃喃道，誰也不知道苻丕此話的意思。於是苻丕令苻衝多派細作，探聽晉廷將領及行軍情況及時向他匯報。

  苻丕看兩人不說話，乃對張蠔道：“晉軍既得上黨，複又增兵，必有北上之意。司空以為如何應對？”

  “大王，晉軍欲北上，不可能翻越大山，必沿西麓經武鄉、樂平定襄一線，雖然不隻一條路，但要攔截還是很容易的。”張蠔答道。

  “截擊還在其次，要弄清晉軍的目的是什麽。不是有消息說，信都已落入晉軍手中了嗎？必須得到他們下一步的確切消息。他們如果繼續北上，那麽目標就是中山。那他們是到達中山就此止步，還是繼續北上幽遼，蕩平慕容家的老窩。如果是這樣，那慕容垂去哪裏了？為什麽晉廷如此容易得手？難道慕容氏一下子死絕了嗎？”苻丕有些焦躁，連續問了幾個為什麽。

  “大王，確有消息傳來，晉軍在信都休整已有數日。但慕容逆賊自去鄴後就音信皆無，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為什麽信都那麽容易到了晉軍手裏。”苻衝道：“晉軍如此凶猛，到達信都之初就不少於八萬之眾；加上收降的信都兵馬也不會少於五萬。上黨的兵力最少也有四萬左右。而且這些兵馬戰鬥力非常強悍，據說是謝子明親自製定的集訓之法。故我們隻能觀望其下一步行動。”應該說苻衝的分析基本差不多，但他沒有計算好鄴城內整訓的軍隊，那裏還有好幾萬人呢。如果苻衝知道，會更加擔心。

  “司空大人，平西王，密切注意晉軍動向。一有變化立刻告訴我”苻丕說完，就對他們擺擺手讓他們下去。然後吩咐人將楊昱找來。沒人知道苻丕和楊昱談了什麽，楊昱隨後就出了晉陽，蹤影皆無。

  謝瑍第一次在書房內和慕容垂相談。

  慕容楷、慕容隆、慕容和、慕容德都已回來了，都是原來慕容家的地盤，又有慕容垂的親筆書信和族人親自前去，自然不成問題，但謝瑍不得不小心行事。

  到目前為止，軍中之兵力分布已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那就是慕容氏的兵力占了大半。為了消除潛在的威脅，謝瑍采取了幾個方法。一個是裁減人員，五十歲以上的，發給路費回原籍或者願意留在本郡也好去其他郡也罷，一律分給田地租種。再一個就是輿論導向，伴隨著人口登記和分田分地，宣傳新政，特別是進行“憶苦思甜”報告，兵民一家親。另外就是軍訓，不但進行體能訓練，更重要的是唱新歌。除了精忠報國之外，謝瑍又把《我是一個兵》改頭換麵教人傳唱：

  我是一個兵

  來自老百姓

  打倒侵掠者

  消滅賊叛軍

  我是一個兵

  愛國愛黎民

  戰爭考驗我

  立場更堅定

  嘿嘿

  刀槍握得緊

  眼睛看得清

  誰若妄動兵

  打他不留情

  我是一個兵

  我是一個兵

  我是一個兵

  這樣的歌詞簡單易懂，旋律也相當簡單，進行曲的速度，特別適合隊列演唱。很快這首歌就在軍中傳開，各隊之間有時還出現對唱比試的現象。這樣的苗頭，謝瑍自是喜聞樂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