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說到，謝瑍慕容垂二人對陣疆場，慕容垂為謝瑍所激，動起手來。

  一般短兵刃一手格擋，一手攻擊，遇到大力者就要雙手十字架格。

  這慕容垂力大，兼雙手揮刀，一前一後，如秋風掃落葉一般橫掃過來。

  謝瑍擰腰仰身讓過前刀，借著螺旋勁，順勢將矛刺向慕容垂前胸，慕容垂後手刀順勢外劈，謝瑍雙臂合力內旋槍杆，黏住後手刀背，向右後拽拉。順馬勢往前闖，來到慕容垂的側後方。慕容垂感到一股柔和而巨大的力量將自己一邊拽去。剛要用力相爭，那股力量已經消失無蹤。一愣之間，就覺得右腰部一陣劇痛，忍痛低頭一看，謝瑍的矛已經刺進自己的右肋。好在謝瑍沒有繼續用力，隻是抵住自己。慕容垂知道如果自己逃跑或者反抗的話，謝瑍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刺死自己。

  “燕王閣下，承讓了。”謝瑍單手陽把持矛，淡淡地道。

  “少將軍神技，道明不如。”慕容垂到底是久經沙場的老油條，知道什麽時候該說什麽話，忍著劇痛道：“少將軍有什麽話盡管說，道明能做到的一定效勞。”

  “燕王閣下，可否下馬一敘？”謝瑍笑道。

  “也好。”慕容垂隻好答應下馬，所謂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謝瑍撤回長矛，慕容垂下馬，撕下一塊布塞住創口。

  “道明謝過少將軍不殺之恩。”慕容垂拱手施禮道。那邊燕軍見慕容垂下馬，不知為何，正要騷動，慕容垂朝燕軍揮揮手，那邊立時靜下來，“還請將軍明示。”

  “燕王閣下，我知你欲複國。”謝瑍點點頭，下了馬接著說道：“子明有話要問，燕王複國以後，又該如何？”

  “自然是保護家人，維護國民，利農桑，通商賈，以強國力。”慕容垂道。

  “然後呢，再爭地盤，擴疆土？”謝瑍道，“那最後受苦的是誰呢？還不是黎民百姓嗎？你一國，他一國，都想做皇帝，有誰想過真正為黎民百姓想一想？”。

  “少將軍的意思是？”慕容垂問道。

  “放棄你那複國爭霸的夢想。”謝瑍道，“無論漢、氐、羌，還是鮮卑，匈奴，羯，都是同源而生，不過是區域之別而已。為何要拚個你死我活呢？”

  “少將軍真是奇談怪論，你這樣的說法，怕是沒人接受吧。”慕容垂笑道。

  “時間會慢慢改變的，我相信。”謝瑍道。

  “即使我不攻擊別人，別人也會打我，所以我無法答應少將軍。”慕容垂道，“這個世界，勝者王侯，隻有實力才是根本。”

  “燕王閣下，那今日你是沒機會了。”謝瑍說著一揮手，就見城門大開，一對對的騎兵開始出城。而燕軍後方已經開始響起了喊殺聲。

  謝瑍沒有看慕容垂，而是看著遠處，四天前的伏兵終於到了。

  慕容垂看著滿山遍野的旌旗和軍士，臉一下子就白了，這樣近的距離，騎兵的優勢蕩然無存，而且自己就在敵人手中，這仗沒法打了。

  不說謝瑍鄴城之戰，且說東路軍朱序和張虎。

  兩人於軍帳商量有頃，即率軍東行。為了完成軍事部署，讓敵方真的錯覺，兩人率軍對過清河，繼續東行五十裏，方才停住休息，然後折而向北，至廣宗連夜再次渡河，直奔建興。他們竟然沒去平原。雖然說不為錯，但是若慕容氏向東南逃竄，可能會造成不虞之災。當然現在是沒問題了，因為慕容垂已經是無牙的老虎了。

  四天後，九月二十四日。

  建興城。

  建興守將是被人給被窩裏叫醒的，因為城外朱序和張虎的人馬包圍了他們。當他戰戰兢兢的站在城頭，看著漫山遍野的軍兵時，竟然像個孩子似的問道，“哪裏來的這麽多晉軍啊，怎麽辦？怎麽辦？”看來不管哪裏，都有紈絝，都有後門，都有腐敗。好在還能看出是晉軍。

  他的身旁站出一個大漢道：“啟稟將軍，末將願出城迎戰，請將軍命！”建興守將一聽，頓時兩眼放光：“好，本將允你出戰，帶多少人馬？”這大漢道：“敵人不下五千，請將軍給我五千兵馬，我一定突破敵軍，將他們殺的片甲不留。”

  “大善。”建興守將高興地眼睛都看不到了。

  城門大開，一隊騎兵飛奔而來，朱序一揮手，漫天箭雨射向敵軍，壓住陣腳。一箭之地，雙方列陣而立。

  “將軍，張虎請命，前去應敵。”張虎向朱序抱拳秉首道。

  “好！本將為你瞭陣，對麵人高馬大，切要小心！”朱序道。這朱序知道張虎乃謝玄派給謝瑍的心腹之人，當然要成全。見張虎出陣，讓弓箭手做好準備，若有意外，救人要緊。

  張虎這次的馬，可是謝瑍那匹大宛寶馬-黑珍珠，這速度剛剛的。他的身後本部人馬跟著到了陣前。可張虎根本就沒停，衝著那敵將就過去了，那大漢剛要開口說什麽，就見一道黑色的閃電劃過，眼看著自己就沒了頭坐在馬上。

  原來張虎借著馬快，直接先下手為強了。後麵的兵丁一看他們將軍斬將了，也拍著馬追了上去。建興城的兵可傻眼了，咋的，這是？怎麽轉眼就不見將軍的人頭了？難道這晉人有法術不成？不好啦，將軍被殺了，趕緊跑啊。

  這一喊，可就亂了，張虎策馬緊跟著敵騎兵而去。

  朱序也是一愣，轉眼就明白了，立刻指揮軍隊衝鋒。

  城頭上的守將嚇呆了。我的個媽呀，怪怪，這人頭砍得這麽容易？還是別打了，跑吧。剛想到這裏，就見敗軍如潮水一般向城內撲來，他想下令關城門，已經晚了。後麵的敵軍已經追上了敗軍的尾巴，一邊追殺一邊衝向城門。張虎馬快，很快就到了城門，在門口大殺四方。看後邊的隊伍依然跟過來，才向城內衝去。

  建興城，就這樣拿了下來。離信都還有一百餘裏。而此刻的鄴城還在等待著慕容垂的光臨。

  朱序是老手，立刻接管城防，按照謝瑍的要求，四處張貼安民告示，派人宣傳《三八軍律令》，收編俘虜，共得騎兵五千餘人，步兵一萬。城內糧草不多，隻夠用五天了。

  朱序上報戰果，張虎斬將奪城，立首功，並催辦糧草，等候命令。

  謝瑍為什麽沒有收到朱序的報告呢，那是因為朱序派的人到達之時，正好慕容垂剛剛包圍了鄴城，朱序的人進不去，隻好等著等著。好不容易等到二十八日，他被四麵的火光嚇壞了，接著是慘烈的攻城，他覺得自己太幸運了，根本就沒攻城就入城了。

  當他看到城門大開，傳說中的主帥親自出場，心裏還是很期盼的，因為這些天已經被廣陵新軍塞滿了耳朵，那就是這個少年是如何的厲害，又是多麽的平易近人。其實不但是他，就是現在城上的兵士，也都充滿期待地看著這個年輕的過分的少將軍。

  令信使意外的是，沒有想象中的大戰，兩個人先是客氣的嘮嗑，然後互相謙讓著，讓對方先動手。就這麽比劃了一下，燕王就聽話的下了馬。

  “燕王閣下，外麵是我的三萬人馬，城內我還有六萬人馬。”謝瑍道，“你想怎麽打？”

  “什麽？”慕容垂驚疑道：“城內六萬人馬？難道你派出去的兵馬又回來了？否則你哪有如此多的兵馬？不過，真是如此，也算你的本事，本王沒有發現你回軍。”

  “燕王閣下，誰告訴你的，我隻有六萬兵馬？”謝瑍說道，“你連你的對手如何，有多少兵馬都不知道，還敢說知兵？”

  “敗就是敗，本王今日認栽了。”慕容垂抱拳躬身施禮道。

  “燕王閣下，難道忘了嗎？”謝瑍道，“敗就意味著死。”

  “少將軍會殺我嗎？”慕容垂笑道。

  “難道不可以嗎？”謝瑍忽然正色道：“燕王為皇裔，不為國盡忠，反投秦王堅。秦王堅對你優厚寬仁，而你卻落井下石，背主自立。我為何要留著你這樣逆叛的後患呢？”

  “留我在，可助你拿下幽州，乃至遼東。”慕容垂道，“這樣的交換應該值得吧。”

  “其實不用你，我照樣可以拿下幽州，不但遼東，就算是遼西，甚至更遠的高句麗，柔然，也一樣是我今生策馬的地方。”謝瑍淡淡的道。

  “少將軍胸懷四海，果然不凡，道明佩服！”慕容垂拱手道：“我知將軍仁德，不然的話，我也就沒機會和你說話了”。

  “燕王閣下，其實以你的才幹，做一個忠臣良將，自不失富貴，為何你非要自立天下呢？”謝瑍道，“豈不知，君臨天下，當個好皇帝實在是太累了。燕王閣下可曾見過千年不易的王朝嗎？可曾見過能安度餘生的末日皇朝後裔嗎？”

  “少將軍，你的意思我明白。”慕容垂道，“但晉朝的皇帝根本就不是什麽好東西，我是不會效忠這樣的皇帝的，不然謝太傅的死就是我的明天；還有你，少將軍。”

  “燕王果然高明。”謝瑍道，“如此離間我朝君臣，可惜本將雖年少，卻是明白事情的。而且我也不怕死。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是非功過，自有後人評說，死即死矣，有何懼哉？想我謝瑍，千年之後，縱不能流芳百世，偶有人對著史書說道，這個叫做謝瑍的人做過一些有益之事的。如此，足矣。不知燕王以為後人如何評說？”

  “既是後人之說，道明何以知之。”慕容垂喃喃道。

  “燕王天資英傑，威震本朝，以雄略見猜而庇身寬政，永固受之而以禮，道明事之而畢力。然而隼質難羈，狼心自野。淮南失律，三甥之謀已構；河朔分麾，五木之采雲啟。斬飛龍而遐舉，逾石門而長邁，遂使翟氏景從，收羅趙、魏，驅駕英雄。返遼陰之舊物，創中山之新社。信苻氏之奸回，非晉室之鯨鯢矣。”謝瑍言道：“此足矣言燕王矣，燕王以為如何？”

  “少將軍明察若此，道明欽服。”慕容垂正色道。

  “燕王閣下，讓你的兵都下馬繳械吧。”謝瑍道：“本將受命北征，不達到目的是不會收兵的。但我不會亂殺，因為我一直以為你我皆為炎黃子孫，同根同源本為一家。隻要你們歸順我朝，絕不會對你們趕盡殺絕。我會和你們一道，平息這塊大地上的戰亂，讓黎民能夠安靜祥和的生活。”

  “少將軍，雖然竊以為你的想法天真幼稚，但對你的堅持，道明欽佩。”慕容垂道：“看來將軍是不會殺我的，但也絕不會放我，對嗎？”

  “那也未必。”謝瑍笑道：“事易時移，變法宜已。”

  慕容垂向他的騎軍做了一個斜下的揮動，兩萬多騎兵一起下馬待命。謝瑍招手，士兵們即刻將馬匹歸攏，向鄴城而去。隻要沒了馬，騎兵就是沒牙的虎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