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章

  謝瑍讓檀玄率兵守城，將城內的步兵分成四部，每部萬人，每三個時辰換防一次，以保證充沛的體力。如此可以日夜守候，不給燕軍以可乘之機。因為城內還有四萬五千兵馬，另外五千作為預備隊。讓騎兵好好休息，準備出擊。

  他親臨城牆，四處巡視，看著城外耀武揚威的慕容軍，謝瑍心裏暗暗發笑。這時候，就見燕軍擺開陣勢，一將策馬叫陣。

  謝瑍令掛出免戰牌，不管對方如何叫陣，隻管守城，任何人不得違令。

  敵將罵的太難聽了。

  檀玄來見謝瑍，要求出戰。

  謝瑍笑笑道，“檀將軍，此戰勝負不在城內，而在城外。今日不必理會叫陣，明日來領將令，出馬相戰，但隻許敗，不許勝，以驕敵軍。”

  “末將明白！”檀玄躬身施禮道。

  慕容垂圍住了鄴城，百般挑釁，見鄴城無將出戰，心裏更加以為城內兵少將寡。遂令在西北東三麵紮下十數座大營，以作長久之戰，俟步兵趕到，即可攻城。

  入夜，慕容垂令三麵派小股人馬，敲起鑼鼓，行疲軍之術。謝瑍令守軍每每裝作驚恐之狀，在城上樹起火把，其實隻是守城之軍裝模作樣而已，其餘兵士隻管酣睡，到時交接。

  翌日，九月二十七日一早，燕軍鼓噪不已。

  謝瑍令檀玄出戰魯王慕容和，未及十數合，檀玄依計敗走。率部下三千餘人南奔，作走黎陽狀。南行三十裏，即轉往西，再向北，以作從背後襲擊慕容之準備。

  慕容垂見檀玄敗走，心下大喜。遂令撫軍大將軍慕容麟繼續叫陣，謝瑍再次高掛免戰牌，任燕軍百般叫罵，隻不出戰。慕容麟大怒，率軍攻城，城上箭如雨下，燕軍止於護城河外，怒罵不止。

  午時，陽光正烈，慕容麟赤膊上陣，於西城外叫陣不已。謝瑍讓人取來強弓，搭箭射之。慕容麟未曾防備，謝瑍先天之力，正中慕容麟左胸。慕容麟跌下馬來，猶自狂罵不止。城上兵士歡呼震天，城下燕軍將慕容麟救回大營，西城叫陣暫止。

  慕容垂聞訊，自北門來眼看慕容麟，但見箭簇深入寸半，不敢強取。慕容垂心疼愛子，大怒，遂令三方同時攻城。

  騎兵攻城，古來未有，慕容垂怒極攻心，方作此下策。眼見城上箭矢如雨，又無攻城器械，城外夕陽裏已留下數百具屍體。慕容垂隻好恨恨作罷。

  落日的餘暉，將鄴城染得紅彤彤的。謝瑍望著城外大營，心中盤算著

  進攻的節奏。明日就是會戰之期，今晚決不能讓他們安靜地睡覺。想到這裏，謝瑍召集太史庸、薑孝，以及留在這裏的將領，安排下去。

  入夜，喧囂了一整天的城外靜下來。

  因為慕容麟的受傷，燕軍氣勢有所收斂。慕容垂知道，如果小股的援軍來鄴，基本沒有什麽用處。所以他根本就沒把檀玄南走當成威脅。他的步兵得後天才能到達，這樣他很無奈，有些後悔騎軍走得太快。

  慕容垂在帳中思慮攻城之計，突然就聽得城上一陣戰鼓和喊殺之聲，驚得慕容垂差點跳起來，還以為謝瑍乘夜來偷營。可轉眼又想，城中無大將，絕無此可能。召喚傳令兵相問，才知道乃是城中之人的擾敵之術。就這樣每過一段時間，也許是半個時辰，也許是一刻兩刻，不知哪個方向就會傳來這樣的戰鼓和喊殺聲。

  開始，燕軍還起來查看，漸漸地就不理會了。一直過了子時，才慢慢安靜下來。

  九月二十八日，寅時，淩晨三點多鍾的樣子。

  正是一天之中最為疲乏的時刻，也是睡眠最沉的時刻。

  謝瑍、太史庸、薑孝各領五百人馬，都是精銳騎士，帶了大量的火箭，分別從三個門出了城。馬蹄上都包了麻布，就這樣靜悄悄的往燕軍三處大營而去。

  薑孝的遊俠，作為特種兵，第一次發揮了大用。二十多個人悄無聲息的就將營門的哨兵解決掉了。

  不一會兒就見四麵八方的火光燒起來，伴隨著人喊馬嘶，一時間亂成一團。開始還有人以為是擾敵故伎重演，後來衝天的大火讓剛從夢中醒來的兵士，一下子清醒過來。

  等他們從慌亂中想要組織進攻之時，謝瑍他們早就回城了。

  燕軍滅火之時，東方已漸漸發亮。城上的歡呼聲再次將慕容垂的怒火燃起。被城內小兒如此戲弄，慕容垂忍無可忍，終於再次下令攻城。燕軍遭此奇恥大辱，不但沒有氣餒，反生同仇敵愾之心，三天來最嚴酷的戰鬥開始了。

  謝瑍明白，自己的兵力不比慕容垂少，可自己多是步兵，守城可以，衝刺不行。他必須激怒慕容垂，讓他攻城才能有效的消滅他的騎兵，沒了人，馬也就沒用了。所以，慕容垂開始組織攻城的時候，他笑了。立刻下令四方，嚴守城池。太史庸負責東麵，劉毅負責北麵，薑孝負責西麵。

  不得不說，燕軍的戰鬥素質相當不錯，作為騎兵，攻城是他們的弱項。但他們一個個悍不畏死，衝到城下的很不少，可惜沒有攻城器械，一個時辰以後，城下已布滿屍體，最少估計三麵也有兩三千人喪命，受傷的就更多了。

  眼見攻城無功，慕容垂怒極，令斫木為梯。燕軍砍來十數米高的大樹，搭於城牆之上，緣木而上。城上滾木礌石箭矢，相攻不下。

  謝瑍命十幾個遊俠在攻擊緊急處埋伏，又讓兵士緩攻，放少數兵將登城，隨即被遊俠活擒。而城下之人以為可攻而上，豈不知皆被生俘，成為誘餌。不多時，就抓了上百燕軍兵士。這時候已將近午時。

  慕容垂眼見自己的精銳如此受挫，怒罵不已，停止了攻城，親自披掛上馬，邀戰敵將。

  謝瑍看看太陽，差不多巳時已過，下令城中點起三堆狼煙。

  昨日夜裏的風很大，可今日白天竟然一點風也沒有，三道白煙筆直而上。

  謝瑍點起一千騎兵，兩千盾牌手，開了城門。

  他要親自會會這個將來的後燕皇帝，太史庸和薑孝跟在身後觀敵瞭陣。

  來到陣前，謝瑍駐馬觀看。但見慕容垂身高九尺開外，麵色白皙，細美朗目，頷下有髯飄灑，倒是一個帥哥的樣子。□□一匹赤紅馬，身披抖袍，內襯金甲，掌中雙刀，一派英雄氣象。《古今刀劍錄》記載：“後燕慕容垂以建興元年，造二刀長七尺，一雄一雌，若別處之則鳴。”這時候嘛，雌雄雙刀還未出世，但不妨礙慕容垂擅用此兵。

  慕容垂看著緩緩而來的小將，年齡不大，看樣子也就十六七歲。□□白馬，銀盔銀甲，外罩素羅袍。往臉上看，麵如傅粉，唇若朱丹，雙目黑白分明，如玉溫潤。掌中一杆丈八素英長矛。

  慕容垂一看，心下暗暗歎息，這樣帥氣的小子，就是把我弄的狼狽不堪的人嗎？剛平下的怒氣又湧上來，“來將何名？”慕容垂大聲喝道。

  “本將建威將軍謝瑍謝子明，見過燕王閣下。”謝瑍說著抱拳拱手，麵含微笑道。

  “謝瑍謝子明？那謝幼度是你什麽人？”慕容垂問道。

  “正是家父，承蒙燕王記掛，子明代父謝過！”說著再次抱拳拱手。

  “果然不愧將門虎子，如此氣度，令人心折。”慕容垂頷首道。

  “燕王謬讚了。”謝瑍道，“久聞燕王威名，今日疆場相見，實是子明之幸。”謝瑍此言可不是客氣話，怎麽說慕容垂都是名將之列，後世也沒少聽他的故事。

  “少將軍客氣了。”慕容垂道，“今日相見，非為敘舊，還是手上見真章吧。”

  “燕王真是爽快之人。”謝瑍笑道，“你我初次相見，哪裏有什麽舊情可敘？子明倒是想問燕王，為何犯我疆土？”

  “此地乃我燕國故都，吾來取之，有何不可？”慕容垂傲然道。

  “燕王閣下，說話真是讓人齒冷。此地乃我華夏故地，何時成為慕容家私有之物了？”謝瑍笑道。謝瑍可不是在此瞎扯，乃是給桓玄、趙印、馬能及檀玄爭取時間。

  “少將軍真是伶牙俐齒，可惜戰場上靠的是實力。”慕容垂獰笑道。

  “燕王此言倒是有些道理，隻是不知燕王想如何比試？”謝瑍問道。

  “哈哈哈。”慕容垂笑道，“小娃娃還是太天真了，這是兩軍對壘疆場，不是擂台比武遊戲，乃你死我活之爭，箭矢無眼，非生即死。”

  “燕王此言好大的殺氣。”謝瑍正色道：“小子竊以為燕王殺心太盛，恐非王道。豈不聞殺人者，人恒殺之麽？”

  “想殺我？哈哈哈......”慕容垂哈哈大笑道，“你還不夠格！小娃娃，看你年幼，不忍先手，你出手吧。”

  “燕王客氣了。”謝瑍道，“燕王長者，子明不敢先。請燕王賜教。”

  “好----”慕容垂壓下心中的一絲惱怒和不忍，目露凶光，雙刀雪花蓋頂，向謝瑍衝來。

  諺雲：短見長，不用忙。意思是說，兩個對陣之人，用短兵刃的遇到使長兵器的人，不要急著出手。因為兵器短，夠不到人家，應等對方出手再相時而動。

  慕容垂自然不是不懂這樣的道理，可他被謝瑍激怒了。最後那個好字，實在是“好狂妄的小子”沒說完而已。

  謝瑍見慕容垂馬衝出來，不慌不忙，撥馬向一邊閃開，接著往後退去。慕容垂哪裏肯放，策馬追來。謝瑍看離對方陣列已遠，調轉馬頭，迎向慕容垂。這是謝瑍第一次麵對雙兵刃，而且慕容垂的雙刀長約有一米半開外，可不是後世一米長左右的刀劍，更不是什麽雙鐧之類的短兵器。

  這正是：兩軍陣前龍虎鬥，孤城岸畔刀槍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