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謝子明取賢驚當世,衛將軍過府薦同仁(下)
作者:淡淡如菊      更新:2020-12-14 04:24      字數:5094
  第二十七章謝子明取賢驚當世,衛將軍過府薦同仁(下)

  正在此時,門下吏來報,有人求見刺史大人。

  謝瑍聞言,不想中斷麵試,乃道,“諸位,且稍息片刻,本官去去就回。”

  來到門外,約有十數人正在等候。見謝瑍出來,眾人皆拱手施禮道,“拜見大人。”謝瑍趕緊回禮道,“諸君何來?”

  “特來拜見大人,此有書信奉上。”一行人皆將書信交給謝瑍。

  “子明失禮了,且去後廳一敘。”謝瑍見到書信,不用看就知道是謝安的安排,他臨走之時給謝安的書信,主要說的就是無可用之人。

  眾人進了二堂大廳之內,重新見禮。謝瑍讓人上茶待客,請諸人安坐以後,方道,“諸君從京師遠道而來,又是風雨兼程,子明能得諸位共事,是子明之幸。”

  “我等早聞大人高才,丞相大人屢屢稱佳以薦,今日得見大人,果然名不虛傳。”

  “列位過獎了。子明幼稚,未經大事,還請各位多多襄助。”說完拱手施禮道:“列位先請休息片刻,子明還有事相商。”

  “大人但說無妨。”眾人齊道。

  “子明正在麵試應召賢才,各位如不嫌辛勞,,可一起聽聽如何?”

  “善!早聞大人奉詔行新政,我等正想請教。”

  “如此甚好。”謝瑍站起身,來到沙盤前,示意謝禎揭開蒙布,“諸君請看,此為新城之方略。”眾人一見謝禎揭去蒙布,不用謝瑍說,就一齊看過來。謝瑍又讓謝禎去麵試處添加坐凳。

  “大人之思,果然不同凡俗。”眾人讚道。

  “目下還是紙上談兵,能成與否,各位俱要盡力。”謝瑍笑道。

  “若能建此城,此生有榮焉。”一個年輕人歎道。

  “對了,等麵試完畢,還請諸君將自己所擅之事及最喜做之事寫明。”謝瑍道,“興趣乃最佳之師,子明會依照諸君所擅或所喜安置。當然未必一定是自己所喜好的,還要以國事為重。如何?”

  “善!”眾人齊道。

  “諸君小憩好了嗎?”謝瑍道,“如諸君休息已畢,請隨我一同麵試”。

  眾人進了麵試處,增加了十幾個人,頓時顯得有些擁擠。

  等眾人坐好,謝瑍方道,“接著開始吧。”

  歐陽鬆進來施禮坐好,謝瑍接著問道:“如此之法,何其緩也。可有速成之法?”謝瑍所知後世的煉鋼之法,那都是煉鋼爐,生產線式的連續操作,古代的方法卻是不知。

  “啟稟大人,煉鋼之法古來有之。”歐陽鬆倒不怯場,“然官坊之法,鄉野稍聞。以巨爐燒石為生鐵,生鐵再燒而搗之,或為鋼或為熟鐵。”

  “如此分而燒煉,費工費時費料,何不連續燒煉之?”謝瑍問道。

  “連續之法,非草民所能為,請大人指教。”歐陽鬆眼睛發亮。

  “本官隻是依理推之,是否可用,尚不得知。”謝瑍吩咐人拿來紙筆,邊畫邊說,“這是高爐,分兩邊。一邊炭火,一邊礦石。這是鼓風,這是流出的鐵汁,此為生鐵。生鐵出來搗煉之同時,再進入下一個燒爐,此燒爐亦安置鼓風。因鉄汁尚未冷,故燒溫必快。”

  “大人言之精妙,草民佩服。”歐陽鬆抱拳施禮道。

  “莫要佩服本官,此法能行否?”謝瑍道。

  “啟稟大人,草民認為可行。”歐陽鬆道。

  “既如此,本官就命你負責煉製鋼鐵,打造器具之事。”謝瑍道,“本官修書一封,你去徐州督造煉鋼之事,徐兗二州產碳石,可就就近取材。如何?”

  “草民願往。”歐陽鬆遲疑了一下方道。

  “莫要擔心妻子,既然為朝廷做事,本官自會派車與你等。”謝瑍道,“還有,你要召集如你一般的工匠,越多越好,一起去做此事。你要是超過三十個工匠,本官就奏明朝廷,封你作鋼鐵司長。月俸粟米二十石。”謝瑍說這話似乎有點忽悠的意思。

  “謝大人!草民定肝腦塗地以報。”歐陽鬆大喜道。

  “把鋼煉好,就是有功於朝廷。”謝瑍鼓勵道。

  其實啊,謝瑍這時在想檀氏兄弟,檀韶應該來啊,怎麽沒見呢。史上檀韶雖並非什麽名將,但也是進了宋書的,至少內地還是可用的吧。最重要的檀道濟,這個時候竟還是個小正太。也難怪啊,檀道濟投奔劉裕的時候是十五六年之後的事了。

  這些新來的人,雖然貌似恭敬,心裏難免有些羨慕謝瑍出身高門,否則也不會有如此高位。看了謝瑍的沙盤,有了一些改變,看到謝瑍畫這樣的圖示之法,方才明白還是小看這個少年了。

  陸陸續續的麵試了五六十個人,水平高低不一,除了個別人想蒙混過關,在謝瑍的盤問麵前,乖乖退下。大部分有所長的,謝瑍囑托各掾史量才而用。

  眼見午時已到,謝瑍剛要開口說話,結束上午的麵試,門下吏進來報告,“啟稟大人,有人求見。”

  謝瑍看看劉穆之,點點頭道“午前就到這裏,午餐之後,即刻開始。給應召的人準備膳食。劉主簿,下午的事你來主持。諸君可以繼續來聽,也可以在賓館休息。子明先去見見客人。”說完拱手告辭。

  門外站著的是誰呢?刁德和他的叔叔刁暢刁玉水。

  謝瑍一見喜道,“兩位終於到了,子明恭候多時了。請後堂敘話。”說著對門下吏道,“將玉水兄所帶之物,運至後院。”

  來到後院,也就是三堂正廳之內,賓主落座,寒暄已畢。謝禎上了茶水,謝瑍示意飲茶。自己也隨著端起杯子,吮了一口。

  “使君大人,剛才某在衙前觀九令,使君之心,果然不凡。”刁暢讚道。

  “玉水兄何必如此,子曰:‘巧言令色鮮矣仁’,這可不是好做法嘛。”說罷謝瑍哈哈大笑。

  “使君大人之舉,亙古未之有也。”刁暢道,“玉水雖愚,看人卻有幾分眼力。今日此來,主要是送鄙侄,他所養的什麽鴿子也都帶來了。此後,人就交給使君了。”

  “玉水兄過獎了。”謝瑍說著看向刁德,“兩位冒雨而來,子明感佩。希望無道兄能真心願意與我共事。”

  “草民願聽使君吩咐。”刁德趕緊拱手施禮。

  “無道兄,我會向朝廷上奏,言訊鴿之利。”謝瑍道,“陛下必會有所封賞。而且你負責訊鴿□□,也是你自己喜歡的事情,為什麽卻如此愁眉苦臉呢?”

  “草民養鴿,隻是各人喜好,並不想以此進身;而且我也不想做官。”刁德道,“太不自在了,規矩太多。”

  “無道兄,你以為不做官就自在了?”謝瑍道,“新政伊始,隻在廣陵一郡。推而廣之,將及天下。到那時天下律令定有變化,你想做一個無所事事的富家子弟,雖無大錯,但你的兒子孫子呢?孟子曰:‘君子之澤,五世而絕。’你我俱豪門出身,家世所曆數代,為世人詬病之處必多。如吾等自不努力向上,能有多少遺澤可供我等揮霍?古雲:太上有立德,其次立功,其次立言,經久不廢,此之謂三不朽。縱此三者吾等不及,至少應‘獨善其身’方為正理。”

  “使君,鄙侄懈怠已久,實在汗顏。”刁暢施禮道。

  “無道兄乃是率性之人,若成君子是真君子;若做小人是真小人。絕非那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可比。”謝瑍道,“這樣吧,如無道兄確無心官場,請為我培養幾個養鴿之人即可。隻要他們能自己馴養訊鴿了,你就自由了。”

  “使君大人,一言為定!”刁德立馬開心起來,刁暢頓時傻眼。

  “本官難道是言而無信之人?”謝瑍笑道,“且去用膳,膳後再談如何?”

  “使君大人政事繁忙,我就不多打攪了。”刁暢急忙道,“無道,你要惟使君大人馬首是瞻,不得無理取鬧。玉水還想在廣陵四下看看,這就告辭了。”說罷,刁暢躬身施禮告別。

  送走刁暢,謝瑍對刁德說道,“你覺得在哪兒養鴿子合適?”

  “臨時就在後花園吧。”刁德道,“最好是找一處獨立的宅院。”

  謝瑍已聽,這話有道理。乃招手向謝禎道,“找戶曹前來,看看府衙臨近有無空宅,大一點沒關係。”

  “無道兄,這事就拜托你了。”謝瑍道,“需要什麽,你盡管開口。”

  “粟米、黍米、白米都來點,其他的我自己弄就好。”刁德懶洋洋的道。

  “奇怪啊,無道兄。”謝瑍看著刁德這樣子道,“你似乎不怕我了啊?”

  “使君大人,草民無狀,請海涵。”刁德嚇得趕緊施禮。

  “哈哈哈,無道兄,你這樣真累啊。”說完,謝瑍拱拱手吃飯去了,留下一臉愕然的刁德。

  下午的麵試,謝瑍沒有再出麵。而是在書房詳細的審閱建康來的十幾個人的資料。這些人年齡最小的也都二十七八歲,工作經驗肯定是有一些。年齡太大的倒是沒有,四十歲以上的一個都沒有。看來那些老油子還是看不上他這個小蘿卜頭。

  謝瑍自己倒是無所謂,年紀大的反而不是謝瑍所喜。因為新政有很多和舊習慣相悖之處。年輕人容易接受新生事物。有利有弊,無可厚非。本來捉襟見肘的人員問題,暫時得到解決,謝瑍還是很高興的。

  謝瑍讓謝禎去麵試處看看,這些人是否有參與麵試觀摩的。謝禎回報說去參加觀摩有十三各人,隻有四個人沒去。謝瑍想了一下,還是決定去麵試處,不然自己實在不放心。

  麵試處正在麵試的是一個年輕人,大概是飽讀詩書的士子。見到謝瑍進來,眾人都起來行禮,謝瑍回禮坐到主考官的位置上,點點頭示意劉穆之繼續。

  “閣下所欲者何?”劉穆之問道。

  “聽聞使君欲建新城,在下喜好土木機關,屬意於此。”年輕人道。

  “閣下對新城有何建議否?”劉穆之問道。

  “使君大人定有所規畫,在下淺見,請大人指點。”年輕人道,“城之所用者有二,一為安民,二為禦敵。廣陵城立昆岡之上,兩麵江水,西麵高山,隻有北方之門易攻。故西北兩麵應以堅防為主。”謝瑍聽著,這年輕人倒有些看法。

  “可否構圖以示?”謝瑍問道。

  “請使君備筆墨。”年輕人拱手道。

  下吏呈上筆墨紙硯,年輕人輕鬆揮毫,畫的是立體圖,但是速度極快,謝瑍都覺得有些驚訝。城牆,坡道,垛樓,箭孔,馬麵,垛堞,門樓,城門,機關一應俱全。謝瑍暗暗點頭,看來墨門還是有傳人啊。

  年輕人畫完一部,抬頭看看謝瑍,謝瑍也正在看他。

  “敢問閣下可是出自墨門?”謝瑍微笑道。

  “使君大人明鑒,在下正是墨門弟子。”年輕人道。

  “既是墨門弟子,可知諸子中別家可有傳人?”謝瑍問道。

  “諸子皆有傳人,但皆隱而不出。”年輕人道,“在下也是途徑此處,聞使君之名,乃來此相試。”

  “如本官用你,你可願留?”謝瑍道。

  “既來相試,若合意則留,隻是要回稟師門。”年輕人道。

  “本官相信,你會留下相助。”謝瑍笑道,“道和兄,你們繼續。”

  “隨我來。”謝瑍對年輕人道,說著率先出了麵試處。

  “諾!”年輕人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跟著謝瑍進了後院。

  年輕人站在謝瑍的沙盤前,一臉的驚喜。

  “這就是本官要建的新城。”謝瑍道,“請閣下指點。”

  “使君大人,奇思妙想,在下佩服。”年輕人道,“在下看來,使君對陰陽八卦五行之說,並未深研。我有一師兄,通陰陽,善八卦,如得師兄相助,此城必聞名於天下。”

  “不知貴師兄是尊名,可願出山?”謝瑍問道。

  “師兄此人,遍觀古籍,通今博古,精數術,通陰陽,卻無意仕途,旨在學問。”年輕人道,“如使君能不解之難,或可引他而來。”

  謝瑍明白,可能這個所謂的師兄,是個研究狂人。這樣的人認死理,還真的動點心思。

  “貴師兄弈棋否?”謝瑍問道。

  “善弈。”年輕人答道。

  “如此子明有數術一問,需一刻鍾內做出選擇。”謝瑍道,“弈盤縱橫十九道,凡三百六十一點,合一年之數。其成316個方格,如首格內置一粟,次格倍之,再次又倍之。以此類推,置滿為止。此粟數量和百石粟米孰多?請選擇。”

  “此事易耳。”年輕人道,“當是百石粟米更多。”年輕人答道。謝瑍笑道,“請貴師兄做答,若答不出就來幫我,如何?”

  “多謝墨兄。”謝瑍施禮道。

  “使君大人,何以知道我姓墨?”年輕人奇道。

  “閣下既出墨門,又有自專之權,顯非普通弟子。”謝瑍道,“是故,我猜必墨子之後裔。”

  “使君高明。”年輕人拱手施禮道:“墨門弟子墨羽墨清雲見過使君。”

  “墨兄不必客氣。”謝瑍道,“墨家盛名,如雷貫耳,子明久聞。今日得見,黎民之幸,國家之幸,子明之幸。”

  “使君過譽,何出此言?”墨羽道。

  “墨兄應知,我朝自南渡以來,民生凋敝,朝綱不振。”謝瑍道,“吾上疏陛下,抑豪強而惠黎民,強軍備而複舊國。除獨尊之弊,興百家之言。隻要遵守朝廷律令,不論道釋儒墨,無論諸子巫醫樂師百工,皆可張目興學。陛下已準吾所奏,專擅新政,正需要諸子百家俱來參與。”

  “如此說來,諸子各家不必再隱匿深山了?”墨羽驚喜道。

  “正是。”謝瑍道,“吾以為隻有百家爭鳴,方能百花齊放。”

  “使君明斷。”墨羽道,“我即刻啟程回報門主,並傳信諸家。”

  “大善!”謝瑍道,“請墨兄傳信時務必說明,諸子百家可以相互印證討論辯論,甚至立擂比較都可以,前提是不得違背朝廷律令。但有違反,本官絕不姑息。”

  “諾!”墨羽拱手施禮道,“墨某告辭了。”

  “子明靜候佳音。”謝瑍拱手施禮相送道。

  這才引出一段諸子百家廣陵論道的佳話,正是:諸子百家齊論道,兩儀八卦蘊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