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要做車輪下那隻英勇的螳螂
作者:柳色輕侯      更新:2020-03-15 06:13      字數:4502
  果核啟示錄最新章節

  為什麽會在查索迪亞留下的地方覺得安慰?諾丁亞爾也問過自己。

  他並沒有太清晰而確切的答案,甚至他都無法肯定真如自己所說的,自己是因為覺得能得到安慰而到達的棘齒之花的駐地。

  隻是莫名其妙的來了這裏,似乎總得給出一個理由,那麽給一個對方覺得最覺得欣喜與開心的理由出來,似乎是應有的禮貌。

  為什麽會來棘齒之花的駐地?諾丁亞爾推測著可能無外乎兩種原因,一種是因為過去。

  查索迪亞,曾經是他想成為的人,雖然現在站在相同的高度,但他仍舊羨慕查索迪亞的肆意與隨意,那是他的性格永遠做不到的事情。仿佛隻有那個人,生來就應該是那樣,並成為那樣。

  查索迪亞的毫無牽掛,以及對任何事物的毫不在意,在他看來是擺脫自己壓抑又灰暗情緒的最佳解藥吧?所以他不知不覺的來到了這裏,想用查索迪亞的生存態度來幫助自己走出來。

  這是關於過去的,諾丁亞爾猜測的原因。

  而另一種原因,大概就是因為未來。

  諾丁亞爾並不想神棍的去說冥冥之中有天意提醒他響虎在這裏搗鼓出了一種能夠威脅到他地位的戰法,所以上天指引他來到了這裏,那樣未免太宿命。

  但實際上,因為聽聞查索迪亞對響虎的看重的原因,他的確是把響虎視作自己未來的勁敵,雖然響虎之前並未呈現出任何能夠威脅到他的地方,但他就是這麽認定的。

  大抵是潛意識也覺得自己沉浸在那樣的情緒裏不好不對,所以指引著他來到棘齒之花的駐地,讓他看一看響虎,感受一下威脅,刺激一下他的好勝心,好讓他解脫吧?

  這是諾丁亞爾猜測的,關於未來的原因。

  真相到底是怎樣?或許兩者都有,或許兩者都不是,而隻是一個碰巧出現的隨機事件,諾丁亞爾真的不知道。

  人類本來總是最難明白的,就是自己。你以為的你感覺的你表現的你想成為的,總不是同一個自己。

  即使以虛無的方式存在著,他們也完整的承襲了人類的一切好與壞,優勢與弊病的存在,除掉那一無用處卻象征著地位的碳基身體。

  諾丁亞爾兀自坐在練習場邊胡思亂想著,場上的練習卻仍舊在繼續,棘齒之花並非隻讓下一年度的上場五人組在練習,似乎已經開始了對精英賽的準備。

  專攻三人賽和另一個備用五人組同時也在練習與熟悉這種完全不再強調個人作用的戰法。備用五人組實質上是在為十人賽做準備。

  機體格鬥領域早有定論,五人是最適合發揮機體最大戰力的配合單位,所以十人戰與二十人戰,不過是多個五人組配合著與對方作戰,這是定式。

  之所以精英賽是十人賽而王座賽是二十人賽,是因為規則的製定者認為王座賽隊伍應該有更強的後備力量與團隊實力。

  諾丁亞爾並不覺得棘齒之花狂妄,在他看來,最多兩年,不順利的話是三年,他在王座賽的賽場上遇見棘齒之花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他其實也未嚐不盼望那樣的情況出現,畢竟對於棘齒之花他是有特殊的情愫的。

  那家夥,畢竟已經不在了,而自己的人生仍舊要繼續呢,諾丁亞爾努力的勸慰著自己。

  要追上時代的尾巴嗎?他竭盡全力的集中注意力去關注棘齒之花的打法,卻仍舊無法集中精神。

  他並不想完全甩鍋給那家夥的死,因為像他這樣的虛無,或多或少都會有少許查索迪亞那樣的特質,說得好聽叫做取舍,說得難聽點叫做冷血。

  在關乎自己在格鬥場上的驕傲資本的事情上,他們大抵會心無掛礙,把任何情緒都拋之於腦外,不如此他們也到達不了現在的地位。

  他之所以無法徹底集中精神,與其說是做不到,不如說是因為潛意識知道沒必要。

  有他在的團隊,不可能實現這種整體戰術,他也不可能為整體戰術徹底犧牲他個人的特色。

  不是說他自私,不肯為團隊做出犧牲,為了勝利的話他其實沒什麽不可以改變的,

  隻是如果嚴格執行戰術紀律和戰術要求,把自己轉化為一顆團隊的螺絲釘,那並不是他能為團隊做出最大貢獻的方式。

  用另一種說法就是,如果用這樣的戰法,他諾丁亞爾並不能做到比任何一個鋼鐵風暴裏的格鬥練習生更好,這樣他也就失去了他的價值。

  如果帶著他要實行的話,這種戰術必將變成其餘所有人完全犧牲個人特色來配合他,那這樣也就跟現在鋼鐵風暴實行的戰術差異不大了。

  他們打不過這種完全機械、看起來呆板卻實質上無比精密的整體戰術,這種戰術會讓任何隨機性的個人發揮喪失其光彩,一定程度上扼殺格鬥的創造性。

  讓團隊真正變成一組精密的機械,這似乎是這種戰術的精髓,也因此更能發揮探索者機體鋼鐵本質的特質。

  諾丁亞爾並不認為這將是機體格鬥最終的方向,從機體格鬥出現開始他們就一直強調個人,到查索迪亞的時候應該是走到了姐姐,再到他就有點盛極而衰的意思了。

  戰術在走向另一個極端,完全忽略個人而強調整體,這種整體的壓迫性是他們這些隨意散漫並不嚴密的戰術體係下成長起來的個體所無力應付的。

  那麽個人作用與個人閃光式的發揮將會失去必要性麽?並不是,當所有的格鬥團都意識到這種整體戰術的可怕,都學習采取並完美實施了這種整體性高壓迫的方式之後,比賽將成為誰在執行戰術的過程中更少犯錯的比拚。

  那個時候,個人的作用會再次逐漸呈現,但並不是他們這種個人發揮,而是習慣能在整體高壓迫的壓力下的個人發揮,是個人帶動整體的提升,個人發揮將會成為整體機械式戰術的點睛之筆。

  但那需要幾代人經曆嚴格的整體戰術洗禮,是深刻理解體係之後在體係基礎上的發揮,是天才的完成體係要求之後附加的發揮,是整體體係的盛極而衰。

  他應該是沒份兒參與了,就好像他此時無法阻擋機體格鬥曆史性的發展,雖然此刻這種整體性的戰術仍舊沒有徹底完善。

  他能做的,大抵就是帶領鋼鐵風暴盡量延緩這種趨勢的到來吧?他可自認為是個很難對付的對手。

  那麽,還能風光多少年呢?還能拖機體格鬥發展的後腿多久?他看了一眼場邊一言不發的響虎,這家夥似乎變了,之前似乎是個隨意且有些隨和,骨子裏認真較真但其實散漫的家夥呢。

  現在卻好像越來越沒有人味兒了,像一部徹頭徹尾的機器,看來丟掉首發位置對他影響真的很大。

  對於能拖機體格鬥發展的後腿,諾丁亞爾感覺到十分榮幸,因為他覺得在這種時代交迭的重要時刻,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他的身上,靈魂附體著畢博、查索迪亞以及之前所有格鬥場上最光彩鼎盛的個人英雄主義者們的精神與靈魂,他代表他們集體的榮耀,絕對不允許這種注定會碾壓他們的整體戰術會那麽輕易的搶班奪權。

  他代表注定落後過世與老去的年代最後的頑抗和最不甘的嘶吼,猶如舉起臂膀阻擋車輪的螳螂,英勇且悲壯。

  來吧,不形成並呈現出你們真正恐怖的實力,休想讓我們乖乖退場,順從且乖巧的接受曆史進程的潮流並借它的勢頭興風作浪是懦夫和投機者的行為,老紙可是個代表不屈與頑強的角鬥士。

  當漫無邊際的想法走到這裏,諾丁亞爾竟奇妙的興奮起來,也因此徹底擺脫了悲傷,他甚至有興趣用自己的經驗與眼光指點一下棘齒之花的整體戰術的改進。

  對抗你,卻並不阻礙你的提升,來吧用你最強的姿態來碾過我老朽的身軀與腐朽的觀念,你強大的程度是丈量我光榮的尺度,而我也將壓榨出骨髓裏最後一滴力量,給你最強的反擊以示尊敬。

  他有獨自抵抗巨浪的感覺,仿佛機體格鬥真正的未來的咽喉此時正在他的手中,而他已經決定去做那個頑固且強大的反派。

  雖然簡卡羅說隨便他待多久,但以諾丁亞爾這樣的身份,離開鋼鐵風暴太久是會出亂子的,所以他隨口指點了伯維爾與波利還有那隻好像變了性格的小狐狸幾句之後,沒待多久就離開了。

  有種緊迫感在催著他,他對他自己這麽多年因為沒有對手覺得無趣而停滯的格鬥水準感覺到不滿。

  他還沒有,他的團隊還沒有到達屬於他們的格鬥方式的最強的姿態,這樣的他們,不配去做那個阻擋曆史巨輪的英勇的螳螂,也不夠去在時代的巨浪前逆著潮流囂張。

  當他回到鋼鐵風暴的時候,那場因為被打臉翻船了而顯得沒精打采味同嚼蠟的慶祝卻仍舊沒有結束,得知他走後鋼鐵風暴的遭遇後諾丁亞爾啞然失笑。

  這真是想睡覺就有人遞枕頭啊,這種事情的發生正好完整剔除鋼鐵風暴內部早已經出現苗頭的驕傲與自滿,給他充足的理由好好操練自己的團隊,好成為更強壯一些的螳螂。

  當然,他清楚之前這種苗頭的出現他要負絕大多數的責任,因為在這次事件之前最驕傲與自滿且懶散的恰巧是他自己。

  坊間傳聞說,諾丁亞爾因為鋼鐵風暴在他僅出戰個人賽的情況下的落敗氣到發瘋,開始玩兒命的操練鋼鐵風暴的所有人。

  連奇酷拉都以為,諾丁亞爾大概是在化悲憤為力量。

  沒有人知道,諾丁亞爾根本不在乎這一次所謂的打臉和無聊的臉麵,他的奮進與奮起不過是因為某個還在預備賽中掙紮的曾經的老牌格鬥團棘齒之花中出現的某種機體戰術的變化。

  那還隻是一個幼苗,他已經發現它的可怕,並發誓做好最強悍的姿態去應對它並挑戰它,而不是等待被它挑戰。

  他甚至不惜學習與融入那顆幼苗中所有他的團隊能融入的養分,不在乎波利嘲諷過的盜竊技術機密,隻為讓自己和團隊更強大一點。

  這樣的鋼鐵風暴,顯然會強到可怕。

  始作俑者響虎以及伯維爾,還有幫凶波利和簡卡羅並沒有發覺他們已經把當今的格鬥場之王刺激到發瘋。

  或許所處高度的原因,他們並沒有意識到這套戰術體係的可怕之處,他們看的隻是眼前的路,能讓現如今的棘齒之花在現有條件下更厲害的方法而已,根本沒有發覺自己打開的是潘多拉的魔盒。

  對原本機體格鬥的自由與浪漫的個人英雄色彩來說,這的確是魔鬼的力量。

  很多事情都被蒙在鼓裏的伯維爾還跟波利說:“這套戰術體係真的好像有點意思,研究下來總覺得前方有無數的可能。我有點害怕了,你沒有發現嗎?從提出這套體係戰術後巷狐的性格都有點變了,有點沉默又陰沉的樣子。”

  波利偷偷笑了,能瞞過一向他都覺得腦瓜比他好用很多的伯維爾,他覺得特別得意。

  “這是因為,扮演響虎的吉姆尼害怕露餡啊笨蛋。”他撇了撇嘴,在心裏趾高氣昂的指點著伯維爾,嘴上卻附和著伯維爾的說辭:

  “啊啊,大概輸給吉姆尼給他打擊太大了,畢竟作為被查索迪亞看中的天才,居然這麽輕易的就被吉姆尼這樣的家夥給徹底超越了。”

  “差距而且似乎越拉越大呢,不曉得吉姆尼是吃錯了什麽藥,變強的速度我都看不明白了。”

  伯維爾有些失落,他覺得他在自己熟悉的兩個領域正在失去權威性,一是機體格鬥方麵看不懂吉姆尼,二是格鬥戰術方麵比不上響虎的奇思妙想。

  如果他知道給他雙方麵打擊的都是響虎,不曉得會不會吐血?波利繼續偷笑著想到。

  “不得不說,查索迪亞的眼光果然厲害啊。”他由衷讚歎著。

  遙遠的他方,查索迪亞莫名其妙打了個噴嚏,他揪著自己僅僅是個裝飾的金屬鼻子發愣,沒聽說過探索者機體還有打噴嚏的這種表現啊?

  如果他知道,因為誤會了他的意思所導致的一連串巧合,大概也會覺得匪夷所思吧。

  伯維爾卻一臉不解的神情看著波利。

  雖然巷狐最終呈現出了極有價值他自己遠遠不及的戰術天賦,但被吉姆尼迅速超過也算是查索迪亞走眼了一半,這個瘋子怎麽突然誇起查索迪亞的眼光了?

  算了,嚐試去理解笨蛋的思路大概會變笨的,伯維爾想到。

  他並不知道,在這次的事件中,真正被愚弄了的笨蛋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