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離幸陷入黑暗
作者:晚生末學      更新:2020-11-12 08:20      字數:4740
  寧暮起的意思已經是夠明顯的了,他的直覺告訴他離幸會懂,會懂的他話中的意思。但是他好像忘了一句話,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不是所有人都能夠向寧暮起這般義無反顧,無所畏懼。

  離幸雙眸低垂,輕言細語,“那她為什麽還要留下紫鶯?雖說昌鳴伯爵府不足為懼,但是紫鶯身處東宮,勢必就是給昌鳴伯爵府埋了一個炸彈,他們能就此罷休嗎?”

  “你真的不知道公冶景行為何留下紫鶯嗎?”

  寧暮起見離幸這個樣子,心下微沉,帶著些許試探。離幸不是做作之事,從不狡辯,寧暮起知道她說沒有那一定沒有,但是如今恐怕是不敢。

  對,是不敢。

  離幸抬眼眼神有些疏離,淡漠地睨了寧暮起一眼,沉默不語,回答已在不言中。

  “當時,公冶景行將紫鶯帶回東宮,你們便知道了她是昌鳴伯爵府梁仕敏的小妾,公冶景行怕你對你名聲有所影響,也擔心你陷入是非,這才堅持把紫鶯帶回東宮,是嗎?”

  寧暮起深吸了一口氣,緩緩一字一句朝離幸引導著。

  離幸點了點頭,依舊是沉默不語。

  寧暮起看著離幸接著說道,“公冶景行不喜歡女人,他的身邊伺候的大都是男的,即便是有侍女,那也是精挑細選,確定不會有不好的心思。你見過像公冶景行這樣身份的太子到了這個年齡,身邊卻沒有一個侍妾側妃嗎,便是連一個通房都不曾有過!難不成他真的是不近女色嗎?”

  離幸抬眼輕輕看著寧暮起,眼神中清冷消逝,似是在等待著寧暮起的話。

  寧暮起眨了眨眼睛,歎了一口氣接著說道,“因為他的心上隻有你,便再也容不下其她人。”

  “紫鶯何等身份,出身風塵,又是梁仕敏不要的爛貨,即便這其中真的有曲折,那麽公冶景行也會嫌她髒了東宮的寸土寸地,他留下紫鶯,不過是因為你的一句,暫且照看好她,罷了。阿幸,你有沒有想過你隨意地一句話,卻被人聽在耳裏,放在心上,記了這麽久!若不是有你的交代,你以為公冶景行會管她的死活嗎?”

  寧暮起接著說道,語氣變得沉重加快,讓人能夠感受到寧暮起心中壓抑的情緒,卻聽得出來他還是在壓抑,若不是因為麵對的是離幸,寧暮起還會給誰麵子呢!

  離幸聽著寧暮起的話,心中泛起陣陣漣漪,濺起水珠在心中滌蕩起伏。她似乎想起來那日她見紫鶯滿身傷痕,楚楚可憐,的確與公冶景行說過這麽一句,隻是沒想到公冶景行真的一直記著。

  寧暮起都已經雙眼都看到了離幸的動容,卻不知為何離幸在下一秒改變了態度,隻記得離幸連忙轉移了話題。

  “昌鳴伯爵府虎視眈眈,紫鶯是個禍害,還是趁早打發了出去,免得對他……對東宮來說是個禍害!”離幸斷斷續續說出這麽一句來,心中原本想的是公冶景行會卻在下一秒變成了冷冰冰的東宮。

  若是公冶景行知道他的姑娘同樣像他惦記她一般惦記著她,不知道該有多高興……

  “紫鶯的確是個禍害,可是若是沒有你的吩咐,或許公冶景行這一輩子都不不會把她趕出東宮,即便是昌鳴伯爵府親自要人。你知道公冶景行有多討厭風塵秦樓,可是因為你的一句話,他卻能替你忍下所有的惡心!”

  寧暮起見離幸這個樣子,不禁有些煩躁起來,急忙開口,眼神淡漠,目光清冷,仿佛他就是公冶景行再訴說公冶景行所有的不滿,他雖不是公冶景行,卻是將公冶景行的相愛看在眼裏最深處。

  離幸沒有說話,沉默在自己封閉的小空間,腦海中一直在回蕩寧暮起的話。離幸緩緩閉上了眼睛,雙眸緊皺,像是再強忍著什麽,額間竟然湧現些許密密麻麻的細汗來,貝齒輕咬這嘴唇,從未見過離幸如此失態不能控製自己情緒的樣子。手中的絲帕被離幸皎得緊緊的,腦海中卻閃過許多支離破碎的片段,都是公冶景行的身影,他說的每一句話,卻是纏繞心間無法自拔。

  突然間,腦海變得一片黑暗。

  離幸的腦海中突然看見那天在蘭陵皇城中那個被侍衛殺死的於美人,她的瘋狂求救,她的狼狽不堪,她的死時模樣,活著不得富貴繁華,死後不得尊重安寧,被人隨意丟棄,隨意踐踏,成為一個最沒有用的犧牲品,不,試探品。那雙充滿求生的眼神在口吐鮮血的那一刻徹底定格,隻剩下空洞。

  離幸閉著眼,額頭上的細汗越來越多,像是強忍著什麽。

  寧暮起一直看著離幸,突然見到離幸這副神色,瞬間便被嚇到了,滿臉驚訝,顯然沒有一點點防備,讓人措手不及。隻見離幸有些臉色蒼白,嘴唇無力,寧暮起以為是自己方才的話說得太重了,嚇到她了,立馬心慌不已。

  寧暮起從椅子上起身,在離幸腳邊蹲下抬眼看著離幸,手放在離幸的胳膊上,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阿幸~!”

  一旁的落蘊和煙翠自然也是著急了,急忙準備上前查看。寧暮起卻抬手止住了她們,兩人也不敢上前。

  “世子,小姐這是怎麽了,要不要叫大夫過來?”

  落蘊雙眉緊皺,目光深沉,連忙出聲問了這麽一句。

  寧暮起卻是止住了她們,“不用!”

  “阿幸,阿幸,你怎麽了,是我啊,你哥哥啊!”寧暮起看著離幸的樣子,再次試探性地輕聲喚了喚,眼中的擔憂都快將眼眶溢滿,那臉上的著急卻是怎麽也掩蓋不住。

  離幸的情緒緩緩平靜了下來,在她腦海的黑暗中,她獨自一人踽踽獨行,至身黑暗,她四處張望,看到的卻是隻有那片無盡的黑暗。就當她孤立無援,準備放棄的時候,卻又一束刺眼的光從中射了進來,照耀了所有的黑暗。離幸睜開惺忪朦朧的眼,沒有清冷疏離,沒有淡漠高傲,抬眼望去,卻隻看見一張熟悉得不能在熟悉的臉,是公冶景行,一身白衣,笑意盈盈,瀟灑俊逸,像是春風拂過柳葉,驕陽灑向冰雪,瞬間融化,仿佛溫暖了她的整個世界。

  隻見公冶景行緩緩朝離幸伸出了手,並輕聲說道,“走,我帶你出去!跟著我,把手給我!”

  這個在離幸腦海中的公冶景行與其平日裏大相徑庭,沒有陰沉,沒有霸道,沒有偏執,更沒有粗暴。有的隻是溫柔,除了溫柔還是溫柔。他的聲音是那麽動聽,那麽溫柔,像是四月的清泉潺潺流出,夏日的百花紛紛飄香,帶給她從未有過的精彩與星辰。或許這便是離幸壓在心中一直以來的愛戀,這層束縛在心上的羅網終是被扯開。

  離幸緩緩睜開了眼,撲閃撲閃的睫毛覆蓋下的眼睛幽深幽暗,隱藏著巨大的微光,似乎能夠看到一點輕微的濕潤。

  她,哭了嗎?

  寧暮起單膝半蹲在離幸麵前,離離幸很近,能夠看到她所有細微的表情,再看到離幸濕潤的眼睛時,寧暮起的心一下子便提到了嗓子眼,慌張無比。

  寧暮起連忙試著叫了一聲,“阿幸,你怎麽了!”

  離幸聽見寧暮起的聲音,這才緩緩微抬起頭,掀起眉眼,正好對上寧暮起擔憂慌張的眼神。離幸微微搖了搖頭,眼神中一貫的淡漠與清冷早已消失不見,被濃濃的不適所取代。

  “阿幸,都是表哥不好,如果你不喜歡聽,那以後表哥都不在說了,你別生氣好不好,你若是有什麽事,那表哥豈不是要內疚一輩子!”

  寧暮起看離幸這副樣子,失魂落魄是他從未見到過的,不免心慌無比,認為是自己太過將公冶景行對離幸的喜歡壓在她身上而造成的後果,連忙出聲說道。

  離幸聽著寧暮起的話,輕眨了眨眼睛,忙虛扶了寧暮起一把,眼神中閃過一抹溫柔,輕聲說道,“我沒事,表哥,你快起來吧!”

  寧暮起心這從嗓子眼稍稍放了下來,就著離幸的手緩緩起來做回椅子上,隻是或許單膝蹲久了,不免有些發酸,寧暮起微微用手覆蓋膝蓋,輕揉了揉。

  寧暮起卻依舊是不肯放下心來,仔仔細細看著離幸,有些不確定地說了一句,“我看你方才很難受的樣子,要不要請大夫過來看看?”

  “不用了,我沒事,方才不過是一時失了神罷了,沒有什麽大礙的!”

  離幸見寧暮起滿是擔憂的樣子,忙說了一句,嘴角勾起淺淺的笑容,想讓寧暮起放心。可離幸不知道的是,離幸每一次淺淺地笑都會讓寧暮起覺得你在強忍,習慣了清冷淡漠的人卻突然露出一副笑容來,不過是安撫。

  寧暮起卻連忙四處打量著離幸,仔仔細細地看著,急切地說道,“是不是身體有沒有什麽不舒服,我看你額頭都冒汗了!”

  “沒有,表哥放心,我很好!”離幸淺淺一笑出聲說道。

  寧暮起卻從懷中掏出一條幹淨的淡青色手帕來,緩緩替離幸擦著額頭上的汗,很是小心翼翼地樣子,見離幸灑落在耳間的一抹秀發,寧暮起忙伸出另一隻手替離幸緩緩放在耳後。

  “怎麽會很好,方才你的樣子,真是快把我嚇得半死!”

  寧暮起急忙出聲。

  不隻是寧暮起,一旁的落蘊和煙翠也是著急不已,見離幸恢複過來,心裏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小姐幸虧沒事,奴婢和落蘊姐姐都擔心死了!”煙翠見情形好轉,連忙說道,峨眉微蹙,倒是真的擔憂。

  落蘊也連忙微微一笑,輕聲說了一句,“小姐沒事就好!”

  離幸彎唇一笑,也算是給兩人一個回應。

  而寧暮起隨意地看了落蘊和煙翠一眼,轉眼看向離幸,心中也暗暗明白了什麽。他以為離幸方才如此舉動是有什麽病症自己不知道的,但是看落蘊和煙翠的樣子,顯然也是第一次見,看來這其中卻又什麽不知道的。

  離幸性子倔強清冷,他可以不管這其中有什麽是非曲折,但是他不容許離幸的身體有什麽事,不會讓離幸收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表哥,你知道我方才看見什麽了嗎?”離幸過了好一會兒,來了這麽一句,輕飄飄的卻是讓人心中有些驚恐不安。

  “什麽?”寧暮起急切卻又驚慌地連忙問道。

  “於美人!”離幸輕睨了寧暮起一眼,淡漠吐出幾個字來。

  “先帝被打入冷宮的於美人,也就是上次在宮道上冒犯你被侍衛殺死的那位女子!”寧暮起神情微頓,細細思索著,隨即想到了什麽,緩緩開口。

  “你怎麽會看到她呢!你與她從未有過任何交集?”寧暮起見離幸沉默不語的樣子,寧暮起連忙接著說道。

  “你我也都知道於美人是太後娘娘試探我的一個工具罷了。我也不知為什麽會看到她,總之方才我所見到的便是她死前雙眼瞪得老大的模樣!”

  離幸壓抑著聲音,微低著頭,垂著眉眼,輕聲說道,卻是讓人覺得不寒而栗。

  一旁的煙翠雙眸緊皺,很是擔心離幸,那天是她陪離幸進的宮。

  離幸箭術超群是不為外人所知的,但是寧暮起卻是知道的,像離幸這樣不同普通女子的貴女,能夠毫不猶豫地射殺別人,沒有一絲畏懼,寧暮起是不會以為離幸會怕於美人死前的慘狀。

  那便隻有一個可能,便是離幸在害怕,害怕落得同樣的下場。

  “阿幸,你是害怕嗎?”寧暮起緩緩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離幸神情一頓,下一秒眼神竟然有些躲閃和不安,嘴裏卻淡漠地說著不怕,更加讓寧暮起堅定了心中的想法。

  “有他在,你不會有半點事的!更何況我會保護你的!”寧暮起見離幸的樣子,連忙出聲安撫著,話語中是濃濃的堅定,卻是意有所指。

  離幸沉默不語,沒有接寧暮起的話,而是不管不顧輕飄飄來了這麽一句,“那為什麽皇上沒有保護好姨母呢!”

  寧暮起一愣,未曾料到一向穩重謹慎的離幸也會問出此等大不敬的問題。而寧暮起卻不知如何回答,因為在他看來永帝和公冶景行本就是不同的,所對待的情感,處事的方法更是不同,一個是義無反顧,一個是有所保留。當然這麽的話隻不過是寧暮起自己的猜測罷了。

  “姨母紅顏薄命,身體孱弱,無福消受,但是這些不都提現在了公冶景行身上嗎?皇上對他的寵愛可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寧暮起緩緩說出這麽一句。

  “嗯!”離幸不緊不慢應了這麽一句,倒讓寧暮起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般,心裏有些急不可耐,他實在是搞不懂離幸心中的想法。

  “那紫鶯是住在東宮哪裏,表哥知道嗎?”

  過了好大一會兒,就在寧暮起以為離幸已經不會開口時,離幸慢悠悠來了這麽一句。說來說去最終還是繞到了自己身上,寧暮起一聽便明白,離幸還是在意紫鶯,更在意公冶景行的,看離幸的眼神不敢直視寧暮起,純屬在掩飾,那眼中濃濃的期待是騙不了人的。

  畢竟離幸與公冶景行也是青梅竹馬,一同長大,無論失態如何,這其中的情分也難以割舍。離幸不過是性子冷了一些,慣於隱藏自己,如今能夠主動開口,一切便會變得不一樣了,隻是誰又能料到後麵事情發生得始料未及,讓人措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