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六章 柴房偷聽
作者:太史令的鼠標      更新:2020-10-26 09:01      字數:3361
  秦簪誤入私府,被巡夜人拿住,剛要發難,被曾經遴甄坊的姐妹安綺羅救了下來。

  巡夜人見是自家人出來說話,也就不當回事,收起兵器嘟囔了兩聲便走了。

  安綺羅趕緊拽著秦簪進了屋子,驚喜交加地問道:“簪妹妹,是你麽?你怎麽……跑到這兒了?”

  在遴甄坊時她倆個處得還算不錯,信任還在,秦簪未隱瞞,便將自己如何在解洲閱檔,受猥褻誤入密道,又如何從這裏鑽出來簡要說明。

  說完自己的經曆,再問安綺羅,可憐人唇舌未動,眼淚先淌了下來。

  原來這府邸是鄭聰的外宅,老家夥明裏有一所相府,住著原配夫人與自己的假道學,暗地裏在鍾玄另有四處私宅。

  他將從遴甄坊搜擄來的八名女子兩兩安頓在四套宅子中,先期盡管著縱情風流,慢慢地厭了,漸漸也就淡忘了她們。

  這八名女子既沒有名分,又受了冷落,隻能做些伺候人的苦差事,想逃卻是逃不了的。

  落在此間的是安綺羅和莫菡,受盡鄭聰的蹂躪後,這裏漸漸冷清下來,二女都已經喪失了逃離的勇氣。

  誰知不久之後,鄭聰又回來了,卻帶著一個妖豔的女子夜夜歡歌。下人們都在傳,這狐狸精是先帝的妃子,也不知鄭聰從哪裏搞來的,狐媚之術十分了得,弄得首輔大人言聽計從。

  有一日,莫菡侍候這女人時不小心打碎了她心愛的嵌心水晶盞,大怒之下親手用發簪將莫菡刺殺,又對求情的安綺羅百般虐待,之後便發落她到後廚,再不許到前院走動。

  安綺羅整日以淚洗麵,恍惚度日,日子久了也認了命

  “姐姐這般辛苦,為什麽不想法子逃出去?”秦簪也濕了眼眶,一顆心為眾位淪落的姐妹擔憂。

  “哪裏還敢逃,這是鄭聰的私宅,出去的女子能說他什麽好話,把門的見著侍女靠近,二話不說就是一頓鞭子。即便逃出去了又能如何,遴甄坊都沒了,叫我上哪裏去落腳!”

  秦簪替安綺羅揩了揩眼淚,鼓勵道:“誰說遴甄坊沒了,如今咱們在鶴阪城重張旗鼓,比之從前熱鬧有過之而無不及,我這次回來就是要想方設法搭救失陷的各位姐妹,姐姐不要灰心,隨我一道出去。”

  “可是……可是你要怎麽出得去啊?”

  “姐姐真是糊塗了,我是怎麽進來的呀?”秦簪看了看微明的東天,“隻是現在來不及了,得等到今天夜裏,姐姐白天好好準備一下。”

  秦簪躲在柴房睡了一上午,隻等著入夜後帶安綺羅離開,剛過午,柴房外傳來一男一女低低的嬉笑聲音,房門突然被撞開,嚇得秦簪趕忙躲在柴垛最深處。

  外邊房門輕輕掩上,有個腳步聲四處打探。

  一個女子聲音傳來:“別搜啦,這裏頭怎麽會有人,快點過來死鬼!”

  耳朵裏立刻傳來男哼女呻的淫媚聲音,臊得秦簪雲霞漫天,越不想聽,越是聽得真切,腦子裏居然反反複複都像是常餘在哼哧,胸腔裏有一顆火丸蠢蠢跳躍,吐不出來咽不下去,好不難受。

  好在男人低嚎不久便泄了精華,偷情人卻不急著離開,你一言我一語打情罵俏起來。

  “死鬼,青天白日的怎麽就來勁了!”

  “管他白天黑天呢,我是想死妹妹啦,妹妹難道不想哥哥的擎天柱麽?”

  “呸你個死相,從哪兒學的拽文,還擎天柱呢,怎麽就丟得那麽快?”

  “噯,正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自然是和老頭子學的啦,你不知道,老頭子和那狐狸精在一起的時候,什麽‘玉兔’‘美蚌’‘香液’‘菊花’詞多了去啦,還不就是女人身上這些個好東西麽!”

  “噫,老頭子那麽惡心呀!”

  “還有呢,什麽‘鐵水’‘龍涎’‘軟金’我聽都聽不懂,老頭子很是愛吃,那到底是些什麽東西,妹子可知道呀?”

  “惡心死啦,你都怎麽聽來這些烏七八糟的,他們快活時候還叫你在跟前?”

  “嘁,我都躲到二門外了,那狐狸精叫起來可真給勁,顛梁震瓦的,哪裏有妹子柔酥了骨頭的聲音好聽!”言罷又是一陣親親嘬嘬的聲音。

  女子嬌笑了一陣:“你今兒得閑呀,不在老頭子跟前伺候,倒有空跑到後邊來了?”

  “他兩個不先黏上,我能偷跑?話說老頭子也一把年紀了,不知道在床上行也不行,能不能填飽那騷蹄子,還是有什麽靈丹妙藥當飯吃?”

  女人酸溜溜罵道:“你他媽要是憋得住不泄,你盡管去找那妖精呀,幹嘛賤兮兮地來找我!”

  又是一陣打罵嬉笑之聲。

  “妹子你不知道,放炮其實是老頭子瀉火用的,但凡朝裏有什麽憋屈事,老頭子就會來找那妖精,好像她能有什麽特別的能耐似的。”

  “她原先不是先帝爺的女人麽?”

  “聽她吹,我還是先帝爺的私生兒子呢!老頭子都搞不定的事,我就不信一個女人能搞定!”

  “還是北邊的事?”

  “可不是咋地,要論打仗,大寧從南到北哪個比得過靖逆?現今又把樾陽侯收了,我看再過些時日打到鍾玄也說不定。”

  女人害怕打仗,語氣擔憂。“上次伺候時聽老頭子講話,好像是要和西邊講和,引舊舜百越的兵馬一起討伐靖逆,應該能成吧?”

  “哪兒那麽簡單,老頭子拉人,人家不會拉人?說到底還不是誰錢多誰硬氣,我看朝廷就危險,我老家都加了多少次稅了,一個個伸手管我要補貼,好像我一個二等管家能有多少油水似的。”

  “我不也是,幾個弟弟還指望著我能發達呢,嘁,我還指望他們呢!”

  “跟你說哦,咱們這邊勒褲腰帶了,人家靖逆那邊可不一樣,人家控著海路和東洋南洋做生意,金山銀山要啥有啥,你沒聽說麽,連舊舜的老臣都給靖逆買了去!”

  秦簪聞言打了個激靈,男女碎話講來講去竟扯到了父親身上,續往下聽,驚出一身冷汗。

  女人問道:“咱們不也和千山萬島的什麽什麽海盜結盟了麽,還有南海艦隊也北上了,怎麽還控不住海路?”

  “說你頭發長見識短吧,你瞅瞅南海艦隊杵在什麽地方,椒江!他去他媽哪兒控海路哇?那波海盜,嘿嘿,也就有些偷雞摸狗趁火打劫的能耐,就辦些個伏擊偷襲的買賣,要是真正和東海艦隊打起海戰,我看多半得給打回老家。”

  “他們都伏擊偷襲什麽了?”

  “東海艦隊的補給給他劫了,據說還要劫他們的遠洋艦隊,還要劫那個收買過去的舊舜老臣。”

  “一個舊舜老臣能掀起多大風浪?”

  “可不是嗷,照老頭子的話說,這舊舜老臣是個一呼百應的角色,一旦他到了北邊,再搜羅起舊舜的一波亡命之徒北上,那還了得!所以他已密令那外國強盜在東海城外海的航路上設伏,隻要咱們斥候探聽無誤,管保能在海上將他捉住!”

  秦簪已是聽出了一身冷汗,算算日子,父親已經啟航,若現在自己沿椒江東下東海城示警,興許能夠提前攔住父親。

  計議已定,又耐著性子等著偷情男女磨了半天嘴皮子,待二人離開,苦苦挨到天黑,問問安綺羅已經準備妥當,二女避著巡夜隊回到假山,重返密道。

  這次回到小分叉廳,挑了“狐牙”這條路走了下去,好在此路通暢,出口是原穎王府的一間地窖。

  為避宵禁,二人蜷在花園假山後躲藏。此時府邸已被查封,暫時沒有新主,空蕩蕩的大宅子裏陰風習習,吹得安綺羅渾身打顫。

  苦苦挨到宵禁解除,秦簪摸到花園角門,也不敢破門,怕壞了外麵的封條,便搬來兩個箱子翻出牆去,引著安綺羅穿街走巷,急急忙回到蓋宅。

  蓋銜金、竹聲、懷璧急得熱鍋螞蟻一般,滿城打聽秦簪的消息,又不敢聲張,見到秦簪竟還帶著安綺羅平安回來,實在是又驚又喜。

  雙方互道經過,秦簪已和安綺羅對好了“口供”,就說秦簪再從蘭台回城的途中偶遇安綺羅,用了一天時間幫她逃走。

  蓋銜金講禮部和齊趙縣已經炸開了鍋,蘭台秘庫遭到不知名的入侵,鐵庫櫃底死著一個庫管,再往下查竟然翻出了主城下沉寂已久的密道係統,奔夜徒立刻接管了案件,封鎖消息。

  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滿城已經傳遍了話頭,有說鍾玄地下有古城的,有說黃石山災變是地下秘境引起的,更有邪乎的,說地下有另一個世界,活著各種人麵獸身的鬼怪妖魔。

  蓋銜金說這話時不住睃秦簪,秦簪努力保持鎮靜,蓋銜金也就沒多嘴詢問什麽。

  秦簪心有急事,已顧不上常餘這檔子事了,看看竹聲猶豫不決的神情,知道她的心思,便叫她留在鍾玄等待常餘,自己帶了懷璧登船東下。

  臨走時托付蓋銜金將安綺羅先送到鶴阪,叫黛桐設法籌集資金,好歹要將失陷的姐妹一一救出才好。

  快船乘著江流如風而下,秦簪回顧鍾玄,半城已被紫山擋住。

  此行雖未能找到母親的下落,但在蘭台閱檔的經曆隱隱在告訴她,母親多半已不在人世了,活生生的父親的安危畢竟重於失去音信的母親。

  她默默對山祈禱,若母親已逝,便願她安息;若仍然健在,祈求上蒼指引一條道路,好歹叫一家人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