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四章 秦無傷
作者:太史令的鼠標      更新:2020-10-26 09:00      字數:2356
  轉過天,先來了兩名丫鬟,捧著彩服、首飾、胭脂進了屋,說是給秦簪拾掇。

  秦簪心緒不寧,不喜歡秦三友安排的濃豔盛裝,執意不肯受她們的伺候,隻自己淡雅梳妝了一番,仍穿著常服出來。

  丫鬟們帶著她穿堂走巷,將到一座明樓的側門,秦三友早在那裏等候。

  他將秦簪迎上二樓,其內裝飾古拙質樸,簡潔齊整,北牆一趟書架,滿滿當當列著史書、兵法、詩集、風物,書櫃前一張楠木大桌,隻在一角端端正正放著文房,如此簡約足見主人性存節律。

  秦三友將秦簪請到桌旁的椅子上坐了,致歉道:“義父前邊還有些事情未處理完,算算也快好了,請秦姑娘稍候。”

  秦三友說完便下了樓,隻由兩名丫鬟陪著秦簪喝茶。

  知道這是來認親,秦簪不免有些緊張。

  是或不是,後邊的事情完全不知如何處理,自己在這世上匆匆走了十九年,從來不知道父愛是什麽感覺,也不知道該如何麵對父親,相認的時候是該哭還是該笑?交談的時候是該展望還是該懷念?

  她胡思亂想,突然覺得自己可笑,茫茫人海,世上又怎會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正在發愣,樓下傳來橐橐靴子疾行的聲音。

  秦三友走在前麵,引上來一名灰發的中年男子,這人身材瘦高,但脊梁微僂,略顯病態,刀削斧鑿的一張臉上目若寒空,唇上留著濃密的一字胡須,他仍穿著絳紫色天雲海舜製官服,神情急忙忙充滿企盼。

  來人隻望得秦簪一眼,立時呆在了樓梯之上,雙目泛紅,嘴裏不自禁喊出聲來:“琬兒!”

  秦簪急忙起身,大腦一片空白,不知該如何回應。

  秦三友見兩個人都魘住了,忙為雙方介紹。

  “父親,這便是孩兒說的秦簪姑娘。秦姑娘,這位是我義父,大舜太子太師,振興王,領蠲州牧,天命重光智武大將軍秦無傷。”

  秦無傷幾步趨至秦簪身前,雙眼上上下下仔細打量,眼淚在眼眶裏滴溜溜打轉。

  秦簪被這熾熱的眼神盯得渾身不自在,微微向後撤了撤。

  秦無傷知道自己失態,忙正色問道:“你娘……令堂上下可是茹琬兒?”

  秦簪眼神一黯,輕聲回道:“小女自幼便是孤兒,從未見過母親,更不知道她的名諱!”

  秦無傷更顯焦急:“恕本王冒昧,不知姑娘在何處長大,又是何人撫養?”

  “我自小便長在鍾玄。”秦簪眼圈一紅,清淚無聲而落。“撫養我的人如今也已與我陰陽永隔。”

  秦無傷長歎一聲,這才意識到客人還站著,忙請秦簪入座。

  秦無傷入座,秦三友立在身後,他為義子的行為致歉道:“小兒三友胡鬧,將姑娘強請了來,過後本王自然狠狠罰他向姑娘賠罪,此間若有什麽需要盡管提。”他雖說得客氣,眼睛仍不住在秦簪臉上掃索。

  秦簪被看得臉紅,低頭拭去眼淚,回道:“也不能怪秦公子唐突,若不是他將我姐妹三個從句芒手下救出,我們此刻恐怕已成了獸食了。”

  秦無傷滿臉嚴肅,道:“三友一片孝心,本王自然領受,但功過要分明,請秦姑娘就要持明禮,我已聽說他的手段,國法家規在上,罰還是要罰的,隻是看在姑娘的麵上,從輕一點。”

  他略一停頓,續道:“本座早年與愛妻失散,其時她已身懷六甲,從此一別,天涯再未相見,也不知她如今身在何處,日子過得可好,我們的孩子是男是女?本王還有一問,多有冒犯,還望姑娘見諒!”

  “您請問!”

  “秦姑娘芳齡幾何?”

  “虛齡一十九歲。”

  秦無傷伸指掐算,眼眸一閃而亮,“算算時間還真能對的上,不過……”

  秦三友知道秦簪無任何憑證,秦無傷身份尊貴,斷不敢輕易相認,於是轉圜道:“父親,孩兒有個主意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

  秦三友並未直接回答,而是抬頭問那兩個親信的丫鬟:“雨簾、小蛙你們兩個看看,秦姑娘與父親相貌像是不像?”

  兩個丫鬟福了福回道:“回王爺、公子,以奴婢們的眼力瞧著,秦姑娘像極了王爺,尤其是眉眼與鼻梁。”

  秦三友笑道:“孩兒初見秦姑娘時也與她們的感覺一樣,是以才出了下策強將秦姑娘請了回來。秦姑娘無親,父親尋子,這麽湊巧的事情除了老天爺作合之外,還能是什麽?”

  看看秦無傷越發放光的眼神,秦三友趁熱打鐵:“孩兒曉得秦姑娘並沒有身份上的憑證,可這又有什麽要緊的,孩兒是得父親賜姓才做了您的義子,隻要秦姑娘願意,你們又是同姓,父親便認秦姑娘為義女豈不兩全其美!”

  秦無傷聞言不無歡喜。

  秦簪的臉龐身材像極了結發妻子,失散之時也正是如此青春年華,是以一上來他便恍惚地將秦簪錯認為茹琬兒。他內心已認定老天爺將女兒還給了自己,但他身處要位,底下盯著他的眼睛多了去了,若無實在憑證,萬不敢認秦簪為親生女兒。

  說實話,秦三友這個辦法並算不上有多奇妙,隻是秦無傷身在局中意亂情迷,完全想不到了,經他這麽一提,秦無傷歡喜溢於言表,忙問秦簪道:“不知秦姑娘是否願意?”

  秦簪想雖想過,但事情明白擱到桌麵上,她還是有些不知所措,心裏一麵在疑問“他到底是不是我的生身父親”,另一麵周柔的諄諄教誨浮上心頭。

  世間險惡,人心難測,真小人易躲,偽君子難防,越是道貌岸然之人越要留個心眼,酒色財氣尤色難過。

  自己端端正正一個姑娘,難保對麵心裏打著什麽算盤,那秦三友看自己的目光就有些不對勁,況且此間是舊舜叛逆之地,自己若和他們攪合在一起,等於背上了叛逆之命,於理實在難從。

  她又抬眼瞅了瞅秦無傷,見他熱切的神態不似作偽,眼鼻之間真得有幾分相似,到底答應還是不答應,她一時犯了愁。

  秦簪天人一樣的姿色,秦三友早存了私心,他是要極力促成此事的,便不住口地勸說,旁邊兩個丫鬟也跟著勸。

  秦簪不是耳根子軟的人,她心中思量好了,對秦無傷致歉道:“事情來得太突然,恕小女不能立時答應,請您讓我回去與兩位姐妹商量一下可好?”

  萍水相逢,秦無傷並未妄想秦簪能一口答應,見她沒把話講死,逼得太緊恐怕引起她反感,便吩咐雨簾、小蛙好好將秦簪送回住房,再將懷璧與翔醴送到她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