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四章 樟蒲城
作者:太史令的鼠標      更新:2020-10-26 09:00      字數:2367
  生長於瀚海之畔的富家公子哥,經曆一係列摧折,在看到滔滔汪洋之時,境界似乎拓寬到了一個新的層次。

  “有件事情要求你幫我,希望你能夠答應。”齊駿甩去往日的孤傲之氣,誠誠懇懇地請求繆成。

  “求我?什麽事?”

  “請你把那奇人所授的絕藝傳給我!”

  繆成想也未想:“不成!”

  齊駿也不著急:“你開個價!”

  “無價!”

  “那有什麽心願想實現?”

  “捉你!”

  齊駿愣了一下,隨後坦然道:“我可以隨你去見穎王,不對,現在是靖王了,但要等我辦完一件要緊事。”

  “你不怕靖王殺你?”

  “自己欠的債終究是要自己還的,沒什麽了不得。”

  “哼哼,你這小算盤打得不錯嘛,等到那時你把絕藝學成,到了靖王身邊不行刺我就阿彌陀佛了,還能指望著你去真心自首?”

  齊駿怒氣一閃,但胸中的海浪立刻將火星撲熄:“我還是個男人,說出去的話一定算數!”

  “但我就是不相信你!”

  “那我就等你信。”齊駿走向一處幹燥沙灘,“暫且在此處過一夜吧,明早咱們進城。”

  繆成心大,自己既然不能動彈,生死在天,何苦去勞神操心,不過還是提醒齊駿。

  “往上邊挪挪,一會大潮上來,你我全得給卷到海裏。”

  二人在沙灘露宿一夜,倒也太平,雲非雪與淘金幫沒有再來打攪,兩波冤家一個受傷,一個畏罪,看來不用操心他們了。

  天光大亮後,大海又變了一番模樣。

  海麵迎著東升的旭日放出萬點光芒,齊駿凝望大海良久,這才走到南邊一處高地。放眼南望,晨光下,退潮後平滑的灘塗藍紫中泛著橙紅,灘塗上密密麻麻立著無數長杆,杆與杆之間淺深的顏色齊齊整整,仿佛縱橫阡陌。

  他個內陸人並不知道這乃是漁民集養海產的場麵,還道是大海裏鑽出這麽多不長葉子的竹子。

  灘塗再往南,青青晨霧中顯出樟蒲城的輪廓,看看遠近也就十餘裏路,他立刻下崗上馬,帶起繆成一道向樟蒲城出發。

  齊駿沒勁托繆成上馬,何況繆成的身體狀況也騎不了馬,他這般躺在門板上終究不像話,遇到官府的人恐怕不好交代,齊駿便想雇輛車。

  趕巧到了離城三五裏的地方正逢著村集,出城趕集的人不在少數,齊駿便找車夫打聽。這一打聽不要緊,一個個講的話嘰裏咕嚕完全聽不懂,好似洋人說話一般。齊駿納悶,難道經常和洋人做生意,說話也學了人家不成?

  當地人也聽不大懂齊駿帶著西北味的官話,有熱心人便找來跑遠途的車夫。齊駿指著繆成,說自己帶著弟弟進城看病,接著從繆成行囊中老實不客氣地掏出十兩大銀錠塞給車夫。

  樟蒲人做買賣實在,扭身找還給齊駿九兩。

  樟蒲地處大寧東南丘陵,曆來少被戰火波及,是以不築城牆,省下來的錢財工料全部修建了海港。城東的海岸線曲曲折折,遍布大小深淺各種碼頭,港中輕巨土洋各類船舶擁擠不堪,進港出港的海船交織如梭,遠近樹立的桅杆一望無際,倒似比城內住家的煙囪還多。

  這裏的地勢西高東低,西邊半山上,有錢人的豪宅挨著有錢人的豪宅,一家家要比別家修得更高更闊。而窮苦人家多擠在海邊魚肆,你家後窗倚著我家大門,他家腳地踩著他家房頂。更有的無寸土立足,世世代代起居就在窄窄的一條船上。

  樟蒲崇商,港口大船多是下南洋和海外藩國的,小船多做一些飲食起居的買賣,一條主街上琳琅滿目各色珍玩食用土產洋貨,直把聽雷城少主看得眼花繚亂。

  齊駿要找家普通客棧落腳,車夫拐了幾道彎,將二人送到一條小巷口,跑進客棧叫出小二,一起將繆成抬進客房。

  齊駿要了熱麵,繆成此刻雙手已能輕輕動作,二人飽飽吃了一頓,這才關門商議。

  齊駿問道:“你要多久才能複原?”

  繆成故意把時間說長了:“恐怕要一個月才能正常行走。”

  “需要什麽藥品或是材料麽?”

  繆成有意為難:“海魚最補氣,一日三餐必有魚,不能重樣。單日點水沉香,雙日點老檀香,要上好的,行氣用。夜裏一桶老艾熱湯泡身散淤,剩下的便是不要打攪我。”

  齊駿也不傻,知道繆成有意為難,他也開出了自己的條件。

  “這些都好說,我去一一置辦,再開間單間,給你好好養傷,不過你一日須得傳三招刀法給我。”

  “我要是不傳呢?”

  “那我就在你養傷最要緊的時候來騷擾”“那我就卸你一條胳膊”,這是原來的那個齊駿第一時間的思維。

  然而如今的他胸中海潮一起,立刻而將褶皺的心理沙灘衝平。“也罷,我便好好服侍你就是了。”

  齊駿也不客氣,仍從繆成行囊中取銀子,將要采買之物交代給小二,又賞了幾角散碎銀子,小二歡天喜地前去置辦。

  白天好好睡了一覺,黃昏起床,同繆成用過晚飯,便叫繆成安心療傷,自己貼上假絡腮胡子,問明最近的煙花柳巷徑直走去。

  一連三晚,齊駿在城內幾處胭脂巷口打聽,問人可否知道鍾玄過來新人的消息。雖然未得到尹菩軒直接的消息,但也並非一無所獲,一處處探尋後,知道了本地消息最為靈通的海潮巷。

  小巷子裏濕漉泥濘,仿佛永遠也幹不了,四處散發著魚蝦腥臭,果然名副其實。

  齊駿拐了幾道彎,一股嗆人的女人香逼退腥臊竄進鼻孔。

  前邊小巷紅燈成串,老鴇和姑娘大多站在門前搶客,一個個花紅柳綠搔首弄姿。齊駿自煉貞坊出來後深深地厭惡這種場麵,然而這幾日看多了,也漸漸麻木,隻遠遠地躲著,看看有嫖客靠近,才閃出來探問。

  嫖客大多是本地人,聽不懂齊駿的西北官話,齊駿更聽不懂樟蒲方言,好久才逮著一個會說官話的,連忙奉承著詢問。

  “新來的名伎?官伎民伎?”那人一張嘴,滿巷子好似潑了餿酒糟。

  “不論官民,隻問新近才到的,鍾玄人,非常漂亮,善長撫琴清歌。”

  那人上下打量齊駿,送了他個白眼。

  “我說就你這窮酸樣子,普通姑娘都未必玩得起,你說的名伎即便有,你稱麽?”

  齊駿掏出一錠大銀在那人眼前晃了晃。

  “呦嗬,倒小瞧了你!”

  “咱們做樁買賣,你要是有我需要的消息,這錠銀子就當做你的口水錢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