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洛世子:他,竟然是她!
作者:
瓷穆 更新:2020-10-22 02:28 字數:10892
“後來,軒哥哥帶著我來了京城,我又跟他失散了,身無分文又無處可去,恰逢玄幽王府在招廚子,我就進了玄幽王府。”
陶夭夭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眼中含淚,卻又彎起了眼角:“再後來的事,就是我在玄幽王府的事了,桃大人,反正我的信物已經丟了,認親與否已經都無所謂了,我隻想弄清自己跟玉劍山莊的關係……”
“姑娘此話怎講?怎麽能說無所謂呢?”陶夭夭的話讓桃灼吃了一驚,他慌忙斂了心神,“姑娘的祖父可曾跟姑娘說過要來京城找誰?”
陶夭夭點點頭:“說過,他跟我說了我的身世,但是,我忽然又不想認親了。”
“為何?”桃灼有些焦急。
陶夭夭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我現在過得很快樂,而且,也不想打擾他們。”
不想打擾是假,覺得心裏不舒服是真。
畢竟,自己心心念念的親人可能一家子都是壞蛋,放到誰心裏都接受不了。
“那若是他們根本不怕打擾呢?”桃灼的聲音大了些,
“或者說,他們也一直在尋找你的下落呢?姑娘說自幼沒有母親的疼愛,那若是你的母親一直在盼著能尋回你,日夜盼著,都盼出病來了呢?”
“怎麽可能?”陶夭夭苦笑了一聲,“她身邊有女兒承歡膝下,哪裏能想得起我來。”
陶夭夭的話讓桃灼皺起了眉:“姑娘可否如實相告,你祖父讓你認的,是哪一家的親?這裏邊,是不是出了什麽誤會?”
陶夭夭搖搖頭:“對不住了桃大人,這個我不能告訴你。”
薛家不是普通的人家,她沒必要給自己身上惹麻煩。
“好,我不問!”桃灼點頭,“姑娘,請你相信,你的家人一定無時無刻都在盼著你回家。”
“那就多謝桃大人地吉言了!”陶夭夭笑彎了眼,心頭卻劃過一絲落寞。
“嗚嗚嗚——”幾聲嗚嗚聲打斷了二人之間片刻的寧靜,陶夭夭尋聲望去,就看到了桃灼腳邊那隻拱來拱去的衣裳口袋。
她驚喜地抬起頭來:“你們將它也帶來了?”
看到陶夭夭開心,桃灼也笑彎了眼:“姑娘拚死救下來的,自然得帶著,這小東西的脾氣不太好,姑娘最好是養在籠子裏。”
“不會的,它很聽話的。”陶夭夭一邊說,一邊站起身來想去解開那個口袋。
桃灼先她一步將袋子放在了她旁邊的地上:“姑娘小心著些。”
“不要緊,它真的很聽話的,動物和人一樣是有感情的,它能感覺得到人的善與惡,你不能凶它,得好好跟它說話。”
陶夭夭一邊滔滔不絕地說著,一邊忍著腳傷蹲下身去,輕輕解開了口袋。
純黑色的小蒼猊“嗷”地一聲從裏麵衝了出來,力道極大,差點將陶夭夭衝倒在地上。
“姑娘小心!”桃灼從陶夭夭身後扶住了她,對著地上不停嗅來嗅去的小蒼猊板起了臉。
“噓——”陶夭夭對著桃灼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
“它膽子很小的,你別嚇著它……”陶夭夭試著對小蒼猊伸出手去,“你是不是餓了?我給你找東西吃好不好?”
聽到陶夭夭的聲音,小蒼猊跌跌撞撞地朝著她走了過來,然後圍著她不停地嗅來嗅去,最後伏在了她的腳邊,剛才憤怒的吼聲變成了奶聲奶氣的嗚嗚聲。
“你看,我就說它很乖吧。”
陶夭夭放柔了眉眼,伸出手去輕輕摸了摸小蒼猊的腦袋,“它一定是將我當成它的媽媽了,它還這麽小,就失去了母親的保護,心裏一定很難過,不像我,好歹小時候還有祖父和陶青爹爹他們疼愛著。”
“……有你這個主人保護著它,它不會難過的。”心疼過後,桃灼又恢複了他一貫的溫和。
他悄悄放下了想要輕拍陶夭夭的手掌,努力將聲音恢複自然:“船大概還有一個多時辰靠岸,上岸之後便會有它吃的食物了。”
“看它這牙齒,應該還沒滿月,食物得吃特製的,隻能先委屈委屈它了。”
陶夭夭摸了摸小蒼猊的腦袋說道,又伸手指了指另外一個布袋子:“那裏麵又是什麽?”
癟癟的一團,像沒有東西一樣。
“這是血靈蛇,從你們藏身的那個山洞裏帶出來的。”桃灼說,“姑娘對蒼猊的生活習性,似乎很是了解。”
“還可以吧。”陶夭夭沒有否認,她大學所學的獸醫專業,說好聽一些是動物醫學,這專業說出去她都怕有人會笑話,當時為了專業選擇的問題,她跟父母還鬧了好一陣子的別扭。
父親想讓她學金融管理,將來好接手家裏的產業,而母親卻想讓她學中醫,從小到大幾乎是日夜熏陶,而她自己偏偏喜歡跟那些貓貓狗狗的小動物們混在一起。
最後別無他法,父母還是尊重了自己的選擇,退而求其次地將金融管理和中醫學放在了選修課程裏麵。
可是盡管她是高校裏的高材生,卻從未聽說過“血靈蛇”這個類別的蛇。
陶夭夭皺了皺眉頭:“這血靈蛇很特殊嗎?還特意從山洞裏帶了回來?”
桃灼笑了笑:“我對血靈蛇也知之甚少,還是在家母的藏書中見過一次,這可是許多江湖中人夢寐以求的東西,可遇而不可求的,就沒舍得傷它,又看到它似乎喜歡你的衣服,所以我們便見它誘了進來。”
“什麽蛇這麽稀奇?我倒是要見識見識了。”陶夭夭一邊說,一邊就要伸手去解那個袋子。
“姑娘且慢!”桃灼伸手攔住了陶夭夭,“這血靈蛇野性難馴,又有劇毒,你不能貿然將它放出來,等上了岸吧?我讓人給你尋個筐子再養。”
“好吧。”陶夭夭點點頭,她還是很惜命的。
“姑娘好生歇著吧,我會讓人送些吃的過來,今後……”
桃灼一頓,又說:“今後,若是姑娘有什麽事情需要我幫忙的,盡管去定遠侯府找我,若是……若是在玄幽王府受了欺負,也可以去定遠侯府找我。”
“好好好,桃大人慢走。”陶夭夭站起了身,對於桃灼突然間的示好有些摸不清頭腦。
桃灼深深地看了陶夭夭一眼,終於轉身離開,留下陶夭夭一人一狗,外加一條小蛇。
“小家夥,你這麽可愛,又這麽小,跟阿黃剛到我身邊的時候一樣,我叫你阿黃好不好?”陶夭夭一蹦一跳地引著小蒼猊去了內室。
她坐在床邊晃蕩著雙腳,那小蒼猊就在床邊的地上追著她的腳丫嬉戲。
“阿黃?”陶夭夭被逗得咯咯笑。
“嗷嗚——”小蒼猊團子撲了個空,一個不留神倒栽蔥栽在了地上,滾成了一個真正的黑團子。
“呶,你答應了,現在開始你就是阿黃了!”陶夭夭用腳趾撓了撓蒼猊團子的脖子。
她每叫一聲阿黃,就感覺阿黃又回來了。
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邊。
“嗷嗚——”蒼猊團子爬了起來,繼續追逐陶夭夭的腳丫子。
“阿黃?”陶夭夭笑得開心,卻眼中含淚。
“嗷嗚!——”蒼猊團子玩得開心。
一人一狗玩得開心,一旁地上的那個布口袋不樂意了。
透過簾子,陶夭夭敏感地發現那個口袋動了動,又動了動,似是在抗議著什麽。
她拿過床邊另外一個靴子穿好,一瘸一拐地到了外麵,彎腰拎起了那個口袋。
說是口袋,不過是她那件已經磨破的外衫臨時改製的,袖口領口一係就完事了。
她拎了拎蛇的重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桃灼隻說了蛇的名字,還有毒性很強,其他的她一概不知,也不知道能不能馴養過來。
陶夭夭將袋子又放回了地上,通常來講,毒性越是強的毒蛇,藥用價值也越高,若是這蛇野性難馴,大不了,她不馴了,回頭找機會處理了入藥得了。
可憐那小粉蛇還悶在衣裳裏貪婪地嗅著主人的味道,卻不知道主人已經早早地判了自己的生死。
“當當當”的三聲敲門聲響起。
“誰啊?進來。”陶夭夭整了整衣裳站起身來。
房門被人推開,一個端著托盤的侍衛走了進來,陶夭夭瞥了一眼,托盤上是一瓶藥酒和一碟糕點。
“陶兄弟,這是世子讓我送過來的藥酒。”那侍衛將托盤放在陶夭夭麵前的桌上,笑得有些靦腆。
“這糕點也是世子給我的嗎?”陶夭夭將碟子從托盤來端了出來,捏了一塊桂花糕放入口中,甜而不膩,軟軟糯糯的,味道好極了。
“這糕點是桃大人端來的,讓陶兄弟先墊墊肚子。”那侍衛將藥酒也放下,收了托盤就退了出去。
“就知道洛雲錫沒有這麽好心!”陶夭夭又塞了一塊桂花糕入口,然後用兩根手指打開藥酒聞了聞,皺著眉頭將瓶子又放了回去。
她就著桌上微涼的茶水吃了多半碟桂花糕,腳邊的那隻小蒼猊團子卻一刻都沒閑著,不停地在她腳邊轉來轉去,嘴裏還發出“嗚嗚”的聲音。
那兩隻黑漆漆的小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陶夭夭吃東西,鼻子還扇哄著,看得陶夭夭心都快化了。
“阿黃啊,這些東西你不能吃的,再忍忍好不好?上了岸我給你做好吃的。”陶夭夭彎下腰去拍了拍蒼猊團子的腦袋。
“嗚嗚嗚——”奶聲奶氣的抗議聲。
陶夭夭思索了片刻之後,拍了拍手裏的糕點屑站了起來:“好吧,我帶你找點吃的去。”
“嗚嗚——”見到陶夭夭要走,那小蒼猊慌忙跟上,步子還不穩,走不到兩步就得翻個跟頭,將陶夭夭逗得哈哈大笑。
房門外麵有個台階,她彎腰將小蒼猊抱在懷中,徑直去了甲板上。
“這位大哥,咱們船上有漁網嗎?”陶夭夭笑著問一名侍衛。
那侍衛樂了:“小兄弟,咱們這船不是漁船,哪裏能有漁網啊?”
看到陶夭夭失望的表情,他又多問了一句:“小兄弟要漁網做什麽?”
“漁網不就是用來打魚的嗎。”陶夭夭嘟囔了一句轉身抱著小蒼猊就要離開。
“小兄弟,你是不是想給你懷裏的那隻狗找吃的?你可以去廚房看看。”那侍衛說。
“這船上有廚房?”陶夭夭疑惑地問。
“自然是有的,隻不過水程短,沒有生火……”
話音未落,陶夭夭已經一瘸一拐地不見了蹤影。
她在船上轉悠了兩圈,終於在靠近船尾處找到了一間廚房,不大,收拾得卻很幹淨,一些新鮮的肉類蓋在案板上。
陶夭夭將懷裏拱來拱去的小蒼猊放在地上,從案板上切了一塊牛肉下來,然後左右開弓“噔噔噔”地剁了起來。
剁肉的聲音遠遠地傳了開去,傳到了洛雲錫房裏,打斷了洛雲錫和桃灼等人低聲的說話。
洛雲錫皺了皺眉頭:“什麽聲音?”
祁風側耳聽了聽:“公子,是從廚房那邊傳來的,好像是……”
“剁肉的聲音!”沈玉楓“啪”地合攏了折扇站起了身,“小廚子下廚了?”
桃灼也站起了身:“我過去看看。”
話未說完他就出了門,遠遠拋來一個聲音:“莫穀主也一起過來吧。”
“好啊。”沈玉楓雖然疑惑,卻依舊點了點頭,他將扇子插回了腰間,回頭丟給洛雲錫一句話就出了門:“我去看一眼哈,有好吃的給你送一些過來。”
看到桃灼的反常,洛雲錫微微皺了皺眉頭,也跟著站起身來。
“公子,外麵風大,莫穀主說了您不能出門。”祁風小心地開口。
“屋裏太悶了,出去透透氣。”洛雲錫頭也沒回地出了房間,循著聲音徑直去了船尾的廚房。
祁風從衣架上拿了一件大氅搭在肘彎裏,也緊跟著出了門。
臨近廚房,“噔噔噔”的聲音愈發響了起來,祁風“咦”了一聲:“桃大人和莫穀主不是來廚房了嗎?怎麽沒見他們人影?”
祁風的聲音讓裏麵剁肉的聲音頓了頓,接著是“當啷”一聲撂刀的聲音。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過後,一瘸一拐地陶夭夭出現在了廚房門口。
小臉紅撲撲,臉上粘著幾粒紅紅的碎屑,手裏舉著一把刀,腳邊還轉悠著一隻黑團子。
見到廚房門外的洛雲錫,陶夭夭微微愣了愣,慌忙將手裏的刀藏在了身後。
“世子,您怎麽來了?您沒事了吧?”微愣過後,陶夭夭扯著嘴角笑得燦爛,目光卻有意無意地在洛雲錫緊抿的雙唇上停頓了片刻。
腦海中忽然閃過昨晚山洞裏的一些畫麵,那唇上的軟軟糯糯,像極了她剛剛下肚的桂花糕,她便情不自禁地偷偷舔了舔嘴唇。
“你在做什麽?”看到陶夭夭的小動作,洛雲錫臉色微微一變,沉聲開口。
“哦,我在給阿黃做飯吃。”陶夭夭回神,提起阿黃,她眼底的笑就止不住。
“阿黃就是它,這隻小蒼猊。”她蹲下身去,將手裏的刀放在了地上,小心地抱起了腳邊的那隻黑團子。
“我還沒好好謝過世子的救命之恩呢,阿黃也是,阿黃也得謝謝您的救命之恩。”陶夭夭笑著抬起了小蒼猊的兩隻前爪對洛雲錫不停地拜著。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照在陶夭夭的臉上,讓洛雲錫有了片刻的出神。
“陶季,這蒼猊犬長大之後那麽威風凶狠,你怎麽給它起了阿黃這個名字?好歹叫個大黑啊,小黑啊什麽的。”
祁風似乎對那隻小蒼猊也很感興趣,嚐試著上前想摸一摸,卻在看到蒼猊露出的那一排乳牙的時候打了退堂鼓。
“不是已經有了一個小黑了嗎?我們不叫小黑,我們叫阿黃!阿黃多好聽啊!”陶夭夭笑道,沒有注意到一旁洛雲錫若有所思的眼睛。
“我還是覺得大黑好聽,大黑多威風啊!”祁風繼續往蒼猊跟前湊。
自從洛雲錫對陶夭夭的態度轉變之後,他對陶夭夭的敵意也少了許多,在他的眼裏,公子對誰好,他就對誰好。
“我是它的主人,得聽我的!”陶夭夭將小蒼猊往後藏了藏,絲毫不讓。
“你們兩個的命還都是公子救的呢,還是得聽公子的,你說是吧公子……”祁風回頭,卻哪裏還有洛雲錫的影子。
“公子呢?剛才不是還站在這兒呢?”祁風懵了。
“你都不知道,我咋知道?”陶夭夭搖搖頭。
她將小蒼猊往祁風麵前送了送:“我給它弄好吃的了?你要不要喂喂它?它熟悉了你的氣味就不會咬你了。”
祁風猶豫了片刻,心想反正是在船上,公子也不會有什麽危險,便跟著陶夭夭進了廚房。
船頭甲板上,沈玉楓正滿臉疑惑地盯著桃灼看:“你不是有話要跟我說嗎?我都站在這裏半天了,你怎麽也不說話?嘴角咧那麽大,是有什麽喜事不成?”
桃灼輕咳了兩聲,高高揚起的嘴角放了下來,眼底裏的笑卻是怎麽抑製不住的。
“桃灼,桃大人!你沒事吧?”沈玉楓被桃灼的表情嚇到了,他伸手在桃灼麵前揮了揮,“你魔怔了?”
桃灼一把將沈玉楓的手打了下來,朝四處看了一眼之後,他壓低了聲音在沈玉楓耳邊說了幾句話。
聽了那幾句話,沈玉楓懵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表……表兄,你確定不是在跟我開玩笑?”沈玉楓結結巴巴,伸出手去使勁掐了自己一把,又“嘶”地一聲鬆開了手。
“這麽重要的事,你看我像是在開玩笑嗎?”桃灼板起了臉。
“那這事,她知道嗎?”沈玉楓問。
桃灼有些鬱悶地搖搖頭:“我怕嚇著她,還沒想好該怎麽跟她說,我想,等回府之後,我找父親好好談一談。”
“找他?”沈玉楓輕嗤了一聲,“你找他談還不如找姑母談,這麽些年姑母因為這事受了多少委屈,他過問過嗎?他不是喜歡女兒嗎?這麽些年為何從未派人尋找過?也就你自己一直鍥而不舍沒有放棄過尋找。”
“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不是嗎?你和舅父不是也一直沒有放棄嗎?”
桃灼笑了笑,“你也相信母親並非得了失魂症,她一直就是清醒的……
好了先不說這些了,你這些日子一直住在玄幽王府,替我多照顧著她。”
“照顧是應該的,可是,你不打算將這件事告訴洛雲錫嗎?”
沈玉楓皺了皺眉頭,“我可告訴你,洛雲錫可不是什麽好人,你這好不容易尋來的妹子再受了委屈……”
“她受的委屈,今後我們桃家會加倍補償給她,我現在還不能帶她走,我得先回去找父親商量,將那門親事退了再說,我得讓她光明正大認祖歸宗。”
桃灼冷了臉,“那些曾經傷害過她,傷害過我們桃家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他轉過身來,鄭重其事地看著沈玉楓:“她女兒身的事情,你務必要替我保密,千萬不能讓洛世子知道!”
“這是自然,若是洛雲錫那小子知道他身邊的小書童就是葡萄鎮那個偷走他信物的小丫頭片子,以他的性子,估計會一把掐死她。”
沈玉楓說道,然後疑惑地皺了皺眉頭:“你說的親事,指的不會是姑母跟德妃當年定下的親事吧?那親事不是早就作廢了嗎?”
“親事作廢一事,當年不過是太後娘娘隨口提了那麽一句,德妃那邊卻一直就這麽拖著,現在阿崢也已經束發了,不再是小孩子了,他跟景秋公主一直就不對付,這門親事還是早早了斷了的好。”
當年後宮榮寵一時的德妃剛剛誕下景秋公主,威震一方的定遠侯桃桓攜夫人去參加滿月酒,恰逢當時桃夫人身懷六甲,酒桌上皇上一時興起,便征得雙方同意之後賜了一道旨意。
若桃夫人誕下的是兒子,便跟景秋公主結為百年之好,若是女兒,便許給當時年僅五歲的二皇子藍景鈺。
後來,桃夫人誕下了一名男嬰,取名桃崢,大人們都記著當年皇上酒桌上的那句戲言,便使了勁地撮合桃崢和景秋公主,怎奈他們兩個互相看不順眼,這門親事也便成為了人們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笑談,鮮少有人提起了。
再後來,一直對桃崢疼愛有加的太後不知道起了什麽心思,說已經請高僧算了命,說桃崢和景秋公主命中無緣,便隨口提了一句婚事作廢便罷。
隻不過因為桃夫人神誌不清,再加上德妃一直想要定遠侯府的助力,並沒有親口承認婚事作廢,所以便一直拖到了現在。
沈玉楓是聽說過一些當年之事的,他轉著眼珠子想了想,終於回過味兒來了。
“你們定遠侯府這麽著急想跟德妃撇清關係,是怕將這個女兒認回去之後,德妃又會將主意打到二皇子身上?”
沈玉楓聳聳肩膀,“應該不會吧,這小廚子……不是,是我那表妹跟二皇子連麵都沒見過,她能同意這婚事?她可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心眼可多著呢,誰要想娶她,也得降得了她才行啊!”
“我顧慮的就是這個,我們桃家虧欠了她十五年,怎麽著也得好好彌補彌補,就算要嫁人,也堅決不能嫁皇家人,尤其是……別有用心的皇家人。”桃灼的臉色沉了下來。
“這我就管不了了!放心吧,不管你們定遠侯府如何選擇哪一邊,我們玉劍山莊一定會是你們堅強的後盾!”沈玉楓伸手拍了拍桃灼,臉上是少有的鄭重。
隻不過,這一分鄭重隻持續了片刻,他便苦著臉伸了個懶腰:“怎麽還不到地方?本穀主肚子都餓癟了呢!”
回頭看了一眼船艙位置,沈玉楓狡猾地一笑:“不跟你聊了,我得去會會那個女扮男裝的小廚子了,去逗逗她!”沈玉楓拉著桃灼跳下了甲板。
“你先別跟她挑明,我答應了她替她保密的。”桃灼壓低了聲音追上了沈玉楓,二人說著話,一路走遠。
他們二人走後,從甲板一側的船艙裏忽然閃過一個人影。
容顏清冷,長身玉立,隻是眉心鎖得有些緊。
他剛剛過來,還沒來得及打招呼,那二人就離開了。
可是,剛才沈玉楓他們對話的最後,他聽到了什麽?
女扮男裝?
小廚子?
腦海中飛快地閃過一絲什麽,洛雲錫腳底忽然一個踉蹌。
鬼靈精怪的表情,從不離身的裝滿吃食的荷包,還有“阿黃”這個名字……
真是該死!
都是姓陶,他竟然從未將陶季和那個葡萄鎮的陶夭夭聯係在一起過。
暗地裏尋找了這麽些天,卻一直苦尋不到的臭丫頭竟然就在自己身邊!
洛雲錫冷哼了一聲,忽然又不知想到了什麽,他悄悄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俊臉瞬間變得多彩起來,耳根也可疑地紅了……
“公子,原來你在這裏啊!”忽然出現的祁風將洛雲錫嚇了一跳。
他慌忙放下手去,輕咳了好幾聲才緩解了尷尬。
“公子,您沒事吧?臉怎麽這麽紅?不會又起高熱了吧?”祁風滿臉擔憂。
“我沒事,你有事嗎?”洛雲錫轉過身背對著祁風,努力恢複了平日裏的那個腔調。
“也沒什麽大事,船還有一盞茶的功夫就靠岸了,桃大人讓人收拾東西準備上岸呢。”祁風將一件狐裘大氅披在了洛雲錫的肩上說道。
洛雲錫“嗯”了一聲,猶豫了片刻問道:“陶季呢?”
“他啊,陪著那隻叫阿黃的小蒼猊呢!”祁風有些好笑地開口,“這小子,好好的一隻信鷹,他非得給起個‘小黑’的名字,這好好的一條神犬吧,卻叫了這麽俗的‘阿黃’。”
祁風撓著腦袋,百思不得其解,“公子,說也奇了怪了,您說那信鷹和這小蒼猊為何就跟他這麽親呢?想當初屬下剛剛見那信鷹的時候,可沒少挨啄!”
聽了祁風的話,洛雲錫冷哼了一聲轉身回房。
一個鄉下的裝傻丫頭,腦袋裏淨是些歪門邪道了,肚子裏還能有什麽墨水?
祁風被洛雲錫的冷哼聲嚇了一跳,他小心地跟緊了步子,又說:
“公子,還有一件事……上岸之後還有一小段山路要走,因為您和陶季都受了傷,所以桃大人讓人趕製出來一是讓您和陶季一起乘坐的,屬下見桃大人再三叮囑,再看那陶季確實也有傷,所以也沒好意思推脫,就……隻能委屈您了。”
洛雲錫的步子頓了頓,沉聲說了一句“知道了”,就彎腰進了船艙。
半盞茶的功夫過後,幾艘船陸陸續續靠了岸,眾人先後下了船,陶夭夭一瘸一拐地走在最後,右手抱著吃得肚子滾圓之後熟睡的小蒼猊,左手拎著一個布口袋。
臨下船的時候,她正發愁,忽然對麵伸來一左一右兩隻大手,將她嚇了一跳。
順著手臂分別望去,她看到了含笑的桃灼和同樣含笑的沈玉楓。
不同的是,桃灼的眼底滿是真誠,而沈玉楓眼底卻滿是戲謔。
她猶豫了片刻,將小蒼猊團子交到了桃灼手裏,把那個布口袋遞給了沈玉楓,自己笨拙地爬上了岸。
“陶季,你腳傷未愈,上轎吧。”桃灼將小蒼猊交到了陶夭夭手裏,伸手指了指不遠處停著的一頂軟轎。
陶夭夭抬頭去看,正好看到一隻手剛剛放下轎簾,轎簾後麵,洛雲錫的俊臉一閃而過。
“真的?我也可以坐轎子了?”陶夭夭激動得兩眼冒光。
“當然是真的。”桃灼心裏一陣難受,自己的這個妹妹這是吃了多少苦,連坐個轎子都這麽開心。
他心裏的難受還沒退去,那邊陶夭夭就一瘸一拐地到了轎子旁邊。
她掀開轎簾,巴掌大的小臉含著笑出現在洛雲錫視線當中。
“世子,我上來了哈!”
洛雲錫沒有說話,隻往裏麵挪了挪身子,給陶夭夭讓開一個小小的空隙。
軟轎是臨時趕製的,隻有單排的一個長座位,一個人坐很寬敞,兩個人的話就稍嫌擠了些,尤其是還多了一隻肉嘟嘟的蒼猊團子。
“你不說話我就當默認了哈!我真的上來了!”
陶夭夭笑眯眯地說道,先將懷裏的蒼猊團子放了進來,然後自己才鑽了進去,一屁股坐在了洛雲錫的身邊。
“差不多了,出發吧。”桃灼的聲音在轎子外麵響起,四名侍衛將軟轎緩緩抬了起來,平穩地走在了山路上。
陶夭夭嗅了嗅鼻子,整個轎子裏都是洛雲錫身上的味道。
沉水香的味道讓她莫名地安心,而那種梅花的清冽卻又讓她心神一振。
她腦海中又想起了昨晚在山洞的時候,甚至連畫麵都有了……
人事不省的俊俏公子,軟軟糯糯的唇,還有唇齒間的梅花香……
想著想著,陶夭夭便倏地紅了臉。
事急從權,她這樣,應該不算強吻的吧?
她悄悄回頭,用眼角的餘光偷偷瞥了一眼身側的洛雲錫,見洛雲錫正端坐著閉目養神,於是便大膽起來,悄悄扭過了頭光明正大地偷看。
洛雲錫的側顏好美啊!
陶夭夭在心裏讚歎了一聲。
他若是生為女人,必定得禍國殃民,陶夭夭這樣想著。
“世子?”陶夭夭輕聲開口。
“嗯。”洛雲錫鼻孔裏發出一個聲音。
“您的娘親一定長得很漂亮吧?”陶夭夭小心地問道,不然,也不可能生出這麽好看的他。
“嗯。”依舊是鼻孔裏的一個“嗯”字,聽起來比剛才多了幾分感情,周身的冷峻似乎也散去了許多。
“有娘的孩子就是幸福,不像我,從出生就沒見過娘親什麽樣子。”
陶夭夭低下了頭,聲音裏帶了些落寞,聽得轎子外麵的桃灼心裏倏地一酸。
洛雲錫回頭,淡淡地看了陶夭夭一眼,迅速又回過了頭。
山路崎嶇陡峭,走了一段路之後又換了另外四名侍衛。
陶夭夭的心情有些低落,她聞著洛雲錫身上好聞的香味,竟然不自覺地打起了瞌睡。
不僅打起了瞌睡,她還做了夢。
夢中依舊是熟悉的情景,前世裏的爸媽,今世裏的祖父和父親,還有死去的阿黃。
他們對她揮著手,不停地對她笑著,她卻在夢裏哭啞了聲音。
“停轎!”桃灼的聲音從轎外傳來,帶著些擔憂。
轎子緩緩停下,洛雲錫看了一眼歪倒在自己胳膊上的陶夭夭,伸手將她的頭挪去了另外一邊。
他飛快地動了動被陶夭夭的腦袋壓得酸麻的胳膊,在看到袖子上那一處疑似口水漬的印記時,他黑了臉。
“世子,陶季這是怎麽了?”桃灼的聲音隔著轎簾傳了進。
洛雲錫看了一眼陶夭夭微蹙的眉頭,沉聲開口:“夢魘了。”
“世子,既是夢魘了,不如……就叫醒她吧?”桃灼又說。
“好。”洛雲錫應了一聲。
他看了一眼腳邊趴著睡覺的小蒼猊,伸出腳輕輕踢了踢。
那小蒼猊發出一聲不情願的“唔”聲,邁著短粗的小腿去了陶夭夭腳邊,然後伸出小爪子扒拉了幾下陶夭夭的腳,成功將陶夭夭叫醒了。
“已經醒了。”洛雲錫淡淡地說道,“繼續趕路吧。”
“誰?誰醒了?”陶夭夭一個激靈坐直了身子。
她動了動酸痛的脖子,隨手抹去嘴角流出來的哈喇子,又彎腰抱起了小蒼猊:“是阿黃醒了嗎?”
聽到陶夭夭的聲音,轎外的桃灼鬆了一口氣,他對著抬轎的侍衛擺了擺手,軟轎又緩緩地動了起來,轎子裏麵的洛雲錫卻沉下了臉。
“將這條狗拿遠一些。”他沉聲開口,嫌棄地往一旁撤了撤身子。
“我們有名字的,我們不是普通的狗,我們是一隻叫阿黃的蒼猊犬!神犬哦!”陶夭夭伸手給小蒼猊撓著癢癢,絲毫不懼怕洛雲錫的冷臉。
“你若是不拿開,我就將它丟出去!”洛雲錫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些。
“世子不喜歡阿黃,他生氣了,乖,咱們下去了。”
陶夭夭小聲呢喃著,彎腰將蒼猊放在了自己腳邊靠近轎簾的地方,小心地擋住它不讓它爬到洛雲錫那邊去。
“你似乎很喜歡獸類?”洛雲錫忽然開口。
陶夭夭一愣,“啊”了一聲點點頭:“我爹是個商人,我打小跟著商隊走南闖北的,認識了不少馬戲班子,所以我便跟著他們學了些唬人的手藝,世子,您不覺得這些動物們比人要好相處嗎?”
用腳尖輕輕勾了勾小蒼猊的下巴,陶夭夭的眉眼愈發柔和:“有些獸類雖然看起來凶猛,卻是些認死理的家夥,人對它好,它們便對人好,不像有些披著老實人外衣的人,肚子裏一肚子花花腸子,壞水可多著呢!”
“花花腸子?嗬——”洛雲錫輕笑了一聲,“確實,有些人啊,確實是知人知麵不知心。”
洛雲錫的話讓陶夭夭聽得心裏“突突”了兩聲,還正猜測著洛雲錫說這話的用意,就覺得轎子緩緩地停了下來。
“公子,到了,長公主在前麵呢。”祁風的聲音從轎外響起,轎子被輕輕放了下來,坐在外頭的陶夭夭先行下了轎子,又將小蒼猊抱了出來。
她打量了一眼周圍的景色,看起來確實已經到了行宮,但卻不是之前見過的景象。
遠處站著一群人,男男女女都有,最前麵的是長公主藍琪。
“這是上林苑的西門,前麵那座宮殿叫紫雲宮,是距離水路最近的一座宮殿。”陶夭夭正在疑惑,身後便傳來了桃灼關切的聲音。
她回過頭,就見桃灼正盯著自己的腳看:“怎麽樣?可以走嗎?”
陶夭夭小心地將受傷的那隻腳往後藏了藏,眉開眼笑地點點頭:“多謝桃大人關心,我的傷已經沒什麽大礙了,這裏都是平地,走路是沒什麽問題的。”
“那就好!”桃灼微笑著點點頭,又伸手指了指陶夭夭懷裏的蒼猊團子:“將它放下來吧,我找人專門照顧它,還有那條血靈蛇。”
像是怕陶夭夭會反對,他又慌忙解釋:“待會要拜見太後,還要見皇上,你抱著它,是大不敬的。”
“為何還要見太後?”陶夭夭不解,卻也沒有拒絕。
將這蒼猊團子交給桃灼,她還是比較放心的。
這種放心,她也說不出什麽原因,但是直覺告訴她,桃灼不會害她。
安撫過蒼猊團子之後,她將團子交給了桃灼身邊的一名侍衛。
桃灼低聲囑咐了那侍衛兩句,這才陪著陶夭夭一起朝前走去,步子不慌不忙,一直照顧著陶夭夭的傷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