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 身世,妹妹……
作者:瓷穆      更新:2020-10-22 02:28      字數:10964
  “她可能染了風寒,休息一下再喂一副藥應該就能醒來了,世子現在情形怎麽樣?”桃灼問道。

  “別提了,一會昏睡一會驚醒的,睜眼就問這小廚子的下落。”

  沈玉楓煩躁地搔了搔腦袋,“我跟他說這就來帶小廚子上船呢,可是這裏有火靈蛇看著,誰敢靠近他啊!”

  不隻想到了什麽,沈玉楓又疑惑地開口:“不對啊,洛雲錫那小子昏迷中是喂不進去任何東西的,我連我的寶貝扇骨都拆了才灌進去藥,這小廚子是用什麽方法讓他吃的藥啊!”

  沈玉楓百思不得其解,而聽到這話的桃灼,卻嘴角微扯微閃了閃眼神。

  “不急,你看到地上那件衣服了嗎?”桃灼指了指陶夭夭的那件衣裳,“趁著火靈蛇不在,你將那衣裳取來係成一個包袱,將它引到裏麵。”

  “好主意!”沈玉楓對著桃灼伸了伸大拇指,從身後侍衛的手裏接了一把劍過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幾步外的那件衣裳挑了過來。

  他飛快地係上兩個袖口和衣裳的下擺,隻留了一個口子。

  “怎麽將它引進來?”沈玉楓犯了難。

  “船上有沒有生肉?”桃灼忽然開口。

  “有。”身後一名侍衛回答。

  “去取一些雞鴨類肉食過來。”桃灼小聲開口。

  “是。”那侍衛答應著一溜小跑出了山洞,不一會兒就回轉了過來,手上卻拎了一隻鴿子。

  對上桃灼和沈玉楓麵麵相覷的眼,那侍衛緊張地解釋:“是洛世子吩咐的,他詢問了事情的經過,說活物更能引起蛇的興趣,這是船上的信鴿,世子說用不到了,就讓小人將鴿子帶了過來。”

  “洛雲錫醒了?是徹底地醒了還是說胡話醒了?”沈玉楓問道。

  那侍衛眼角抽了抽:“回莫穀主的話,世子真的醒了,祁護衛說世子還有些低熱,攔住了他沒讓他起身。”

  “知道了。”沈玉楓接過了那隻鴿子,鴿子腿上已經提前拴好了繩子,翅膀也已經被折斷了。

  他拎著那隻朝前走了兩步,將鴿子丟在了那隻衣裳做成的包袱前麵。

  果不其然,鴿子的撲棱聲頓時吸引了那條火靈蛇的注意,它放棄了那條小蒼猊犬,緩緩地朝著鴿子爬了過來。

  沈玉楓屏息凝神地盯緊了繩子那頭的鴿子,火靈蛇緩緩靠近,他便緩緩地扯著鴿子往後退。

  終於,那條火靈蛇爬到了口袋的收口處。

  “快!——”沈玉楓對著桃灼輕呼了一聲。

  話音未落,桃灼就已經出手了。

  他迅速將衣裳合攏,飛快地打了一個死結,然後拉著袖口拎起了那件衣服:“成了!”

  “太好了!你們幾個,趕緊地將陶季抬到船上去,湯藥我已經讓人提前熬上了,等他醒了我還有話問他呢!”

  “我來幫忙。”顧紫璃惦記著桃灼之前拜托她的事情,她將陶夭夭身上的披風裹得緊了些,指揮著那幾名侍衛將她抬上了軟架,一直護送著上了船。

  山洞內,沈玉楓丟掉了手裏的繩子,彎腰從地上撿起了陶夭夭的荷包。

  那是顧紫璃剛才給陶夭夭換裏衣的時候從她身上摘下來隨手放的。

  “這瓶瓶罐罐的都是些什麽啊?”沈玉楓一邊嘀咕,一邊將陶夭夭荷包裏的東西倒了出來。

  花花綠綠的小瓷瓶滾了一地,有幾包果脯和牛肉幹,還有幾顆金燦燦的瓜子。

  沈玉楓撇著嘴一個一個地將東西過了了一遍,將注意力放在了那幾個瓶子上麵。

  他挨個打開聞了聞,卻在聞到一個綠色瓷瓶的時候微微變了變臉色。

  他站起身來,將那個綠色的瓷瓶遞給了桃灼:“你聞聞看,是否有什麽蹊蹺?”

  桃灼疑惑地接過,放在鼻下聞了聞,也是一愣:“這軟筋散的配方,跟玉劍山莊的極為相像。”

  “豈止是極為相像,我覺得還過之無不及呢!”沈玉楓皺眉,又遞過另外一個瓶子,純白瓶身,紅漆布塞封口。

  “還有這不入流的蒙汗藥,也有些玉劍山莊的痕跡。”

  桃灼看了一眼那個瓶子,並沒有第一時間去聞,他想了想之後開口:“這個瓶子,我見過。”

  “你見過?”沈玉楓不解。

  桃灼笑了笑:“你可還記得因為洛世子的救命良藥不慎落水,皇上便下令鑿池放水的事情嗎?”

  沈玉楓點頭:“當然知道了,不過,這鑿池放水可不是皇上的命令,是長公主的意思。”

  “別管誰的意思了,總之鑿了就是鑿了,藥也找到了,就是你手上的這一瓶。”桃灼說道。

  “這一瓶?”沈玉楓笑了,“你說笑了吧?還救命良藥?這可是害人的東西!”

  “我不會認錯。”桃灼說著,將瓶口的紅漆布塞拔開,聞過之後更是肯定地點了點頭:

  “沒錯,就是它!這就是從池子裏打撈出來的那瓶藥,當時你不在場,我匆忙間打開聞了聞便放了回去,隻確定了這藥的用處,卻忽略了這蒙汗藥裏麵似曾相識的味道。”

  “這又是唱的哪一出?”沈玉楓皺眉,“洛雲錫和小廚子在做戲?做給誰看呢?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麽?”

  “別管目的是什麽,都不是你這藥王穀穀主能管得了的,我聽長公主說,還要引薦你去給皇上和太後診治,你顧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了。”桃灼並沒打算將沈玉楓牽扯進來。

  他將瓶口封上,在手裏掂了掂:“這樣吧,以你現在的身份,玉劍山莊的事情你不便過問,交給我吧,等陶季醒了,我去問一問這些藥的事情。”

  “行,沒有比你更放心的了。”沈玉楓將那一堆瓶子又塞進了陶夭夭的荷包裏,將荷包丟給桃灼之後,他彎腰抱起了那隻依舊在昏睡的小蒼猊。

  “還有這小東西呢,怎麽什麽好事兒都讓陶季那小子給攤上了,要不,這狗我抱走吧?”沈玉楓伸出手指戳了戳小藏獒的鼻子說道。

  “這我可做不了主,你得問問它。”看了一眼小蒼猊即將睜開的眼睛,桃灼笑著出了山洞。

  身後的山洞中,沈玉楓“嗷”地一聲叫了起來。

  “它醒了!還想咬我!——知道你厲害!再厲害還能厲害得過我去?”

  山洞內傳來沈玉楓自言自語的哼哼聲,哼哼聲過後,他扛著一個口袋走了出來。

  看到裝在衣裳裏“嗚嗚”直叫喚的小蒼猊犬,桃灼笑出了聲。

  “若是這小蒼猊記仇,你可慘了……”

  “這陶季抱來的東西,交給他去!”想到昨晚死掉的那隻龐然大物,沈玉楓黑了臉。

  還是算了吧,他可沒那麽大把握能降伏得了這東西。

  兩人一前一後上了那艘最大的船,徑直去了左邊第一個船艙。

  船艙密封很好,裏麵燃著銀碳,分了內外兩間。

  房間內有一張床,洛雲錫身著中衣在床上坐著,右手纏了厚厚的一圈布,臉色有些蒼白,神誌卻是清醒的。

  “真醒了?又從鬼門關走了一趟,感覺如何?”沈玉楓忍不住開口調侃。

  他大喇喇地在祁風搬過來的椅子上坐下,將裹在自己錦袍裏的小藏獒丟在了地上:“有籠子嗎?趕緊找個籠子關上,才這麽點兒就這麽凶,大了還了得?”

  被錦袍裹住的小藏獒在狹小的空間裏橫衝直撞,不停地發出沉悶的“嗚嗚”聲,還有幾聲憤怒到了極點的嘶吼聲,卻因為小奶音惹來沈玉楓的幾聲嘲笑。

  “還有這個,洛世子一並找筐子收了吧。”桃灼笑著將手裏拎著的那條小蛇放在了地上,“這火靈蛇劇毒無比,又野性難馴,世子還是得多囑咐一番才好。”

  看著地上兩個衣裳做成的布口袋,還有裏麵拱來拱去的一大一小的兩團,洛雲錫瞬間覺得有些頭疼。

  “手給我。”沈玉楓將椅子拉到了床邊,對著洛雲錫伸出了右手。

  洛雲錫將手腕放在床邊,苦笑了兩聲:“你們都這樣下來了,誰留在上麵處理圓月教的事情?”

  “圓月教的事,有長公主和皇上呢,你就別操心了,還是想想怎麽養傷和處理這兩個小東西吧!”沈玉楓從洛雲錫手腕上撤回了手。

  “我的傷沒事,皮外傷而已。”洛雲錫無所謂地開口。

  “你就作吧!你若是再這樣不愛惜自己,早晚有一天你得毀在自己手上!”

  沈玉楓被洛雲錫無所謂地態度氣著了,“這一次是湊巧閻王爺不肯收你,陶季身上帶的藥,是你家那胖管家給他的吧?不過我倒是納了悶了,你當時那個樣子,那小廚子是怎麽把這藥給你喂進去的?”

  聽了沈玉楓的話,不隻想到了什麽,洛雲錫眼神忽然微微一閃,倏地抿緊了嘴唇。

  “咕嘟”一聲輕響,隻有他自己聽見了,是自己吞咽口水的聲音。

  “既然世子沒事了,我就先不叨擾了,你們先聊,我去看看陶季。”桃灼看著洛雲錫微妙的表情,意味深長地笑了。

  “別忘了我拜托你的事情。”沈玉楓站起身來開口,“我早就覺得這小廚子來曆可疑,你可得好好盤問盤問!”

  “你還是先照顧好世子再說吧。”桃灼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轉身掀開簾子出了門,去了隔壁的那個船艙,沒帶那兩個布口袋,隻帶走了陶夭夭的兩個大荷包。

  剛進船艙,他就看到了板著一張俏臉的顧紫璃。

  “怎麽了?誰惹我們長樂公主生氣了?”桃灼笑著關緊了門。

  同樣的裏外兩個隔間,隻是比洛雲錫住的那間小了點。

  顧紫璃不語,轉身在外間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陶季沒事了吧?”桃灼將布口袋放在角落裏,在顧紫璃的對麵坐了下來。

  “表兄,都是你出的餿主意,你看到那幾個侍衛的眼神了嗎?他們還以為我跟陶季之間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想到外麵那幾個侍衛諱莫如深的笑,顧紫璃就來氣。

  還不是因為桃灼讓她照顧著點裏麵那位,既然已經知道了那位是姑娘家,那擦洗療傷還有包紮的活計她肯定不能交給那些侍衛來做,沒想到竟然惹了這麽大一個烏龍!

  “長樂公主向來不拘小節,又怎麽會在乎幾個侍衛的看法?”桃灼抬手倒了兩杯茶水,一杯推到了顧紫璃麵前,自己端起了第二杯抿了一口。

  “我是怕這事傳到母親耳中,到時候她細究下來,沒有什麽事情能逃脫過她的法眼!”顧紫璃黑了黑臉。

  “長公主若是追究,我會一力承擔,保證不連累到公主你!”桃灼正色,他看了一眼裏間的那個簾子:“她情形如何?我還有要事問她。”

  “染了風寒,已經退熱了,身上有些擦傷,腳腕腫了,別的也沒什麽大礙,我已經給她喂了藥,算算時辰差不多該醒了。”

  顧紫璃一邊說一邊站起身來:“既然你來了,人就交給你了,這裏竟是些臭男人,我走了。”

  說完,顧紫璃也不待桃灼回話,徑直推開窗戶跳了出去。

  桃灼兩個大步追到了窗口,隻聽幾聲腳尖點水的輕響過後,顧紫璃已經穩穩當當地落在了另外一艘船上。

  桃灼輕笑了一聲搖搖頭,再轉身之時便聽到了一陣細微的動靜。

  他抬步朝裏間走去,站在簾子外麵,他輕咳了一聲:“陶兄弟可是已經醒了?我是桃灼。”

  可是他一連問了兩聲,房內都無人回話。

  桃灼皺了皺眉頭,“陶兄弟,恕我冒昧,我進來了!”

  說完,他便掀開簾子進了屋。

  裏屋內,陶夭夭果然醒了,隻不過,臉上是一片茫然加愕然,正看著自己一身嶄新的裏衣發呆,自然是顧不上回答桃灼的。

  這是哪兒?

  她是誰?

  她在幹什麽?

  腦筋轉了半天之後,她猛地低下頭去。

  看著自己胸前的一片平坦,陶夭夭頓覺天雷滾滾。

  這是誰?

  竟然連裹胸布都好心地替她纏好了!

  天王奶奶啊!

  真要命!

  “陶兄弟,你醒了。”桃灼溫潤的笑聲在耳邊響起,陶夭夭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看這桃灼笑得諱莫如深,莫不是已經發現了自己的秘密?

  他這是過來要挾自己的?

  “姑娘不必緊張,你的衣服是長樂公主幫你換的,知曉你秘密的,暫時隻有我和她,而且,我對你並無惡意。”桃灼溫和地開口。

  “長樂公主也來了?這是什麽地方?我們已經上來了嗎?”聽到是顧紫璃給自己換的衣服,陶夭夭便鬆了一口氣。

  依她對顧紫璃的觀察,顧紫璃並不是那種八卦的女孩子,她應該不會將自己的秘密說出去。

  “你和洛世子都受了傷,不好往上攀登,所以便選了水路,我們現在是在船上,兩個時辰之後會順水而上直到行宮。”桃灼說。

  “那你過來找我,是有話要對我說?”陶夭夭眨了眨眼睛坐直了身子,還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桃大人請坐。”

  “多謝。”桃灼也不客氣,在遠離床邊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來,順手將那兩個荷包放在了桌上。

  然後又將一個瓶子放在了兩個荷包的中間,純白瓶身,紅漆布塞封口。

  “姑娘的東西,也已經從山洞中帶回來了,待會姑娘可以檢查一下,看可漏掉了什麽。”桃灼意有所指看了一眼那個瓶子,笑得諱莫如深。

  看到那個瓶子,陶夭夭心裏“咯噔”一聲,知道桃灼這是要秋後算賬了。

  她就知道,當初那瓶藥瞞得了其他人,卻瞞不了桃灼這個人精。

  “這個瓶子,姑娘可認得?”桃灼問。

  “桃大人這話說的,我自己的東西,我當然認得!”

  陶夭夭掀開被子下了床,沒有穿鞋,單腳跳著到了桌邊,一屁股在桃灼的對麵坐了下來,然後一把拿過了那個瓶子緊緊地攥在手中。

  看到陶夭夭光著的那兩隻雪白小巧的腳丫,桃灼輕咳了兩聲撤回了目光。

  “姑娘,若是在下沒有記錯,你當時對皇上和長公主的說辭,這藥似乎是世子救命的藥。”桃灼說,“可是這瓶子裏裝的,卻是蒙汗藥,我說的是也不是?”

  “蒙汗藥嗎?”陶夭夭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然後伸手拍了怕腦袋:“看我這腦袋,關鍵時刻總是不夠用,可能當時一看世子出事了,心裏頭一著急就記錯了,嗬嗬!”

  桃灼既然拿著這藥來找自己,那麽否認是沒用的,倒不如坦白承認了。

  陶夭夭爽快承認的態度讓桃灼微愣了片刻,他輕笑了兩聲,又說:“不知姑娘這瓶藥,是哪裏得來的?”

  “這藥啊,就路邊藥鋪裏買的啊!”陶夭夭笑得天真無邪,“桃大人,您也知道,我們這樣的弱女子出門在外的,誰也不能保證攤上個什麽事兒,所以我就早早買了蒙汗藥防身,這應該沒有觸犯律法吧?”

  “當然。”

  陶夭夭笑,桃灼也笑,笑得比陶夭夭更加燦爛。

  他一邊笑,一邊伸手入袖,從袖子裏又摸出了另外一個瓷瓶來放到桌上。

  “在下還想請姑娘再認一認這瓶藥,這軟筋散,不會也是姑娘從路邊藥鋪買的吧?”

  看到第二瓶藥,陶夭夭臉上的笑意僵了僵。

  “看桃大人儀表堂堂,沒想到竟然對姑娘家的私物如此感興趣。”

  這軟筋散是軒哥哥特製的,是她陶青爹爹傳下來的方子,尋常的藥鋪當然是買不到的。

  “姑娘息怒,在下並無惡意,不過是想問一問這瓶藥的來曆。”桃灼正色道。

  “這是我哥給我防身的東西。”陶夭夭沒好氣地說道。

  “敢問令兄和玉劍山莊有何關係?”桃灼又問。

  “玉劍山莊?”陶夭夭微愣,她看了一眼桌上的小瓶子。

  這藥是軒哥哥配的,而配方卻是他陶青爹爹傳下來的,祖父曾經讓她拿著信物去玉劍山莊,難道他們陶家和玉劍山莊真的有什麽關係?

  想到這裏,陶夭夭警惕地看了桃灼一眼:“桃大人又和玉劍山莊有何關係?”

  若是關係匪淺,說不定還能幫到她。

  桃灼笑了笑:“玉劍山莊的沈莊主,是在下的舅父。”

  “親的?”陶夭夭心頭一陣激動,這事兒她怎麽不知道?

  淨顧著打探薛府的消息了,竟然忘了順著玉劍山莊這根藤,摸一摸定遠侯府這隻瓜了。

  “當然。”桃灼笑道。

  “那你……”陶夭夭張口就要問那枚血玉的事情,可是話到嘴邊卻又改了口:“那你能不能幫我引見引見玉劍山莊的人?”

  “姑娘不認識玉劍山莊的人?”桃灼皺了皺眉頭,那這藥……

  “我應該認識玉劍山莊的什麽人嗎?”陶夭夭眨著無辜的大眼睛問道。

  桃灼輕咳了一聲,又問:“不知姑娘找玉劍山莊的人有何事?有什麽話可方便在下轉達的嗎?”

  陶夭夭頹廢地撓撓頭,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此事說來就話長了……大概一個多月之前,我曾受人所托,去求見沈莊主,卻被告知他已閉關,少莊主不巧又下了山,所以就一直沒見上。”

  桃灼若有所思:“姑娘是受何人所托?求見沈莊主有何事?”

  “這……”陶夭夭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該不該對桃灼說出實情。

  桃灼這個人吧,看起來似乎不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

  “姑娘也知道沈莊主閉關了,沈少莊主又……行蹤不定,若是姑娘不肯說出實情,在下就算有心要幫,怕是也無能為力。”

  看到陶夭夭猶猶豫豫,桃灼便添了一把火。

  “其實告訴你也無妨。”陶夭夭下定了決心,“其實我找沈莊主,是有事要求他。”

  桃灼挑了挑眉梢,示意她說下去。

  陶夭夭點點頭,“我找沈莊主,其實是去認親的。”

  “認親?”桃灼懵了,“認何親?你?跟沈家?”

  陶夭夭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我也不知道要認何親,我甚至不知道我跟沈家是不是有關係,祖父臨死之前讓我拿著信物去找沈莊主,說沈莊主見了信物就會明了。”

  “信物呢?”桃灼又問。

  陶夭夭黑著臉搖搖頭:“丟了。”

  “丟了?”桃灼也黑了黑臉,“姑娘莫不是在拿在下尋開心吧,無憑無據,你讓在下如何幫你。”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有憑證的,隻不過憑證丟了而已。”

  陶夭夭有些理虧,“桃大人,我說的都是真的,你隻需幫我引見沈莊主,實在不行,沈少莊主也行!我見了他們,自會證明。”

  “姑娘要如何證明?或者說,姑娘的憑證丟在了何處?”桃灼已經站起了身,這姑娘自己都不知道跟玉劍山莊的關係,那他這一趟也算是白來了。

  “丟在了……”看到桃灼要走,陶夭夭慌忙也跟著站了起來,可是話到嘴邊,卻又住了口。

  桃灼曾經幫她辦過身份文書,是知道她路引上的地址的,她路引上的身份是廣陽郡丹陽城,但若是她說信物丟在了葡萄鎮,不知道桃灼會不會信。

  “桃大人,我真的沒有說謊,我祖父將那個信物給我之時,恰逢我家裏遭了大難,信物被我不小心弄丟了,我又跟兄長失散,所以才一直遲遲不敢貿然尋去玉劍山莊。”

  提到葡萄鎮的過去,陶夭夭雙目中染了幾分水汽,也帶上了幾分鼻音。

  桃灼看了一眼陶夭夭懸在半空中那隻依舊青腫的腳,沒來由地心中一軟,他歎了一口氣:

  “姑娘你先坐下,這樣吧,你將你說的那個信物描述給我,還有你家的確切地址,我回去之後往玉劍山莊去一封信,看沈莊主的意思再說吧。”

  看著桃灼眼底的真誠,陶夭夭扶著桌子又重新坐下,心裏頭打起了鼓。

  聽祖父的意思,玉劍山莊似乎有可能會幫自己的,而這個桃灼跟玉劍山莊的關係這麽近,應該不至於會害自己的吧。

  “好,我告訴你。”她心一橫,咬著牙點了點頭。

  “我的那枚信物,是一塊血玉,後麵刻著‘玉劍’二字。”

  “你說什麽?”桃灼猛地站起了身,神色裏帶了幾分急切與期盼。

  他的目光盯緊了陶夭夭的臉,一寸皮膚都沒有放過。

  “姑娘,你說的那枚血玉,丟在了何處?”桃灼的聲音有些發顫,垂在身側的手指悄悄攥起了拳頭。

  “姑娘既然選擇相信我,我希望姑娘能實話實說。”

  “是在……葡萄鎮。”陶夭夭的聲音細弱蚊蠅,說了“葡萄鎮”之後,她慌忙又抬頭辯解:“

  桃大人,我路引上的地址,其實是假的,我們家惹了仇家,祖父怕我和兄長被人追殺,所以才托人改了地址,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從小在西北邊關的葡萄鎮長大,那裏的人我都認識,桃大人若是不信……”

  “我信!”桃灼忽然開口打斷了陶夭夭的話,他從桌子的那一側走到了陶夭夭麵前,聲音有些發顫,熾熱的眼神將陶夭夭看得有些不自在。

  “桃大人,你怎麽了?”陶夭夭伸手在桃灼麵前揮了揮。

  桃灼居高臨下的俯視讓她有了些壓迫感,她便又扶著桌子站了起來,雖然依舊不能跟桃灼平視,但至少比坐在那裏多了幾分底氣。

  桃灼定定地看著陶夭夭,從彎彎的眉毛到圓圓的眼睛,再從微翹的鼻子到小巧任性的嘴巴,看著看著,他的喉嚨裏便帶了些酸澀。

  是她!

  一定是她!

  怪不得從他第一眼在永安巷見到她的時候就有了一種莫名地熟識,原來他的第一感覺沒有錯,原來他這麽些年要找的人早就已經出現了,若是母親知道,不知道會有多開心……

  “桃大人,您沒事兒吧?”陶夭夭再次在桃灼眼前揮了揮手。

  這個桃灼看自己的眼神,怎麽這麽奇怪?

  陶夭夭伸手在自己臉上擦了擦,自己應該不至於醜到能將桃灼這樣的人嚇哭吧?

  “姑娘,你……你身上……”看到陶夭夭眼底的小心,桃灼張了張口,喉嚨有些沙啞,帶了些頓頓的心疼。

  “我身上怎麽了?”陶夭夭疑惑地問道。

  “沒……沒什麽!”桃灼沒有繼續追問,“姑娘身上有傷,趕緊上床上歇著吧,我一會再過來看姑娘。”

  說完這些,桃灼幾乎是逃也似地出了門。

  關上房門的那一瞬間,他的腳步踉蹌了一下,從胸腔裏發出一陣低沉的笑聲,眼圈卻微微紅了。

  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他長出了一口氣,快步走到了船頭處。

  看著隔壁跟著的那艘船,桃灼沉吟了片刻,然後腳尖輕點朝著那艘船飛了過去,在水麵上幾個起落之後,他穩穩地落在了後麵的那艘船上。

  “桃……桃大人?”撐船的侍衛看到忽然出現的桃灼,被嚇了一跳。

  “公主呢?在哪個房間?”桃灼的聲音是少有的焦急。

  那侍衛伸手指了指船艙:“直走盡頭,最大的那一間……”

  話音未落,桃灼已經不見了蹤影。

  房間內,顧紫璃剛換了一身衣服,正坐在桌邊仔細擦拭她手中的一把短劍。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房門被人一把從外麵推了開來。

  顧紫璃冷了臉,倏地站了起來直奔外間:“放肆!誰讓你進來的!”

  “對不起公主,臣有急事!”桃灼原本已經推門走了進來,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之後又後腿了一步。

  看到眼前之人是桃灼,顧紫璃愣了愣,俏臉稍稍緩和了些:“表兄來都來了,就進來吧。”

  “謝公主!”桃灼道謝之後進了屋,伸手關上了房門。

  “這是出了什麽十萬火急的大事了?竟然能讓表兄著急成這個樣子。”顧紫璃難得地調侃起來,她將桃灼請到桌邊坐下,抬手倒了一杯水。

  “多謝!”桃灼接過水放在了桌上,壓低了聲音開口:“公主,臣有事要問您。”

  “這裏沒有外人,表兄為何還是如此客氣?有什麽話表兄問就是了,隻要我知道的,一定言無不盡!”顧紫璃笑道,桃灼越是鄭重,她便越是奇怪。

  “好!”桃灼點點頭,“紫璃,我問你,你在替那個姑娘換衣服的時候,可曾注意過她的後肩?”

  頓了頓他又糾正:“應該是右後肩!”

  “右後肩?”顧紫璃疑惑地看了桃灼一眼,仔細想了想之後,她說:“她的後背被磨破了,滲了些血,給她敷藥的時候,我似乎是注意到的……

  她的後肩處,似乎有一個胎記,但是是左邊還是右邊我倒不太記得了,表兄問這個做什麽?”

  “是什麽樣的胎記?”桃灼站起了身,雙手緊握成拳,指尖泛著些清白,生怕從顧紫璃口中聽不到他想要的消息。

  看到桃灼的樣子,顧紫璃心頭的疑惑更重了,她想了想開口:“類似於一朵桃花,淡紅色的桃花胎記。”

  “桃花胎記……真的是桃花胎記……”

  桃灼渾身的力氣仿佛忽然被抽盡了一般,他扶著桌子跌坐在椅子上,眼中隱隱有水光閃爍,眼神卻是帶著笑的。

  他眼底的笑意越來越大,逐漸蔓延到嘴角,最後,笑出了聲。

  “表兄,你沒事吧?”顧紫璃從未見過這個樣子的桃灼。

  在她的心中,這個表兄一直是那種沉著穩重的男子,城府極深,會對著所有的人笑,卻很少有發自內心的笑,因為她知道,表兄心底一直深埋著一處傷……

  可是這一次,他竟然笑得如此開心。

  她沒有說話,靜靜地等著桃灼的心情平複下來。

  許久之後,桃灼的笑聲終於停了,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鄭重地對著顧紫璃作了一個揖:“多謝公主告知,那位姑娘的事,還請公主暫為保密,等到時機一到,桃灼自會挑明。”

  “我可以不說,但卻不敢保證母親不去調查,還有,表兄你今日的表現太反常了。”顧紫璃點頭答應了。

  從桃灼給自己行那一禮的時候顧紫璃就知道,今日她怕是從這個表兄口中問不出什麽了。

  桃灼告辭出了船艙,又同來的時候一樣,飛身上了那艘大船。

  這一次,他去了洛雲錫房間,寒暄了兩聲之後便告了辭,這一次,他手上多了那兩個用衣裳做成的布口袋。

  站在陶夭夭的房間外,他在過道裏來來回回徘徊了好幾遍,直到巡視的侍衛走過,他才抬手敲響了房門。

  “誰啊?”陶夭夭的聲音隔著木頭門板從裏麵傳來。

  “是我,桃灼。”桃灼的眼底帶笑,聲音裏也是帶笑的。

  “請進。”裏麵的聲音近了一些,桃灼推門進去,就見陶夭夭已經單腳跳著掀開了裏間的簾子。

  看到桃灼進來,陶夭夭咧嘴笑了笑:“桃大人,您怎麽……又來了?”

  桃灼的耳朵很自覺地過濾掉陶夭夭口中的那個“又”字,看到陶夭夭隻穿了一隻鞋子的腳,他微微皺了皺眉頭:“姑娘,你怎麽不穿鞋啊?水上風大,你又是剛染了風寒,著涼了可如何是好!”

  “額……桃大人,這房裏燃著炭火呢,不冷。”陶夭夭幹笑了兩聲,對於桃灼莫名其妙的關心有些茫然。

  “不冷也不能光著腳!”桃灼板起了臉。

  對上陶夭夭愈加疑惑地眼神,他尷尬地咳嗽了兩聲:“姑娘的腳太過纖細,一看就不是男子腳,若是不穿鞋,很容易被人看出端倪的!”

  “原來是這樣,多謝桃大人提醒。”陶夭夭點點頭,她倒是忘了這茬事兒了。

  可是,她的腳腫了,穿靴子好難受的。

  “姑娘先將就穿上襪子,回頭我讓人送一雙大一號的靴子過來。”看到陶夭夭那隻依舊腫得高高的腳麵,桃灼再次皺眉,眼中劃過一絲心疼。

  “不用勞煩桃大人了,我又不怎麽出門,再說了,穿太大的靴子伺候起世子來不太方便。”陶夭夭慌忙擺手,桃灼的莫名其妙,讓她有些緊張。

  “姑娘的腳受傷了,得將養幾日才能下床,洛世子那邊我去跟他說。”桃灼的臉沉了下來。

  她本該是被人捧在手心裏的寶貝,如今卻受了傷還惦記著伺候別人。

  “啊?”陶夭夭懵了,她怎麽不記得桃灼和洛雲錫的關係有這麽好了?

  “那個,桃大人,你找我來,是有什麽要緊事嗎?”陶夭夭問道。

  “姑娘,請恕我冒昧,你的本名,就是陶季嗎?”桃灼忽然看著陶夭夭開口。

  陶夭夭張了張嘴:“這個……我原來叫做陶三兒,可能世子覺得不好聽,所以才給我取了陶季這個名字。”

  “姑娘家人的情況,方便跟我透露一二嗎?”桃灼又問。

  “桃大人打聽這個有什麽用嗎?”陶夭夭疑惑地問,她想了想,又說:“是不是我的身份文書有什麽為難之處?”

  “……是有些地方需要改動一番,當時文書給的匆忙,有些細節我忘了。”桃灼麵不改色地說道。

  “給的匆忙?”陶夭夭更懵了,“桃大人,我的身份文書出來了?你給誰了?”

  “莫穀主托付的事情,我自然得放在心上。”桃灼說,“沒幾日就出來了,我是親自送到玄幽王府的,當時洛世子不在,陳管家據說是犯了舊疾,至於姑娘你,聽府上的侍女說,是吃醉了酒……”

  “所以,我的文書你是給了誰了?”陶夭夭瞬間想起那次在青竹軒吃烤串的那一晚,自己一個激動高估了自己,醉得人事不省的那一晚。

  “給了青竹居一個自稱紅兒的姑娘,她說會轉交於你。”桃灼皺眉,“怎麽?姑娘一直不知道這件事?”

  “可能是紅兒姐姐忘記了,回頭我問問她……”陶夭夭咬牙切齒地笑道。

  好你個洛雲錫,竟然敢私藏她的身份文書!

  陶夭夭心裏頭暗罵了洛雲錫兩句,又繼續說:“至於桃大人提到的家人一事,其實也沒有什麽好隱瞞的,我打小就沒見過娘親,在祖父陶哲,還有爹爹陶青的關愛下長大,我還有一個兄長,是父親很早時候救下的一個孤兒,也對我很好,我還有兩個姐姐……”

  陶夭夭吸了吸鼻子:“可是後來,家裏來了一撥人,那天晚上,我的家就沒了……祖父讓我拿著信物去玉劍山莊認親,我卻將信物弄丟了。”

  “……後來呢?”桃灼眼底染上幾絲心疼,輕聲開口,生怕嚇著了陶夭夭。

  夭夭……

  葡萄鎮的陶夭夭。

  也是定遠侯府的桃夭夭。

  是他這麽些年從未放棄過尋找的妹妹。

  當初沈玉楓帶著那張圖樣去定遠侯府找他,天知道他那張圖樣的時候,心裏有多麽激動。

  他連夜派人去了西北邊關的葡萄鎮,當聽到陶家已滅的消息之後,他心裏又是多麽的心痛與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