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佚手裏托著琉璃燈，威脅著道：“你幫我打開妖魔鎮，我幫你複活他們，否則，我現在就毀了他們。”

  戈甯九道：“可就算我同意了，閔墨塵也不會同意的。”

  玄佚道：“隻要你願意，你會有辦法讓他同意的，不是麽？而且，倘若隻有你自己，也並非不能打開，隻是會耗盡靈力而已。”

  眼看著玄佚步步緊逼，戈甯九覺得自己似乎根本就沒得選。

  她道：“可是妖魔鎮一旦被打開，九野必將打亂，這是你十幾萬年來費盡心血守住的九野啊！”

  玄佚的眼中遲疑了片刻，卻依舊道：“我不在乎。”

  “那蠃魚呢？”戈甯九道：“蠃魚那麽喜歡你，你就忍心留她一個人？”

  玄佚沉默了一會，才有些傷感的道：“我與她注定有緣無分，又何必徒增煩惱？”

  戈甯九看他態度如此決絕，隻怕已經拉不回來了。其實，這十幾萬年來他已經把打開妖魔鎮當成了一種習慣，不完成這件事情就會遺憾，可若是最後真的如願以償了，他又真的就會快樂了麽？

  玄佚的手稍稍用了力，道：“你隻有這一次選擇的機會。”

  戈甯九歎了一口氣，有些無可奈何的道：“好，你要我做什麽？”

  “和閔墨塵同修，將下陰經修至最高層，然後打開妖魔鎮。”

  “可道寧山的人還在等著討伐我，怎麽會給我時間修煉下陰經？”

  “道寧山我自會處理。”玄佚道：“你隻需要在烏斷山好好修煉就是。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否則我會毀了他們的靈魄。”

  “好。”戈甯九開口應下。

  “閔墨塵就在外麵等你。”玄佚說這些轉了身道：“該怎麽做，你知道。”

  戈甯九站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

  該怎麽應對玄佚？又該怎麽麵對閔墨塵？

  特別是，她現在根本不敢去見閔墨塵，她用手捂住心口，一劍穿心真的很痛……

  不知過了多久，戈甯九才做好心理準備走了出去。

  這一出去就是到了彼岸花海中，玄佚、閔墨塵和變天元君都已經在那裏等著她。

  閔墨塵走到了她麵前，看到她神色有些不對，就道：“怎麽了？”

  戈甯九不由得逃避了他的目光，道：“我沒事，就是有些累了，我們回去吧。”

  閔墨塵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麽，也沒再多問。

  變天元君打了個哈哈，道：“既然人都回來了，那我就先回去了，玄天，一起麽？”

  玄佚道：“我尚有要事在身。”

  變天元君自我調侃道：“我就是吃飽了撐得！居然問你這個大忙人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待變天元君走後，玄佚對他們道：“先走一步。”

  “再會。”閔墨塵頷首道。

  現場瞬間隻剩下他們二人，戈甯九總覺得怪怪的，還有些尷尬，總之就是想逃避。

  閔墨塵卻很是關心的道：“甯兒，你究竟看到什麽了？怎麽這般心神不寧？”

  戈甯九強作鎮定的擺了擺手：“沒事，隻是沒想到原來我們早就認識了。”

  她說完又覺得有些後悔，似乎不該這麽說。

  閔墨塵敲了一下她的額頭，笑著道：“是啊！早就認識了！”

  等他們回到烏斷山的時候，道寧山的人已經退了出去。據說是突然出現了一個黑衣人，道寧山覺察到不對，就追出去了。

  戈宓九抱著戈甯九道：“姐，嚇死我了，你終於回來了！”

  戈甯九拍著她道：“別害怕，我沒事的。”

  就在他們抱在一起的時候，戈甯九突然看到了玄佚，是半透明的，應當是他的一個分身。

  顯然，隻有戈甯九才能看到她。

  玄佚看著她道：“原來你還有一個這麽可愛的妹妹。”

  戈甯九皺眉。

  “別緊張”玄佚道：“隻要你按我說的做，我不會再傷害你身邊的任何一個人。”

  戈甯九收斂了神情，道：“我們先回去。”

  一場叛亂就這麽結束了，隻留下烏斷山的一片狼藉。

  戈甯九不敢再去想那些事情，幹脆埋頭於烏斷山的各項事務，似乎忙起來就不會那麽難過了。

  當天晚上，蘇白裳從淩城回來，戈甯九見了她。

  她臉上帶著難得的笑意道：“魔尊，從前是我過於執著，這才聽信了讒言，如今我已經改過自新，等抓到殺害大祭司的凶手就回蘇家謝罪。”

  戈甯九看了她一眼，道：“這件事情不需要你再插手了，回蘇家吧。如今城主重傷，蘇家也沒了管事的人，那裏才最需要你。”

  妖魔鎮的事情已經不是之前那般了，如今她隻想少牽連一個是一個。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被牽連的隻有她自己。

  蘇白裳頓了頓，道：“我明白了，我會守住淩城。”

  戈甯九點了點頭，看她離開了。

  三日後，就在戈甯九忙著看那些送過來的文書的時候，戈宓九過來了。

  她有些小心翼翼的道：“姐，你是個姐夫吵架了麽？”

  戈甯九手裏的筆一頓，自那日從冥界回來，她好像就沒去見過閔墨塵，閔墨塵剛開始來過好幾次，都被她以各種理由搪塞了。

  想來現在不管是誰都會以為他們吵架了吧。

  戈甯九搖了搖頭，道：“沒有，聽誰胡說的？”

  戈宓九在她身旁坐下：“沒有聽誰胡說，就是看著你們怪怪的。”

  “大概……是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心境不同了吧。”戈甯九有些苦澀的道。

  戈宓九若有所思的道：“我不知道你們到底怎麽了。不過，不管怎樣，一定是他不好。”

  戈甯九笑了：“你哪來的自信，萬一是我坑騙了人家呢？”

  “那還是他錯了！”戈宓九道：“你是我姐，所以你是對的，所以我會一直站在你這邊！”

  戈甯九對她笑了笑，突然又認真的道：“宓九，我給淩城城主寫了封信，想讓你去淩城暫住，可以麽？”

  戈宓九有些奇怪的道：“這裏不是很安全的麽？為什麽突然要讓我走？”

  “這裏自然是安全的。”戈甯九笑著道：“隻是現在這裏太亂了，還有很多同左使的餘黨沒有清除，我想讓你到淩城暫住。”

  “姐，我不怕的。”

  “我知道你不怕的。”戈甯九道：“可若是有人用你來威脅我該怎麽辦？我怕我保護不好你，總會讓有心之人鑽了空子。”

  戈宓九這才勉強點了點頭。

  戈甯九又道：“還有彼岸花，你們一起去吧，明天蘇白裳就來接你們。”

  “這麽快就走麽？”戈宓九依依不舍的道。

  戈甯九笑著道：“多大的人了，怎麽還像個小孩子一樣不舍的走。”

  戈宓九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戈甯九安慰道：“放心，一個月而已，給我一個的時間，讓我把那些餘黨清除幹淨，我就去接你回來。”

  “好。”

  眼看著戈宓九答應了，戈甯九才鬆了口氣。

  翌日清晨，戈甯九和閔墨塵一起送走了彼岸花和戈宓九。

  彼岸花走之前看了他們一眼，似乎想要說什麽，但終究什麽都沒說，隻跟著蘇白裳一起走了。

  戈甯九目不斜視，看都不敢看閔墨塵一眼。一送走戈宓九她就立刻轉身回了隨君殿。

  或許在別人看來她走得無情無義，但隻有她知道自己其實是倉皇而逃。

  戈甯九一回到隨君殿玄佚的那個分身就又出現了：“把他們都送走了也好，省的留在這裏礙事。”

  戈甯九沒有回答，隻自顧自的坐下了。

  玄佚又道：“人都已經送走了，你也可以開始修煉下陰經了吧？”

  戈甯九道：“從今天開始，我會閉關，潛心修煉下陰經。”

  玄佚這才沒有了擔憂，他道：“那我就等著你的下陰經大成。記住，功成之日，就是你們想見之時。”

  戈甯九隻看著玄佚離開了才趴到了桌子上。

  縱然當初是九野天的不對，可一定打開妖魔鎮，放出赤焰一族，必定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她該怎麽做，才能讓所有人都相信妖和魔同人和神是一樣的，都有好有壞，有善有惡，其實隻是形態不同而已。

  又該怎麽做，才能消除赤焰一族的戾氣，讓所有人放下仇恨，和睦相處。

  這不都是話本裏主角的戲份麽？怎麽如今全成她的事了？戈甯九有些苦悶的想著。想她從小到大資質平庸，也不是這塊料啊！

  或許修煉下陰經並非百害而無一利，戈甯九突然想，倘若她練成了下陰經，是否就能有和玄佚對抗的力量了呢？

  這麽一想，戈甯九似乎又看到了希望，她立刻起身去石室中修煉。

  可一連幾個時辰過去了，她還是和之前一樣，沒有絲毫的突破。

  “看來下陰經還是要和上陽經一同修煉才行……”戈甯九喃喃道。

  話音剛落就聽到了腳步聲，她回頭，隻見款款走來的閔墨塵：“我陪你修煉。”

  閔墨塵說著就到她麵前坐了下來。

  戈甯九的心跳不由得加快，整個人也顯得有些慌亂。

  閔墨塵卻是已經閉上了眼睛、氣息平穩的道：“修煉最忌分心。”

  戈甯九咽了口唾沫，定了定心神，才強行淡定住，閉上眼睛修煉了起來。

  上陽經和下陰經一同修煉起來果然不同，有了閔墨塵的幫助，戈甯九很快就突破了。

  同時，在戈甯九的幫助下，閔墨塵的上陽經也迅速突破著。

  一連十幾天過去，他們都沒有說任何一句話，戈甯九反倒慢慢適應了這種氣氛。

  眼看著還有最後一層他們就要出關了，戈甯九心中不免有些慌慌的。

  過了這麽多天，她真的還是不知道該怎麽麵對閔墨塵。

  唉，或許正如話本裏說的，“情”一字是世上最難之事，會牽絆人心，會讓人痛苦，可卻總有那麽多癡男怨女甘之如飴。

  又過了五日，他們終於突破了最後一層。

  戈甯九睜開了眼，發現閔墨塵正看著自己，她微微擰了擰眉，隻覺周圍靜的出奇，想要開口卻又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閔墨塵起了身，對她伸出手道：“走吧。”

  戈甯九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而後就被他握著手往外走去。

  此刻恰好是晚上，一輪皓月當空。

  他們手牽著手在小路上走著，就像是曾經晚飯後的閑步一樣。

  可是，心境卻早已不同了。

  兩人一路無話，閔墨塵將戈甯九送到隨君殿門前時鬆開了她的手，道：“明天再見。”

  戈甯九的手空落落的垂著，心裏像是缺失了一塊。

  她道：“……明天見。”

  而後就往殿內而去。

  一進隨君殿，戈甯九就看到了玄佚，想不到他的消息居然如此靈通。

  玄佚帶著難掩的欣喜道：“如今你得下陰經已經大成，為防夜長夢多，三日後的午時我們就去將妖魔鎮打開。”

  戈甯九看著他，隻覺得很陌生，也或許，是她從來沒有看清過他。

  她在一邊坐下，道：“我很好奇，打開妖魔鎮之後會發生什麽？”

  玄佚道：“我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我隻知道我的族人終於可以重獲自由了。”

  “可他們的身上、心上全帶著戾氣和怨氣……”

  “那還不是鈞天的錯！”玄佚有些憤怒的道。

  戈甯九知道那是他心中最柔軟、最脆弱之處，也不再多言，隻道：“你說過，我一個人再加上五顆靈珠，也可以打開妖魔鎮的，是麽？”

  “你想一個人去？”

  “對。”戈甯九堅定的道：“你應該也不想節外生枝吧，倘若閔墨塵去了，他不止不會幫你，還會阻止你。畢竟，當初扶鸞也是被他一劍穿心的……”

  玄佚皺了皺眉，道：“你們想怎麽樣我不管，總之妖魔鎮我一定要打開。”

  “那就讓我為你打開妖魔鎮吧。”戈甯九道：“至於我爹娘他們，我不要你複活他們了，我要你將他們放回輪回，投胎轉世。”

  “你當真這麽想？”

  “是。”

  “為什麽？”

  “因為人死不能複生，往事不可追，我不想再讓他們受累了，就讓他們入輪回，永遠忘了我吧。”

  玄佚有些奇怪的道：“你不恨我麽？難道就不想殺了我？”

  戈甯九苦澀一笑：“我不想殺你，隻想讓你看看你這十幾萬年堅持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