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甯九挖好了坑，將夜鴉放進去，雙手顫抖著捧了一抔土，扔下去，而後就是第二捧，第三捧……

  她看著這個自己再熟悉不過的人一點點的消失在自己的麵前。

  在她一個人傷心失意的時候，是夜鴉陪著她；在她無處可去的時候，也是夜鴉陪著她；無論她要去哪，無論前路有多艱辛，他都會義無反顧的陪著她、追隨她。

  分別總是那麽的突然，讓人猝不及防，還有好多話，都來不及說。

  黯然**者，唯別而已矣。

  戈甯九被帶到山穀中的一個宮殿裏，梳洗之後換上了一身大紅色的華服，華麗、冷豔而高貴。

  她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十幾年前也是這樣吧，那十幾年又發生過什麽呢？

  夜鴉說過她的名字裏有一個“鸞”字，扶鸞。其實她早就猜到了的。

  “魔尊。”黑麵的聲音傳來。

  戈甯九收斂了神色，冷聲道：“何事？”

  “魔尊為何要讓蘇白裳去祭司府報信？你明明知道現在還不是時機！”

  “右使就是這般和本尊說話的麽？你置本尊的威儀於何處？”

  “你若不是魔尊，我又何必敬你？”

  戈甯九起身道：“祭司府的那些人逼死本尊親生父母，將本尊棄於街頭，本尊不該恨麽？至於蘇白裳，迷霧森林下蠱一事你當本尊忘了麽？

  沒錯，如今我烏斷山百廢待興，確實還不是時機，本尊讓蘇白裳去祭司府，無非是想看他們蘇家人自相殘殺而已。”

  黑麵聽此立刻單膝跪下道：“是屬下心胸狹隘，請魔尊治罪！”

  “如今正是用人之際，你的罪本尊日後再治，起來吧。”

  “是！”黑麵起了身。

  戈甯九道：“道寧山現下情況如何？”

  “道寧山觀主重傷，洛影洛無身死，七日後大葬。乾道無慮暫為代管，坤道由標韻繼承。至於光塵，不知所蹤。”

  “光塵？”戈甯九冷笑一聲，道：“他去哪了？”

  黑麵道：“屬下不知。”

  他若是不想被人找到大概是沒人能找到的吧。戈甯九道：“我們還有多少人？”

  “稟魔尊，一共一百五十人，三十為妖，八十為魔，其餘為人。”

  “即日起，命所有人動手建造屋舍，五日之內，本尊要這烏斷山恢複曾經的繁華。

  還有，對外放出消息，我烏斷山廣納英傑，無論人妖魔。”

  “是，魔尊！”黑麵似乎對她的決定很是滿意，答應的也很是欣喜。

  戈甯九又道：“準備一下，七日之後，隨本尊去道寧山參加兩位師太的葬禮，本尊要好好祭奠一番。”

  “魔尊，此事由屬下前去即可，如今我烏斷山百廢待興，您不宜犯險。”

  “嗬！犯險？你是在懷疑本尊的能力？”

  “不敢，屬下這就去準備！”

  “去吧。”

  待黑麵離開之後，戈甯九一個人在房間裏打坐，調解內息。

  翌日，一個侍女過來送飯，戈甯九道：“你叫什麽？”

  “奴婢艾艾，是貼身伺候你的。”

  戈甯九點了點頭，看艾艾在她麵前神情自若，有條不紊，就道：“你是什麽時候來的烏斷山？”

  “二十年前，在奴婢還是個小姑娘的時候，是魔尊你救了奴婢，把奴婢帶回了烏斷山。”

  戈甯九冷笑，不是說她從前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麽？至少世間之人皆是這麽傳的。可是為什麽她還會去救這些人？

  她又道：“是右使讓你來侍奉本尊的？”

  “是奴婢自己要來的。”

  戈甯九心口突然一疼，真氣再次流竄起來，她的靈力本就是借助了外力，又這般揮霍，如今早就亂成了一團。

  艾艾看她眉頭緊蹙、似乎很痛苦，就道：“魔尊，奴婢帶您去練功房吧。”

  戈甯九稍稍舒展了眉頭：“練功房？”

  “對，魔尊，以前你就是在那裏練功的，裏麵的石壁上有一些功法，或許對您有所幫助？”

  戈甯九帶了猜忌道：“你怎會知道裏麵有功法？”

  艾艾聽此立刻跪了下去，道：“是奴婢年幼無知，不小心闖進去了一次，魔尊你念在奴婢年幼，才沒有責罰奴婢。”

  戈甯九眸色冷冷的：“起來吧，帶本尊過去。”

  “是。”艾艾立刻起了身，在外麵為她帶路。

  戈甯九道：“本尊不想讓別人知道本尊的行蹤，該怎麽做不用本尊教你吧？”

  “是，奴婢知道。”

  艾艾帶著她出了門，選了一條沒人的小路。

  中途她還離開了一會兒，回來的時候時候提了一個籃子。

  戈甯九對她拿了什麽東西毫無興趣，隻跟著她到了一個山洞前。

  山洞前寸草不生，與其他地方的荒蕪形成鮮明對比，除此之外還有三五個人在那裏把守。

  不等戈甯九開口，艾艾就道：“魔尊，您先稍等片刻，奴婢這就去把他們引開。”

  “嗯。”戈甯九隻輕輕應了一聲。

  艾艾則挎著籃子若無其事的上去了。

  一個眼尖的大漢立刻看到了她，朗聲道：“艾艾，怎的舍得過來了？”

  其他人一看到艾艾也都笑了起來，有人調笑道：“今日怎麽這麽積極，平日不管哥哥我怎麽叫可是都不願意出來的！”

  艾艾隻笑了笑，道：“我是看你們在這裏守得辛苦，特意帶了些酒菜過來給你們！”

  幾個人一看到酒菜就嚷嚷著要上來，那個大漢回頭瞪了他們一眼，其他人不敢再說話。

  那個大漢上前，滿臉帶著淫笑的摸向艾艾挎著的籃子，一隻糙手慢慢往上移著，在艾艾白皙的胳膊上摩挲著。

  他淫笑著道：“要不陪哥哥去那邊玩玩兒？”

  艾艾嬌嗔著沒說話，似乎馬上就要同意。

  戈甯九一臉冷淡的大步上前。

  幾個大漢看到她皆是一愣，而後都老老實實的跪下道：“參見魔尊！”

  艾艾聽此，也立刻轉向戈甯九行禮。

  戈甯九隻當沒看見他們，直往山洞而去。

  她剛走到門前，身後就有人訕訕的道：“魔尊，右使吩咐這裏不能隨意進出。”

  戈甯九微微側頭，用餘光掃了他一眼。說話的正是剛才調戲艾艾的大漢，他對上戈甯九的目光，隻是一瞬間，就渾身一個哆嗦，立刻把頭垂下，不敢再開口。

  戈甯九道：“本尊不需要不聽話的狗，這烏斷山你不必再待了。”

  身後傳來誠惶誠恐的聲音：“請魔尊再給屬下一個機會，屬下日後一定為您效犬馬之勞，做您最聽話的狗！”

  戈甯九頭也不回的道：“再多言一字，提頭來見。”

  身後果真安靜了，沒人再敢多說一句話。

  戈甯九將石室的門打開，道：“艾艾，進來。”

  “是，魔尊。”

  戈甯九一邊往裏走一邊道：“從前的本尊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艾艾的聲音穩穩的道：“魔尊你呀，麵冷心熱，看上去不苟言笑，但其實是這世界上最善良、最溫和的人。”

  “你不怕本尊？”

  “不怕，隻有不了解您的人才怕，奴婢知道魔尊心裏其實柔軟的很，看到魔尊隻有親切之感，哪裏會害怕？”

  “柔軟？善良？溫和？”戈甯九隻覺可笑：“本尊從小到大看的那些話本裏，都說烏斷山有一個殺人如麻、**至極的女魔頭，如今想來還真是可笑。”

  “那些都是假的，算不得數的。”艾艾道：“魔尊您從來沒有濫殺無辜，您所殺的都是該殺之人，您從來都不是殺人如麻的大魔頭，那些不過是他們的肆意編纂而已。”

  戈甯九唇角微微一抬，道：“在這裏等著，本尊自己進去。”

  “是，魔尊。”

  戈甯九走出了兩步，又道：“記住，你是本尊的侍女，用不著去討好那些無恥之人，免得給本尊丟人。”

  “是，魔尊！”艾艾應下。

  戈甯九這才一人進去，在走道的盡頭，有一個更小的石室。

  她走到石室前，隻見門上有一個被砍斷的機關，那個機關看著好像很複雜，不過現在已經被破壞了。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應該就是黑麵做的。

  戈甯九將門打開，進去之後門就又關上了。

  至於她看到的，卻是一副熟悉的畫麵，地上畫著陰陽魚，一黑一白的兩點上分別坐著一男一女，又是另外一個“閔墨塵”和“戈甯九”。

  戈甯九順著牆壁看去，隻見上麵畫著很多東西，從最開始的陰陽魚，到陰陽之理，還有上陽經和下陰經的修煉之法。

  不過，這兩個內容是殘缺不全的，大概是要一個陽時出生的男子和一個陰時出生的女子一起修煉的功法。

  戈甯九看向這兩個坐著的人，黑麵應該就是比著石壁上的內容做出的這一切。可是這兩個人又是怎麽回事？

  “魔尊。”

  熟悉的聲音傳來，戈甯九斂了神色，回眸道：“右使好大的膽子，私自進入本尊的練功房，偷練功法，還做了一個和本尊一樣的人。本尊看你是活膩了！”

  黑麵拱手：“屬下不敢，屬下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魔尊你啊！”

  “哦，那這麽說本尊非但不該責罰你，還要嘉獎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