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崢嶸歲月 第193章:遺跡【中】
作者:孟婆湯有點甜      更新:2020-12-01 19:37      字數:5319
  後廩已猜出他就是在相室國中斬殺宮琅的那位“小先生”,而孟盈丘宗主命煞又傳出那樣的話來,其他消息靈通者未必不會認出他。寶玉繼續留在巴室國中恐怕會過於引人注目,這並不是他想要的結果,否則他也不會給自己另起了一個“李路”的名號。

  就在飲宴之後的當天夜間,寶玉於靜室中休息時,公子仲覽、會良就先後登門拜訪,自稱是為了表達敬仰之情,並要盡一切可能答謝彭鏗氏大人救治了他們的父君。寶玉何嚐猜不到這兩位公子想幹什麽?

  一方麵是為了與他這位這神醫攀上關係,能收買就盡量收買,不能收買也要盡量交好。另一方麵更重要的目的,是為了打探後廩真正的身體狀況,想知道國君是不是真的沒事了、或者還能再活多長時間?他們應該都帶著非常貴重的禮物,而寶玉當然沒見這兩位公子。

  後廩好像已料到會有這樣的事情,派了一隊軍士就在寶玉的靜室門外值守。不必寶玉開口,便有人主動告訴先後而來的兩位公子“彭鏗氏大人白天為國君施法調治身體很辛苦,此刻需要靜心涵養神氣。任何人不得打擾,有事明天再說。”

  兩位公子還想再找機會與寶玉親近,可是第二天一大早,寶玉就帶著小天走了,而後廩又在禁地中停留了三天。在這三天,國君下令任何人不得離開,寶玉是唯一走出禁地的人,禁地中發生的任何事情,消息暫時都傳不出去。

  寶玉離開彭山禁地時,身上又多了兩塊牌子,一枚是國君公開授予他的巴室國國工信物,另一枚是國君私下給他的、後廩本人的私人信物。寶玉身上還有相室國的國工信物,以及巴原各國關卡都認識的、赤望丘星煞大人的信物。

  他自己也感覺有些哭笑不得,此番巴原上的行遊曆程,也是為了收集各種牌子嗎?假如將巴原五國的國工信物都集齊了,會不會又有什麽特殊的收獲呢?

  心裏這麽想著,腳下卻絲毫不停,盡量隱匿行跡穿行山野,直奔險惡深山中的金鈴峺而去,那裏便是他在巴室國中新得到的封地。小天這麽快就離開,仿佛還顯得不舍,這條狗對刀叔的印象非常好,已經把那位大將軍當朋友了;而它對小苗的印象嘛,一開始不怎麽樣,後來則是越來越特殊了。

  小天在高處忍不住回望彭山禁地。寶玉當然知道它在想什麽,微笑著說道“我們快走吧!今後還會再見麵的。就像我們遲早也會再回到山水城。”

  寶玉與小天在深山中全速趕路,並盡量不留下行跡,這是他們從小就很熟悉的事情,速度當然非常快,天亮時出發,正午之前便趕到了那幽長的峽穀外。寶玉並沒有停留,直接祭出一朵金花,有異香與金光罩體。帶著小天直穿了過去。

  穿過毒霧進入那片似天坑般的深穀,一眼就看見了兩朵金花在空中飛舞,接著便看見兩頭狂獒在穀地中操控著兩件法器,既像是在鬥法切磋,又像是互相玩耍。狂獒當然也看見了寶玉和小天,隻聽其中一頭狂獒立刻喝道“快住手!”它們隨即便收起了法器。

  金花被收起樣子隻是指肚般大小的金球,藏在狂獒長長的鬃毛中根本看不見。但這一聲喝。卻把寶玉尤其是小天給喝愣住了。小天隨即衝了過去,衝那頭狂獒發出嗷嗷的叫聲。而另一頭狂獒居然也開口道“小天,你還不會說話!”

  小天還是第一次見到世間別的狗稱能口吐人言,它們說的這兩句話,就是眾人上次進入穀地時曾說過的,寶玉私下裏也和這兩頭狂獒聊了半天。有些話的意思這兩頭狂獒也聽懂了。此刻竟然開口說了出來。

  寶玉當然很高興,走過去笑道“很好很好,你們學得非常快!”

  兩頭狂獒也一起點頭道“很好很好,我們學得非常快!”

  一旁的小天聽在耳中,隻有羨慕的份。其實論對言語的掌握。小天除了自己不能說,懂的遠比那兩頭狂獒多得多。但不能說話就是修為的差別。它幹著急也沒用。

  寶玉便坐了下來,又和兩頭狂獒說了很多話。狂獒不僅在與寶玉交談,也等於是在向他學習更多。這有點像嬰兒在學說話,但它們的靈智早已不亞於成人,對於已掌握的語言,它們表達的都很準確清晰,但意思還遠遠不夠豐富。

  這兩頭狂獒修為雖高,但對萬事萬物的理解與描述能力,畢竟還是受見知所限,它們的思想也單純地就如嬰兒一般。聊到後來,它們居然學會主動提問和搶答了。小天也忍不住在一旁插嘴,但發出的都是汪汪的狗叫聲。

  寶玉自能明白小天的意思,而兩頭狂獒多少也能明白一些,便不時也和小天交談幾句。這個場麵很有意思,既有人和狗說話,也有狗和人說話,還有狗在說人話。第一次開口與人說話的狂獒當然很興奮,連說帶問簡直有點收不住了,幸虧大家都有神通修為在身,也不會覺得太累,竟然就這麽一直聊到了第二天早上。

  有生以來,寶玉還從未一次說這麽多話,一邊說還得一邊教,並向兩頭狂獒解釋。不僅如此,他還在地上畫了上百種符文,就對應語言中的文字。這是當初陪同倉頡行遊之時,他和候岡學的。

  這兩頭剛剛學會說話的狂獒,也是巴原上最早學會認字的犬類之一,比它們更早的則是小天。狂獒不僅是在學習說話,也是在學習這世間很多它們從未見過、甚至先前都不能理解的事物。

  看寶玉畫出了不少符文,有一頭狂獒突然說道“這裏也有,上麵那個洞。”另一頭狂獒則補充道“洞裏有符文,我們不認識。”

  離古藤紮根處四丈高的山崖間,有一個隱蔽的洞口,就是兩頭狂獒所生活的巢穴,而在這個洞口上方約兩丈的高處,還有另一個更大的山洞,但站在山穀中卻看不清上麵的情形。這一帶的山崖本就孔隙密布,寶玉也沒太留意,經兩頭狂獒這麽一提醒,當然要上去看看。

  沿著古藤爬上六七丈高的山崖,那山洞的入口約有兩人寬,可以站直身子走進去。從外麵看就是個普通的岩洞,可進去不遠便很寬敞平整,顯然是經過人工鑿建的洞廳。這間洞廳的旁邊,還開鑿出了另一間石室,就像平時閉關定坐時靜室。

  而在洞廳的石壁上,刻著一個很奇怪的符文。假如寶玉沒有見過倉頡,可能僅僅就將之當做一種不知名的圖騰,但他此刻已懂得去揣摩其涵義、會思考當初刻下此符文者究竟想傳達什麽樣的信息?

  這個符文有左右兩部分,左邊所刻的紋路顯然是棵樹,而右邊的紋路寶玉也有些眼熟。他見候岡畫過類似的符文,是代表一頭豬,但是這頭豬坐在地上還甩出了一根長鼻子的模樣,那就是山野中的“象”了。

  寶玉沒有親眼見過“象”這種野獸,據說巴原周邊的蠻荒中偶爾也曾有象出沒,但是很少見。而山神對他介紹過,也以神念展示過。倉頡曾對寶玉解釋過他的造字之法,有時造出一種符文代表某種事物,同時也代表了一個獨特的音節。那麽這樣一個符文,往往也可以表示同音節其他的字意。

  那麽眼前的符文,既可以表示某種野獸,也可以表示現象、形象、表象等抽象的含義,寶玉看見它,便不由自主的按倉頡的思路聯想。他端坐在刻著符文的石壁前,閉上眼睛以元神仔細感應,竟又察覺到很微弱的神念信息。

  此符文定是某位前輩高人所留,可能代表著屬於他的獨特印記,這位前輩當時至少已有七境修為,否則不可能在外物中留下神念、讓後來人能解讀。但年代已過於久遠,所凝聚禦神之念的法力散盡,隻留下了非常微弱的神念,也就是寶玉的神識異常敏銳,才能感應到一絲。

  這神念並沒有傳達很複雜的信息,元神中隻隱約可見一株參天巨木。寶玉凝神感應了半天,並沒有其他的發現。看來在很久之前曾有一位高人在此地閉關清修,後來這位高人又離開了這裏不知去向,因為這座洞府中並沒留下任何東西,更沒有他的骨骸。

  寶玉又詢問了兩頭狂獒——這山洞有何來曆?兩頭狂獒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它們已記不清自己在這裏生活了多長時間、當初是怎麽來到這裏的。但從它們有記憶時,這石洞就是空的,隻有石壁上有這麽個奇怪的圖案。

  寶玉又離開了山洞回到崖下,站在古藤邊看著上方隱秘的洞口。這株古藤已在此地生長了三百年,而那洞府中的符文遺跡,好像年代同樣久遠。那麽有沒有一種可能,三百年前曾有一位高人行遊至此,就在這裏閉關修煉,並親手種植了一株金鈴藤?

  穀口被毒霧籠罩,常人不可能進入這裏。而這片穀地中的生機靈氣,甚至不亞於生長龍血寶樹的彭山禁地,確實是個閉關清修的好地方。但這一帶的山崖中孔隙密布,棲居著不少飛蛇。毒霧不飄進來可能是因為獨特的地勢,但飛蛇完全可以進入穀地。

  可是穀地中如今並無一條飛蛇出沒,就是因為這株奇異的古藤存在,其氣息驅離了飛蛇。想當初那位高人發現了這個地方,可能特意從金鈴峺中移植金鈴藤至此並精心培育,從而營造出了這一片世外清修洞府。

  或者這古藤並非那高人手植,當時就生長在崖下,而那位高人每日在它身邊修煉,也曾以力滋養培育。當高人離去後,這株古藤便生長至今,漸漸擁有了通靈之兆。

  但這一切隻是寶玉的猜測,既無法證實也無法找誰去詢問。假如那山洞中沒有留下一個奇異的符文,寶玉更是什麽信息都不會得到。在感慨的同時,寶玉不禁又想起了倉頡的誓願,更加深切的體會到——倉頡前輩為何要為世間留下文字傳承?

  譬如此地曾發生的事情,就算是一名七境高人,所留禦神之念的法力消散之後,後人也無法知道這位前輩所要傳達的信息。若不是留下了一個符文,寶玉甚至不清楚有這樣一位高人曾在此清修,而古藤通靈很可能與之有關。

  假那位高人能留下更詳細的文字記錄,那麽就算寶玉沒有神通在身,也會知道這裏曾發生過什麽、那位前輩又想告訴後人什麽?

  寶玉站在古藤下感慨良久,然後從懷中取出一個玉匣,對兩頭狂獒道“這株古藤曾伴隨一位前輩高人修煉,數百年後已將通靈。我上次取走之物便是它所顯化的靈性所聚,如今讓其重歸於原身。這是一株通靈之藤,將來亦可像你們一樣修煉。它既在守護你們,你們也要好好守護它。”

  說著話打開玉匣,將匣中混合著萬年長清之泉的泥土在了那古藤根下,那奇異的小型五花參隨即化為一道金光入地不見。古藤看上去沒什麽變化,但寶玉的神識中卻有一種玄妙的感應,仿佛一個人在沉睡中恢複了清醒,不僅流露出舒適歡暢的情緒,同時也伴隨著某種感激之意。

  這天寶玉就端坐在古藤下,身前坐著兩條狂獒和一條小花狗,他為它們講解了層層修行境界之妙,所說的都是自己修煉以來的感悟,也算是一場很特別的法會。至於兩頭狂獒能聽懂多少,則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了,有些暫時還聽不懂的內容,可以留待日後慢慢去解悟。

  寶玉並沒有介紹更高深的境界修煉,因為他目前的修為與兩頭狂獒一樣,也隻是四境九轉圓滿。但他比兩頭狂獒知道的東西多得多,也重點提醒它們將來在突破五境之時,可能會麵臨的困境及凶險。需要在古藤的守護下閉關修煉,並且為彼此護法。

  這兩頭狂獒很聰明,已知道這裏如今是寶玉的封地——寶玉好不容易才讓它們明白“封地”是什麽意思,那麽它們便是寶玉留在這裏守護封地之“人”。兩頭狂獒還問寶玉,自己應該叫什麽名字?並請寶玉幫它們起名字。

  寶玉則笑著反問道“你們自己想叫什麽名字呢?”

  兩頭狂獒想了半天,還真給自己想出了名字,雄獒叫藤金、雌獒便叫藤花。因為它們一直在這株古藤旁修煉,又得到了金花為法器。如此稱呼,它們也相當於給自己取姓為藤。若是按寶玉在此地的封號,亦可稱呼它們為彭藤金與彭藤花。或者彭金與彭花。

  以藤金和藤花的修為,隻要聽明白了意思,想開口說話並不難。可是他們此前並未領悟化形之法,想凝聚妖丹化為人形還需要從頭修煉,尚需時日才能辦到。

  寶玉之所以著急返回此地,並不是僅是為了讓那靈物與回歸古藤原身,也是因為兩頭狂獒。

  藤金與藤花本是山野中懵懂無知的妖獸,一直守護著這株古藤在修煉,並沒有見過外麵的人。而在半個月前。有人闖入此地驚擾了它們,還企圖奪走古藤。假如寶玉當時不在場,那麽這兩頭妖獸將來再見到人,恐怕會心懷恨意、主動發起攻擊。

  寶玉從小在蠻荒中長大。了解很多禽獸的習性。曾被人驚擾或傷害過的猛獸,再見到人時要麽就遠遠的躲開,要麽可能會主動發起攻擊。而這兩頭神通強大的妖獸,是不會怕一般人的。

  若它們將來在彭山中見到人就帶著敵意發起攻擊。那麽這一帶就會出現兩頭非常恐怖的妖獸,不僅會引起無辜者死傷,它們自己也不會有好下場、定會引來高人斬殺。總有傳說某處山野中曾出現凶殘的妖物。很可能也有類似的原因吧。

  所以寶玉必須再回來,找到這兩頭狂獒把事情和道理都說清楚,也告訴它們今後該怎麽修行。一邊教它們說話一邊對它們說話,寶玉也頗費了一番功夫,不禁又感慨假如已有六境修為,事情就會簡單得多,以神念心印便能傳達很多複雜的信息,甚至包括許多語言無法解釋的東西。

  寶玉叮囑藤金與藤花,在沒有掌握化形之道之前,絕不要離開這一帶,至少在這裏是安全的。若有一天它們能夠化為人形行走,也不妨出去見見世麵,但不要輕易暴露自己的身份。假如有人問起他們是誰,便可自稱是為彭鏗氏大人看守封地者,同時可報上名號。

  它們就算出去見世麵,也不要離開此地太遠、太久,因為這裏就是它們的修煉洞府,還要守護好那株古藤。寶玉即將離開,等將來還會再回來的,屆時再來看它們的修行。寶玉說的不僅是修煉,他談的是自己所悟的修煉之路——修行。

  在此時,這是一個新出現的概念與詞匯,寶玉還在地上畫出了這兩個“字”。

  等說完這些,山中的夜幕再度降臨,寶玉這兩天教授了這兩頭狂獒太多的東西,便讓它們自行去好好消化體會。而寶玉自己又登上了那崖壁中的洞府定坐,此處也是數百年前某位高人的閉關清修之地,在這裏修煉,仿佛也有一種特別的感覺與體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