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崢嶸歲月 第166章:欺人太甚
作者:孟婆湯有點甜      更新:2020-11-11 22:44      字數:5235
  問他叫什麽名字、來自何方,居然不回答。對殺死蛟馬之事既不表示歉意也不解釋,反而回過頭來質問她,聲稱等在這裏沒走,就是等待她來道歉與賠償的。還沒等衛隊的首領說話,宮媛已經氣急敗壞地叫道:“抓住他!”

  那衛隊首領暗中直皺眉,這不好抓啊。話還沒問清楚呢,而且對方也沒動手。衛隊的職責隻是保護君女,除非對方主動襲擊或逃跑,否則他們也無權在外麵執法拿人。但他的目光從寶玉的身上掃過,卻突然厲喝道:“你手上拿的是什麽凶器?在君女大人麵前還不放下!”

  寶玉抬起右手,五指間有銀光閃爍。他解釋道:“這就是蛟馬的那支獨角,我掰下來的。很抱歉暫時還不能鬆開,它仍與我的血肉感應相連。”

  首領神情大駭,後退喝道:“衛士控弦!”

  所謂控弦就是將弓張滿。平時警戒的姿勢,隻是把弓舉起、箭搭在弦上。因為誰也不可能總是保持滿弓控弦的狀態,一旦控弦就表示要射箭攻擊了。手一鬆箭便會飛出去。

  衛士們正在張弓,那首領眼前一花,發現寶玉已經撲了過來,情急之中將盾牌奮力扔了出去。他的修為雖不甚精深,但也懂禦物之法,盾牌打著旋砸出亦有開碑裂石之功,在空中受操還能變換方向。不料盾牌隻砸中了虛影卻沒有擋住人,因為寶玉的速度更快。

  宮媛認為寶玉沒有解釋,但寶玉卻認為自己解釋得很清楚——他為何要殺蛟馬、宮媛應該幹什麽?本來還可以多說幾句的,但這些衛士們已經動手了。

  看上去那些衛士隻站在原地,是寶玉先動的。但寶玉對事態的判斷自有標準,不會還傻站在那裏。衛士們一旦將弓弦拉開,不論是有意無意或是受到外界的驚擾,手一動箭就能射過來。而且他站得距離太近了,若被這麽多強弓指著,也是非常危險的事情。

  這就像格鬥時的判斷,對方揮刀便是動手,不可能等到被刀砍中再做反應。

  那首領的身形後退、盾牌砸空,屁股上突然被踹了一腳。方才寶玉明明還在他前麵,一閃身就已經到了身側了,屁股上挨踹應該朝前飛才對,他的身形卻劃了道弧線飛向了後麵,撞翻了一片正在張弓的衛士。

  寶玉的手不太方便,但不耽誤他用腳,這一腳深得山爺當年踹魚大殼的神髓啊。衛士的陣形已亂,中間倒了一片,寶玉衝了過來。再射箭當然已來不及,兩側幾名衛士扔掉弓箭伸手抄槍,然後隻聽嘭、嘭、嘭的聲音連響,他們都飛了起來,全是被寶玉踹得。

  兩小隊衛士摔得七葷八素,轉眼便潰不成軍,隻有兩名衛士還是站著的。他們方才並沒有動手,腰佩長刀站在車駕的兩側,連刀都沒有拔出來。此刻見寶玉如一陣風便衝潰了衛隊,大叫一聲拉起車廂上的銅環調頭就跑,他們這個動作倒是非常熟練,仿佛腳下生風跑得飛快。

  那兩名侍女也跟在車駕後麵飛奔,其中一人連鞋都跑掉了,卻頭都不敢回。寶玉的表現實在太凶殘了,眨眼功夫連手都沒動,就把衛隊全給踹飛了,動作快得連看都看不清。那人既能殺了角將軍,想殺她們還不跟捏死小雞一般,快跑吧!

  倒是寶玉有點納悶,這兩小隊衛士未免也太慫了吧!看隊列站得倒是很整齊,可是執行號令的反應卻很慢,將那硬弓拉開也顯得有些吃力。在這麽近的距離之內,足夠寶玉衝過來踹一個來回了。

  這些人的體格還算強壯,勉強能拉得開硬弓,但無論是單兵動作還是互相配合,都很不嫻熟,比普通人是強上那麽一些,卻仍是烏合之眾。就寶玉所見,他們比農能所率領的飛虹城第一支軍陣,差得太遠了。

  如果說高手,其中勉強隻有三位,除了那名有三境修為的首領,剩下的就是那兩名拉車的衛士了。

  那兩名衛士應該是宮媛的貼身親衛,已修成開山勁,反應、力量與速度皆遠超常人,一左一右合力拉著輕便的馬車,能在田野中跑得飛快,轉眼便逃入畋獵園林不見蹤影。

  納悶的寶玉想了半天,突然展開眉頭露出苦笑,他想明白了。其實軍陣中的戰士,也無非是從普通民眾中招募,配上了軍械裝備而已。假如不經過艱苦的鍛煉和長期的嚴格操練,遠遠稱不上精銳,對付手無寸鐵的普通人當然厲害,但碰著他這樣的“高手”也就露怯了。

  君女的衛隊不過是儀仗而已,平時跟在主子身邊耀武揚威,恐怕也不像正規軍陣那樣天天操練,就是個整齊好看的花架子。至於其首領嘛,當然要有點真功夫,三境修為也就差不多了。若是一名四境修士,恐怕也不能來幹這種差事。

  但貼身親衛,必須要求功夫好、反應快,且能看清楚形式。剛才車被拉走的時候,宮媛仍張著小嘴一臉震驚,還沒反應過來呢,上次她逃走時也是這般情況。

  寶玉並沒有去追,他方才動手時除了第一腳踹飛那名首領,後來根本就沒費什麽勁,他仍一直運轉著煉器之法,握著那支銀角與之感應相通呢。

  他正在感悟一種全新妙法境界,機緣稍縱即逝,這個過程不能被打斷,所以並沒有去追馬車。另一方麵也用不著去追,他聽見了一名衛士逃走時說的話:“君女大人,狂徒凶殘,衛士們不是對手,我們快找公山虛將軍!”

  將軍?龍馬城是一座軍事重鎮,城廓中和邊境都駐守著相室國的軍隊。而這片畋獵園林的中央,還有戰陣進行軍演的場所,也常年駐紮著兩支軍陣,可以隨時馳援邊境,並與城廓呈呼應之勢。

  那衛士所說的公山虛將軍,應該就是這畋獵園林中掌軍之人,其職銜地位,與城廓中的兵師相當。兵師嘛,寶玉也認識兩位,一位就是從小看著他長大的伯壯,另一位就是飛虹城的燕淩竹。不知這位公山虛將軍又是哪路貨色,會不會和那位角將軍差不多呢?

  但是公山虛這個名字,卻讓寶玉覺得有些耳熟,難道山神曾提起過?這不太可能啊,山神對他介紹的山外之事,除了個別特殊情況,大多都是百年之前的事情了。寶玉轉念又想起那邊高坡上的村子就叫公山村,這裏的村民也以公山為姓,難怪他覺得有些耳熟呢。

  難道相室國任命的那位鎮守畋獵園林的將軍,就出身於公山村嗎?看來那位君女咽不下今天這口氣,還會再來的,寶玉繼續等著便是,眼下還有別的正經事不能耽誤呢。

  宮媛逃走了,那些衛士們也哼哼唧唧地從地上爬了起來,看著寶玉皆麵露驚恐之色。寶玉喝了一聲:“滾——!”他們便連滾帶爬的都跑了,臨走時還不忘揀起地上散落的兵器,卻沒人再敢於寶玉麵前舞槍弄箭,都是灰溜溜地拎著東西逃走。

  寶玉手握銀角又走回了山頂,仍在上午那個地方端坐入境。寶玉踹那名衛隊首領時,運轉神氣法力差點從腳尖踢出電光,因為他身處一種奇異的狀態,與那支銀角血肉相連、生機靈性感應相通,仿佛已擁有某種天賦神通。

  但當時隻是靈光一閃,寶玉並沒有體味真切,還要在深寂的定境中感悟。此刻就能看出他多年前的初境修煉根基是多麽紮實,如嬰兒般的內感是那麽清晰。他在體會與銀角感應相連的神氣運轉,回味與那蛟馬神氣血脈互感時的狀態,定境中並無雜慮,甚至恍惚有種自己便是一頭蛟馬的感受。

  這個機緣太寶貴了,他血肉模糊的傷口正在漸漸愈合,隻有在煉化己身運功療傷的同時,以煉器之法感應那支銀角才能進入這樣的狀態,時間不會很長。

  ……

  那位公山虛將軍來得比寶玉預料得更快,實際上不是宮媛去找他的,而是他帶著一夥軍士來找宮媛。

  公山虛午後就已聽到消息,君女的那頭蛟馬跑到村子裏撒野,讓人給宰了。宮媛本人當時也被宰蛟馬的人給嚇跑了,然後集合自己的衛隊,氣勢洶洶的又跑回去算賬。

  宮媛深受國君寵愛,又兼年少無知,跑到民間來難免行事嬌橫,如今吃了這麽大的虧,說不定會捅出更大的亂子來。公山虛趕緊集合身邊的軍士趕往此地,他既是怕君女出什麽意外。也怕君女在村中亂來。

  根據聽到的消息判斷,君女招惹的肯定不是一般人。就以她那脾氣,假如真把對方給逼急了,人家可不管你的身份是什麽,起了衝突則後果難以料,而公山虛恐也脫不了幹係。焦急的公山虛將軍帶人趕到半路,卻恰好迎麵遇上了狼狽而回的宮媛。

  見宮媛本人無礙,這位將軍才鬆了一口氣,趕緊詢問事情經過。恰在這時。君女的衛隊也逃回來了,樣子是那麽地狼狽。宮媛看見公山虛將軍就哭了,且又驚又怒情緒頗有些失控,揮舞著手臂講述了事情的經過,重點是那狂徒多麽凶殘可怖。

  公山虛見宮媛說得淩亂,並沒有隻問她一人,又追問了兩名拉車的親衛、宮媛身邊的侍女、衛隊的首領、還有幾名普通的衛士。總算將情況大致搞清楚了,不由得眉頭緊鎖。他是個明白人,這件事還真不能說是對方的錯,假如鬧大了對宮媛並無好處。

  但以君女之尊,在王室畋場中遊獵時被一不明身份的狂徒襲擊,連衛隊都給揍趴下了。宮媛本人也受到了極大的驚嚇,不查清楚是也絕對無法交待。公山虛本想勸宮媛冷靜,可是這位君女見到將軍來了,便哭喊著要回去報仇,非得拿下那小子問罪不可。

  公山虛也隻得讓衛士帶路。大家簇擁著宮媛又走向公山村。寶玉遠遠地在山坡頂上看見了這些人,便微微皺起了眉頭。很顯然。這回又來了訓練有素的精銳軍陣,還好人並不多,隻有三支小隊,為首者應該就是那位公山虛將軍。

  寶玉暗罵道——這個宮媛,還有完沒完了!嚇跑了幾個又來了十幾個,打跑了十幾個又來了幾十個,接下來難道還想調動戍邊軍陣不成?

  其實駐守畋獵園林的軍陣已經來了,但這不算正式的調軍,也不可能擺開戰陣的架勢,因為這裏並非戰場。公山虛聽說君女遇險,帶著恰在身邊的軍士趕來救援,也是理所應當之事。那三支小隊並沒有攜帶弓箭和長槍,連皮甲都沒穿,為了行動迅速,隻佩著腰刀抄起盾牌就來了。

  遠望公山虛率領的這三小隊軍士,僅看其身形步伐,精氣神就完全不一樣,宮媛的衛隊跟在後麵與之一比,更像一夥烏合之眾了。這是相室國戍邊的精銳軍陣,以寶玉所見,可能比不上農能率領的那夥本領高強的亡命之徒,但也差不了太多,對付起來不是很容易。

  但寶玉倒也沒什麽害怕的意思,他可是見過大場麵的,漫天飛來的羽民族人見過,屠村滅族的凶殘流寇見過。若說軍陣嘛,他本人還在雙流寨外帶著村寶率領的一整支軍陣,在山野裏遛了對方一天一夜呢。

  寶玉歎了一口氣,悄然吩咐了小天幾句,起身走下了山坡。小天擁有三境修為後是越來越聰明了,幾乎什麽話都能聽懂,晃著尾巴很興奮地鑽入了密林中。

  公山虛來到田野邊擺開戰陣,卻不見寶玉的蹤影。而宮媛坐在車上叫道:“就是這裏,那人在這裏殺了角將軍,角將軍的屍首還在山坡上呢!他也是在這裏襲擊了我的衛隊,現在人又不見了,肯定是躲在村子裏。虛將軍,你快派人將他搜拿出來!”

  “虛”是這位將軍的名字,當時的習慣,通常隻稱名,為了表示對某人的尊敬時,才會帶上姓氏。

  公山虛聽君女這麽叫他,心裏就有點不太高興,側過身來答道:“君女大人,我熟悉這個村子。按衛士們所述的狂徒形容,此村中絕對沒有那樣一個人。而且那人也說了,他隻是偶然路過此地,恰好遇見角將軍踐踏田地。”

  說完話又轉過身來,朗聲高喝道:“行凶的狂徒,是否還在左近?今日你驚擾了君女的車駕,還襲擊了君女的衛隊,絕不能一走了之!”

  這時寶玉走出了樹叢,皺眉道:“我也沒想走啊,一直在等著呢,你們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把事情說完?不是我襲擊了君女的衛隊,而是她養的畜生在此撒野傷人,然後又指使身邊的衛隊,在這裏襲擊了我。”

  宮媛看見寶玉便怒火中燒,有公山虛將軍率領的三小隊軍陣在前,她也忘記了害怕,從車上跳起來尖叫道:“將軍,就是他!他好大的膽子,居然還等在這裏沒走,快將他拿下!……軍陣,軍陣上前!”這一刻,她簡直有種自己是在指揮作戰的感覺。

  可是軍陣當然不能聽她的號令,隻能由公山虛下令。公山虛又躬身道:“請君女大人稍安,此人既然沒走,看上去倒是個肯擔當的,先將事情問清楚了,再處置不遲。”接著他又轉過身來道,“請問你是何人,又為何在此行凶傷人?”

  寶玉反問道:“你是什麽人?居然在這裏擺開軍陣!不要告訴我,這些軍士是君女的衛隊。”

  對方的語氣令公山虛吃了一驚,再說話時氣勢便弱了幾分:“我是國中鎮守此獵場的將軍公山虛。君女宮媛大人來此遊獵,卻被你所衝撞,衛隊亦受襲擊,我得知消息,率人趕來接應。”

  寶玉伸手指了指山坡上那頭沒了角的蛟馬道:“行凶傷人的不是我,而是那頭畜生。我原以為宮媛是回來要賠償村民的,那麽這件事也不必鬧大。不料她卻命衛隊來襲擊我,當時軍士已控弦,難道還讓我站在原地等他們射嗎?”

  宮媛又在車上大叫道:“虛將軍,你別聽他胡言。我當時親眼所見,角將軍隻是在追一條狗,卻被這個人攔住了。他明明已經製服了角將軍,卻還要下毒手將角將軍殺死,我這才欲將他拿下,否則無法回去向父王交待。”

  公山虛站在隊伍的最前方,向後舉了一下左手,三小隊軍陣戰士皆持盾抽出了腰間的佩刀,做好了迎戰準備,然後他沉著臉問寶玉道:“是這樣的嗎?”

  寶玉搖頭道:“那畜生明明有靈智,卻有意踐踏田地,企圖向村民行凶,被一條狗阻止,它便去追那條狗。明明看見我在前方,卻不收勢仍欲傷人性命。若非我還算有點修為,此刻恐怕已經沒命說話了。

  我的確是製服了它,可那畜生被製服之後仍欲行凶,所以我才不得不宰了它。不料她竟敢繼續縱容衛隊行凶,難道是嫌自己闖的禍還不夠大嗎?”

  公山虛越聽越是心虛啊,對方說話時的神情實在太鎮定了,仿佛根本就沒當回事,公山虛不禁在暗自猜疑此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