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崢嶸歲月 第160章:神秘人
作者:孟婆湯有點甜      更新:2020-11-11 22:44      字數:5236
  西嶺沉吟道:“年歲不大的國工,倒是有那麽一些。很不巧的是,這些人我恰好全都見過,與村寶所說的那位小先生皆不相符。隻有一位國工,年紀輕輕卻修為高超,而我亦未曾謀麵。”

  鴻元追問道:“難道就是他嗎?”

  “這不可能,因為此人就住在飛虹城中,且是一名女子,我此刻正在品飲她所采煉之茶呢。”

  鴻元哭笑不得道:“原來您說的是藍芯姑娘!她年輕貌美,卻有五境修為,國中仰慕者甚眾啊。我常以求茶之名經登門,她也給我這個城主的麵子,每年都會以茶相贈,可是對我的仰慕之情,卻視如無睹啊。

  西嶺大人您年紀不到三旬,便身居高位,且是國中學識最為淵博之人,我想藍芯姑娘定願意見您,也喜歡與你相談的。但你並非修士,她恐怕……”這位城主的言下之意,西嶺如果也是慕名而來、對佳人心懷向往的話,恐怕會失望的。

  西嶺笑著答道:“我隻是莫名前去拜訪,素未謀麵之人,哪會有什麽別的心思?鴻元老兄,你想多了!……我亦以求茶之名登門,並向她請教一些修煉之事,這也是個難得的機會。”

  鴻元城主嘟囔了一句:“等你見到她本人,恐怕就有心思了!”接著又納悶道:“您向他請教修煉之事?”

  西嶺點頭道:“是啊,我早年出身低微,無那等機緣幸運,未曾得到世間高人的指引。可是前不久有幸聆聽山水城城主若山大人指點,如今已邁入初境得以修煉。”

  鴻元城主的羨慕之色難以形容。又起身道:“恭喜西嶺大人了!人間美事,怎麽都讓您給趕上了?”

  西嶺嗬嗬笑道:“不過是初境而已。談修為還差得很遠呢。……先不說這些了,我奉君命而來,就是要告訴你,此事處置得很妥當,就不必再節外生枝了。但聽說赤望丘的星煞大人也與之有關,是他突然出手斬殺了林燕。國君想問,星煞大人真的僅僅是路過嗎?”

  鴻元搖頭道:“這誰能知道,我亦滿心疑惑。隻有小先生見到了他。據說星煞大人是從天而降突然出手,隨後便飛天離去。具體是怎麽回事,恐怕也隻能去問小先生,可惜小先生已經離開此地,我連名號亦不知曉。”

  西嶺正色道:“既然赤望丘星煞大人也牽連其中,公布此事就一定要慎重。”

  鴻元城主探過身子問道:“我究竟該怎麽做?請西嶺大人指教!”

  西嶺沉吟道:“應公開上報國都,由采風官傳揚國中。重點褒揚路過那位的國工,更要感謝仗義出手的星耀大人。”

  其實流寇的身份與此事的真相,在飛虹城是瞞不住的,白溪村的一千多名村民都知道呢,保不齊將來誰就會說漏了嘴,將在這一帶的民間私下流傳開來。但這並不是最重要的問題。當它傳到國中別處,恐怕已經是很久之後的事情,甚至已成為被加工後的逸聞傳說。

  真正重要的是,飛虹城怎麽公布與上報,不僅僅是告訴此地的民眾。而且采風大人將派出采風官,到全國各處城廓宣講。這才是民眾們所聽到的正式消息。“采風”這個職位不被很多人的重視,但西嶺卻認為它很重要,因為在這個位置上,不僅能夠搜集全國各地的情報,而且能掌握與控製輿論風聞。

  西嶺建議鴻元,隻說簡單說剿滅了流寇,重點是表彰諸義士,特別是宣揚小先生以及赤望丘星煞大人的功德義舉。

  鴻元答道:“當然應按您說的辦。宣揚與感謝赤望丘星煞大人的義舉功績,是應為之事;可小先生,並無來曆名號啊!”

  西嶺一攤雙手道:“這又有什麽關係?反正飛虹城中這麽多人都見過他,大家都稱他為小先生,您就如此宣揚便是。就算他是一位不願露出真容的高人前輩,既已現身,也不會不願意聽見自己的功績被世人傳頌。”

  ……

  “采風大人既喜歡此茶,回頭我再拿一些讓您帶回國都。可是您能否告訴我,那位小先生是何來曆?就算您不認識,也可以推測。”——這是第二天在藍芯修士的府上,藍芯問西嶺的話。

  西嶺是以“求人間妙飲”的名義登門拜訪的,在藍芯府中先品了茶,又請教了很多關於修煉的問題,最後聊起了國中各種奇聞軼事。

  藍芯聽得很感興趣,麵前這位采風大人,年紀接近三旬,雖然隻是一名初境修士,但聽說是以前沒機會得到指引,到了這個歲數尚能邁入初境,看來天賦也是相當不錯的,說不定將來也能擁有更高的修為境界。

  更重要的是,這位西嶺大人相貌端正俊朗,見聞學識皆極為淵博,總之藍芯看西嶺,可比看鴻元城主要順眼多了。她留西嶺在府中吃了午飯,吃完午飯又接著喝茶聊天,聊著聊著,還是忍不住問起了“小先生”的來曆。

  其實西嶺上午就說過了,相室國尚在世的四十九位國工中,沒有一個人能對得上號。但這就更讓人奇怪了,難道是誰家孩子把尊長的信物偷出來玩?但這種荒唐事從來就沒聽說過,國工信物可不是隨便能拿來玩的!

  而且小先生確實了得,收服了山膏一族、協助村民斬盡軍陣、還親手斬殺了農能,當然擁有一位國工大人的手段,信物和身份都不會有假。國中那四十九位國工,超過一半的人其實西嶺並未親眼見過,隻是聽說過而已。藍芯認為小先生必是其中之一,所以非得讓西嶺猜一個結果。

  她對西嶺的稱呼,也與鴻元城主有微妙的不同。鴻元城主稱呼西嶺為“風正大人”,而藍芯叫他“采風大人”。“采風”才是西嶺正式的官職,稱呼“風正”隻是一種恭維,其實采風官尚不是國中諸正大人之一。藍芯如此稱呼,便意味著她對西嶺並無奉承之意,說話反倒顯得更隨便。

  看著藍芯的眼睛,西嶺不知為何竟覺得呼吸有些緊張,那鴻元城主說的沒錯,就算西嶺來的時候沒什麽心思,等見到藍芯之後或許就有心思了。這位五境女修士,形容看上去也不過二十出頭,而其實際的年歲也隻是與西嶺相當。

  與之對坐相談,無形中能感覺到一種如幽蘭般的暗香浮動,也不知是鼻子聞到的還是心裏的感覺。她的身形窈窕、姿容秀麗,尤其是與那明媚的眼眸對視的時候,西嶺的心跳總是忍不住變快。

  他垂下視線道:“昨日在城主府中我未敢妄測,因為鴻元城主並非修士,有很多事情可能說不清楚。……比照那位小先生的形容相貌,恐怕隻有一個人有此可能。”

  藍芯:“誰?”

  西嶺:“象先生。”

  藍芯:“哪位象先生?”

  西嶺道:“在巴原上提起象先生,難道還會是說別人?”

  藍芯突然站了起來,驚呼道:“西嶺,你難道想說的是那位太乙先生?巴原七煞中的象煞前輩!”

  西嶺點頭道:“百年之前,立國未久。本國先君親手奉上的第一枚國工信物,便是贈予象先生的。”

  象煞,如今也已成為巴原上的一個傳說。巴原七煞中清煞成名最早,但年紀最大的卻是象煞。象煞年紀大到什麽程度?據說已經有一千多歲了!也就是說早在巴國建立之前,他就生活在這周邊的蠻荒深處。也有傳說他並非人類,不知是何族類出身,卻早已修成人身。

  他第一次為巴原民眾所知時,便是以一位童子的形容出現,三十年後又有人見到他,居然還是童子的形容,再過二十年現身人間,仍是容顏不變的一位童子。西嶺詳細問過村寶,那位小先生看上去還是一位稚氣未脫、尚未完全成年的孩子。

  象煞最後一次在巴原公開現身,都早已是西嶺出生之前的事情了。但以寶玉的形容相貌,又持有相室國的國工信物,那麽看似最不可能、偏偏又是最靠譜的推測——他便是傳說中的象煞前輩!

  藍芯也被嚇了一跳,追問道:“象煞前輩竟然也是一位國工,我怎麽不知情?”

  西嶺解釋道:“那是太久遠的事情了,藍芯姑娘應該聽過象煞前輩成名之時的傳說。而我上午所說的四十九位國工中,並不包括象煞先輩;如今的諸位國共大人,亦不敢與這位前輩相提並論。”

  藍芯:“我是聽過,當年我國在西境與臨國開戰,大軍回來交鋒兩年有餘,仍難分勝負,附近一帶的村寨與山野生靈皆遭兵禍大難。忽有一日,一童子從天而降,趁夜間不備之時,先後闖營,將兩國國君都抓進了深山。

  他將兩位國君扔到一株參天巨木上,稍有不慎便會落下高枝摔得粉身碎骨,讓他們自行分出勝負結果。兩位國君無奈,就坐在高枝上遙指遠方山脊劃定了國境、約定雙方撤軍,這才被放了回來。”

  西嶺點頭道:“我國西疆的國境線,百年前就是這麽劃定的,聽上去匪夷所思,但事實確實如此。象煞前輩也是本國中第一位國工,其信物是先君後來親手奉上的。”

  藍芯蹙眉道:“我聽聞象煞前輩已經有六十多年未曾涉足人世了,甚至有傳聞,他已登天長生而去,怎會又出現在人間?”

  西嶺接著解釋道:“我聽說象煞前輩行走巴原,常以童子麵貌示人,所遇者根本就想不到他是太乙先生,象煞之名的來曆是否與此有關,我也不太清楚。但象煞前輩若有興趣再度行走巴原,到飛虹城來看看故跡,也不令人奇怪。岷水上的那座橋,當年可就是他修的。”

  巴原七煞中,也隻有象煞曾經接過國工令牌。飛虹城外岷水上的那座宏偉的石橋,修建時頗為不易,幸虧得到了象煞前輩的大神通相助。當年的國君就曾提議將其命名為象煞橋,可是象煞前輩拒絕了,所以此橋一直無名。

  藍芯:“我仍然不敢置信,若那位小先生真是象煞前輩,那麽白溪為何還會死傷那麽多人?以他的大神通手段,收拾流寇豈不是輕而易舉之事?”

  西嶺歎了一口氣,反問道:“憑什麽?”

  這句話將藍芯給問愣住了,西嶺接著又歎氣道:“百年前的兩國之戰,也隻是兩國自己的事情,與象煞前輩那等高人何關?後來太多村寨與生靈遭殃,象煞前輩才實在看不下去了。他的修為雖高,可是趁夜闖營分別掠走兩位國君,恐怕也是要冒很大危險的。

  這位前輩常以童子相貌行走人間,以一顆童真之心駐童顏不老。遇事也常出手助人,卻不願插手太多強求結果。因為那本就不是他的事,是人們自己所遇所求。比如巴國西疆邊境,亦非象煞先輩劃定,而是兩位國君自己劃定。象煞前輩行事向來如此,隻是為了感悟人間歲月情懷。

  他路過白溪村時,村民稱他為小先生,那他便是小先生。幫高手助陣、訓練槍陣迎敵、與妖族化解恩怨、奮勇斬殺流寇,這才是白溪村人真正該做的事情。若是象煞前輩自行將流寇斬除。那他路不路過白溪村,對白溪村而言又有什麽意義呢?若隻談村民生死,凡人皆有一死,以象煞前輩所度過的歲月,恐怕已經看得太多了。”

  藍芯不禁連連點頭,越聽越覺得西嶺的話有道理。西嶺想了想又說道:“其實僅憑這些,我也不敢妄測那位小先生就是象煞前輩。可是還有一件事令我做此推斷。因為赤望丘星煞也出現了。星煞怎會那麽巧恰好路過飛虹城,又恰恰出手殺了林燕?

  我看他就是追隨象煞前輩蹤跡而來,恰好在此地相遇,殺林燕隻是順手之事。也隻有象煞前輩這種人的行蹤,才能足以驚動星煞這種人,至於星煞來見象煞前輩又有何事。就不是我等所知了。”

  不得不承認,西嶺之博聞強誌難有人及,他這位采風大人是稱職的不能再稱職了。寶玉的身份與象煞原本是八杆子都打不著,可是讓他這麽一分析,卻越聽越象那麽回事。假如換一個對巴原上各種曆史傳聞毫無所知的人,也斷不能有這種誤會。

  雖然西嶺完全搞錯了。但藍芯聽到最後已是深信不已,對象煞前輩心生敬意的同時,也不禁暗歎了一口氣。原以為是位俊俏少年郎,不料卻是位千年老妖孽!

  但藍芯也沒什麽好失望的,本就素不相識,隻是有種朦朧的好奇與形容不出的感覺而已。而這種“感覺”也隻是她自己心裏的,出於在登天之徑上獨自求索,未能有年貌相當、誌趣相投的伴侶的感慨,未必就是針對那位小先生的。

  她隻是更加遺憾了,竟與傳說中的象煞前輩擦肩而過,未能當麵請教。而結識西嶺,倒是令她很高興,此人修為雖不高,但畢竟已是一名修士、且剛剛開始修煉。更難得此人見聞廣博,在一起交流感覺很是投緣。

  西嶺既是以求茶的名義登門,當然少不了讚藍芯所製之茶,進而讚她采茶製茶的技藝,。如今離春暖花開、草木新發之日已不遠,西嶺便趁機提出,欲隨藍芯一起進山采茶,並觀摩其製茶,打個下手幫幫忙啥的,說不定對修煉也有所助益。

  西嶺出使飛虹城,以當時的交通條件,來回需要兩個月,返回國都無太確定的期限,在飛虹城多留幾天倒也無妨。藍芯很高興的點頭答應了,兩人約定了進山相會之期。

  ……

  寶玉路過白溪村,在入冬時節。一個月後斬盡流寇的那天,飛虹城一帶下了一場大雪。如今又有兩個多月過去了,春回大地萬物複蘇,已能感受到那萌動的生機氣息。

  這兩個月,寶玉穿過了毗鄰飛虹城的太禾城,又進入了龍馬城境內。他經過了很多村寨,也進入過太禾城城廓,住過驛站也曾在沿途不少人家中投宿,而更多的時候是露宿荒野,並沒有再經曆過像白溪村那樣驚心動魄的事情。

  那樣的事情怎可能總是發生,巴原上各城寨居民的生活大多仍是簡單而樸素的,不少人家都願意給行路的寶玉提供幫助,比如讓他在倉房中留宿,給他一碗水、一頓飯。

  其實寶玉未必需要那間倉房、那碗水或那頓飯,但有時候他更願意離開山野行走在人煙中。人於世間從來都不是獨自存在的,總要與其他的人或事物發生各種交流與聯係,才能感覺到存在。

  寶玉很感謝這一路上給他提供幫助與方便的人們,他也會幫那些人家做些修補院牆、砍柴挑水之類的活計。寶玉很能幹,比任何一位普通的壯勞力都要能幹,但他未再顯露過神通法力,有武丁功修為在身,砍柴挑水也用不著什麽其他的神通。

  那些村寨人家至感覺有些不好意思,又怎麽讓一個孩子幫他們幹那樣的重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