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崢嶸歲月 第159章:來曆不明
作者:孟婆湯有點甜      更新:2020-11-11 22:44      字數:5254
  車中使者又驚又喜道:“原來是小先生,快停車!”

  還沒等馬車停穩。村寶就掀開車簾跳了下來,後麵還跟著兩名隨從。他快步迎上前去行禮道:“小先生,您怎會出現在這裏?突然攔住我的車,有什麽要事嗎?”

  寶玉點頭道:“當然有事,城主大人求我的事。”

  村寶上前一步道:“您已經追查到線索了嗎?”

  寶玉點了點頭:“不僅查清楚了。而且事情已經辦完了。”

  村寶壓低聲音道:“人在哪裏呢?”

  寶玉:“就在離此不遠的山中,你隨我來吧。”

  村寶想了想。命車馬和隨從都留在原地等待,自己一個人跟隨寶玉進入山野。隨從提醒他道:“使者大人,城主有吩咐,您要快馬兼程趕往國都,路上不得耽誤。”

  村寶板著臉道:“事情有變故,你們就在這等著。等我回來後,恐怕還要回城一趟才能繼續出發了。”說完話便隨寶玉走了,而蹲在路邊的小天也晃著尾巴跟在兩人後麵。

  這段路很不好走,但村寶畢竟也是一位高手,攀援穿行並無大礙。寶玉一邊走一邊向村寶介紹了今天發生的事情,重點是解釋“流寇”的真相——林燕與農能等人是什麽關係,兩年前和三年前的血案又是怎麽回事,林燕他們這麽做的目的又何在?

  村寶是越聽越震驚,到後來聽說竟是傳說中的高人、赤望丘星煞從天而降斬殺了林燕,更是驚得目瞪口呆!

  等寶玉將大概的情況都講完了,他們也走到地方了。夕陽下,林燕的屍身仍躺在原處。村寶走上前去習揀起了落在地上的武器,又附下去身檢驗了一番,確定這位兵師大人早已死透了。

  他站起身來又問道:“小先生,林燕藏身的洞府在何處、洞府中又收存了哪些寶物,您能帶我去看看嗎?”話音剛落又突然改口道,“此刻天色已晚,若有些不方便的話,我可以先回去,待返回城廓稟報城主之後,再帶人來處置。”

  寶玉卻搖頭道:“我也不知道那洞府在哪裏,麻煩你回去通知鴻元城主,可以命工師大帶人來搜尋,找到那些東西之後再交由倉師收存吧。”

  村寶驚訝道:“您竟然沒有找到那處洞府?”

  寶玉反問:“我隻是來追殺林燕的,找洞府幹嘛?遇到林燕就是今天午後的事,隨後我就離開這裏去大路上等著了。我聽鴻元城主提過,知道你今天要出城趕往國都,於是就在半路上等你。……你先別去國都了,回去將此事稟報鴻元城主吧。”

  村寶點頭道:“這些事我也做不了主,隻能將這裏的情況稟報城主。您是和我一起回飛虹城呢,還是留在此地等消息?”

  寶玉又搖頭道:“既然回話已托你送去,我就沒必要再回飛虹城了,也沒必要留在這裏,接下來該怎麽辦,就是飛虹城自己的事情了。……村寶隊長保重,下次遇到靈寶壯士,請幫我問一聲好,這就告辭了!”

  說完話他向村寶行了一禮,便帶著小天離開了此地,卻沒有從原路返回,而是徑直穿行山野而去。村寶回禮之後抬起頭來,看見的隻是寶玉消失於山林邊緣的背影,他的神情有些錯愕、有些不解,同時也充滿崇敬與佩服。

  林燕定然身懷重寶,尤其是對於修士而言,那應是在別的地方很難得到的東西,鴻元城主想必心裏也很清楚。假如寶玉追上林燕並拿下此人,林燕所擁有的寶物理所當然就成了寶玉的戰利品,所以鴻元城主才會“請”他做這件事。

  星耀斬殺林燕而去,並沒有管別的,假如寶玉拿走了洞府裏的東西,誰也不敢多說一個字。可是寶玉甚至都沒有去搜尋那座洞府,此等胸襟氣度與高人風範,亦不讓名震巴原的星煞,也令村寶崇敬萬分啊!

  其實寶玉對那座洞府以及洞府中的東西倒是有一點好奇,但並沒有特意去搜尋的興趣,更沒有半點想據為己有的念頭。一方麵他不需要,另一方麵更重要的原因,私吞那些贓物不能令人心安。若心不安,談何修煉,寶物對於寶玉又有何用?

  寶玉沒興趣,可是村寶有興趣啊!此地已沒有別人,村寶便在附近搜尋起來。他倒是沒想要私吞寶物,隻是非常好奇,想看看農能等人究竟搶來了什麽樣的東西,為此製造了一起又一起血案。

  此刻天色已近黃昏,天黑前顯然難以趕回大路了,他打算就在山中過夜,趁著天還沒黑先搜尋一番,回去後也好詳細稟報,這也是他的職責所在。

  就在天快黑的時候,村寶找到了地方。這個洞府的入口十分隱蔽,假如從山崖旁走過都不容易發現。引起村寶注意的,是洞府外的一座孤墳。這是一個孤伶伶的圓丘,壘砌著一圈石塊,上方已長滿了雜草,應該是當年那位老修士的墳塋。

  村寶找到了洞府卻未能深入,因為入口內還有一個法陣守護。法陣雖簡單,卻不是他能化解的,就算以蠻力強行破去,也需要不短的時間。村寶便放棄了繼續探尋的打算,在此過了一夜,天明後下山。

  隨行的禦手和仆從都帶著幹糧,車馬還等在路旁,他們得到命令未敢離開。村寶坐上車馬,下令調頭返回了飛虹城。寶玉說的對,那座洞府應該讓城廓的工師大人來打開,裏麵的贓物應該交由倉師大人暫時收入廩倉、等候處置。

  林燕已死,所有的內情也已查明,鴻元城主大大鬆了一口氣。星煞的意外出現,也令諸位城主甚感驚疑,但他再怎麽操心,也無法操心到赤望丘頭上,隻得按寶玉的建議處置,接著又派村寶趕往國都,這回可以匯報詳細的案情了。

  ……

  兩個月後,有一輛雙馬車駕沿大道從國都方向而來,到了岷水橋頭亦未減速。守橋軍士遠遠聽見鈴聲、望見車篷前插的紅節,便知那是國君的使者,讓開道路直接放車駕過橋。這輛進了飛虹城後放慢了速度,卻沒有停下,直奔城主府而去。

  鴻元城主得知消息有君使來到,已走出府門降階相迎,車中下來的是君使風正大人西嶺。鴻元城主滿麵笑容道:

  “我早知將有君使來到,卻不知是西嶺大人您!我們已經有兩年多沒見麵了,能與您在此地重逢,真乃鴻元之幸!。”

  互相行禮之後,鴻元挽著手臂將西嶺請入府中。他們在國都時曾是舊識,但關係也似乎沒好到這種程度;而此時是他鄉遇故,就算熱情得過份一些,也不會受到怪罪。西嶺進府休息梳洗一番,再至廳中客套一番,鴻元便命仆從退下,廳中隻剩下了這兩位大人。

  鴻元城主的神情有些不安,方才的熱情多少也是為了掩飾心中的緊張,此刻西嶺大人不開口,他也不敢主動說話。西嶺身前的案上放著精美的琉璃杯,杯中的茶葉正緩緩舒展而開,恢複成嫩綠鮮活的樣子,茶水也變成了金黃的琥珀色。

  西嶺似是很有興致的在欣賞杯中的茶,然後又抬眼看了看鴻元麵前的杯子,那裏麵卻隻有一杯清水。他微微皺了皺眉頭道:“鴻元城主,我們是好久不見的老友,你這樣待客,是否有些太見外了?請我品如此妙飲,你自己卻隻喝一杯水?”

  若是普通人家,將最好的東西特意拿出來招待貴客,當然是隆重的禮數。可是城主大人接待君使,又以老友的身份私下談話,隻端出來一杯茶給,自己卻坐在旁邊喝白水,這也顯得太矯情了。

  這叫不明內情者看見了,還以為君使大人的架子太大了,什麽東西都要最好的,且無意與他人分享,所以西嶺顯得有些不悅。

  鴻元城主苦笑著解釋道:“西嶺大人啊,您可千萬別誤會!實話告訴您,我平時愛喝茶。但也不是每天都喝,隻在貴客好友到訪時共品。此茶出自本城中的國工大人、女先生藍芯之手。是我珍藏的妙品。

  原本倒是還有一些,可兩個月前的那位小先生來到飛虹城住進城主府中,自稱正在辟穀修煉,別的什麽供養都不需要,偏偏讓人每天侍茶、早晚皆用此茶。我也不好不奉上,等他走後,今年所收存的茶葉,也隻夠衝上這麽一杯了!”

  寶玉的確沒要鴻元城主任何報酬。不僅沒拿那盤黃金,住在城主府中連肉都沒吃一口。但他感覺鴻元城主待客時的茶飲非常不錯,所以讓府中每日侍候茶水就行。喝茶可不像吃飯那樣分早中晚三頓,他是沒事的時候就來一杯,還感歎盤瓠沒在身邊,否則可以一起喝。

  如此茶飲,含諸多有利身心之效。普通人製作要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更何況它是一位五境修士特意去山中采集、以煉藥法力所製之茶,異常珍貴難得。鴻元城主就算有一些,也絕不會太多,但他也不好意思小氣,隻能盡量滿足寶玉的要求。

  寶玉也不太清楚狀況。把人家的茶幾乎都喝光了,還好他走的早,仍給國君使者留了最後一杯。否則西嶺大人今天坐在這裏,就得和鴻元城主一起喝白水了。

  西嶺的神情頗有些詫異,甚至有點哭笑不得。鴻元城主如此解釋倒是讓氣氛舒緩了不少。他終於小心翼翼的問道:“國君聽說了飛虹城發生的事,有何詔令?”

  西嶺歎了一口氣道:“國君震怒。守護城廓之軍陣。竟然成了屠村滅族之凶徒!你這個城主,究竟是怎麽當的?假如傳揚出去,難免讓人非議——國中各城廓,究竟有沒有保境之能、可曾盡安民之責?”

  鴻元城主額上立時就見汗了,小聲解釋道:“我真的毫不知情,來到此地擔任城主之時,他們已經做下了血案,直至今日再度犯案之時方被察覺。”

  西嶺輕輕點了點頭道:“兩年之前,就是因為城廓中的血案,城主受責被撤換,國君派你來主持飛虹城事務、查清血案詳由。整整兩年時間,那所謂的流寇就在你的身側,你卻毫無所知,這不能不說是失職。——國君就是這麽說的!”

  見鴻元城主的臉色越來越緊張,汗已經從額頭順著臉頰流下來了,西嶺的語氣一轉,又說道:“根據已查明的情況,那所謂的流寇隱藏極深且身份出人意料。你兩年前才來到飛虹城,此前發生的血案與你無關、亦不是你的責任。

  如今凶徒已伏誅,自林燕以下,沒有逃走一個人,他們再次作案並未得手,且已被盡數剿滅。國君派你來的任務就是治理城廓、安撫民眾,同時剿滅那夥流寇。從結果看,你確實已經做到了,流寇的身份亦不是你的責任。……主君問我時,我便是這麽說的。”

  鴻元的臉色就像雪山頂的天氣,變化地極為精彩啊,此刻下意識的以袖子擦了擦汗,起身行禮道:“風正大人,您這樣為我說話,鴻元不知如何感激!”

  西嶺也起身扶住他的手臂道:“你我是多年好友,又何必如此客氣?況且我在主君以及朝中諸大人麵前,也隻是實話實說。”

  鴻元壓低聲音道:“那麽……”

  他雖欲言又止,但西嶺當然清楚他想問什麽,笑著答道:“主君不會把你召回國都,你仍是飛虹城城主。聽見這個消息,終於能安心了吧?”

  鴻元已經等了兩個月了,壓在心裏的這塊大石頭此刻才算落了地,重新坐了下去呼呼直喘氣,瞬間仿佛都有些脫力的感覺。他隻是王族中的旁支出身,仗著精明能幹,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可不容易。假如受牽連被召回國都,那便隻能每年領些供養,從此在家閑居了。

  鴻元喝了一口水,將氣喘勻了道:“多謝您帶來的好消息,也多謝您在國君麵前的坦言。往後旦有差遣,鴻元自當盡力相報!”

  西嶺擺手道:“其實你也不必謝我,是你自己處置得妥當,既沒有讓城廓在國中蒙羞,也沒有向主君隱瞞真相。”

  鴻元:“實在慚愧,這夥流寇被誅、最終未能有一人逃脫,卻非我的功勞。”

  西嶺:“城主大人倒也坦誠,我已聽村寶隊長詳細說了事情始末。若非一位國工大人恰好路過白溪村又進入了飛虹城,鴻元老友啊,你我今天就不能坐在這裏說話了!”

  鴻元心有餘悸道:“確實如此,所以我對那位國工大人深懷感激。”

  西嶺:“聽說他根本沒有要飛虹城的任何報答,你送上的一盤黃金,他沒接,卻讓你用起重工一半去撫恤義士和村民?”

  鴻元點頭道:“是的,我便按他的意思辦了,並將此事公諸城廓。”

  西嶺讚道:“你做的很聰明,這件事讓主君非常滿意!”

  寶玉沒有接受那盤黃金,照說鴻元城主完全可以自己收回去,至於是否真的拿出一半撫恤義士和村民,他做不做都可以。但鴻元城主卻照辦了,甚至沒有私下減扣,而是將那盤黃金中的一半,足額如數的拿了出來做此用,並向城廓中的民眾公告。

  這麽做當然很明智,但也不是很容易,換誰不肉疼呢?

  鴻元終於露出一絲笑容道:“理應如此,這是我份內之事。風正大人,您熟知國中各種逸聞,可知那位國工大人究竟是誰?我欠他的人情太大了,卻連其名號都不清楚。”

  西嶺輕歎道:“不僅是你欠他的人情,主君也得感謝他,飛虹城滿城民眾都得感謝他。自繼承正統、重立巴國以來,百餘年間所封賞的國工並不多,如今手持信物尚在世者,總共有四十九位,包括剛剛得此稱號的山水城城主若山大人。

  我曾詳細向村寶隊長詢問此人的形容相貌,諸國工中並無一人與之相符,實在不知是哪位高人啊。我聽說這位小先生在你府上住了好幾天,你珍藏的茶飲也是讓他給喝光的,心道你也許比我了解更多,還想問問你呢。”

  在那樣的年代,想出人頭地往往必須有出眾的才華與本領。有些人出身尊貴,可以享受豐厚的供養,但想謀求高位並不容易。原因很簡單,沒有那個本事就幹不了!

  西嶺出身平凡,並沒有顯赫的部族與家世背景,可是他能將國中諸事及各地逸聞都記得清清楚楚。比如相室國中有多少位國工、都叫什麽名字、據說長什麽樣子、多大歲數、是什麽出身、有何擅長,當有人問起時,他都能答得明明白白,甚至比掌管此事的共正大人還要清楚。

  這在一個尚無成體係的文字記錄的年代,是多麽地不容易!所以西嶺既非境界高深的修士,出身又普普通通,卻能一步步得到重視與提拔,已擔任了國中的采風,恐沒有人比他更適合這個職位了。

  鴻元城主見君使是西嶺,當然滿懷希望的想問清楚寶玉的身份,“國工大人中,就沒有年輕一輩的高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