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作者:小舟遙遙      更新:2021-11-17 08:02      字數:3274
  這一晚, 紅帳晃動,鴛鴦交頸。

  事畢, 一隻修長的手從石榴卷草紋幔帳中伸出, 裴元徹半倚著,啞聲吩咐,“備水。”

  顧沅有氣無力的抬起眼皮, 借著朦朦朧朧的光線, 看到男人寬厚的肩背。

  隻見那背上的青鳳被汗水浸潤,栩栩如生, 展翅欲飛。視線再往上, 是幾道紅色抓痕——

  這是方才情動難耐時, 不小心留下的。

  看著那些抓痕, 顧沅有些心虛, 恰好裴元徹轉過身來, 見著她那閃躲的目光,壓低了眉眼,低低的問, “怎麽了?”

  顧沅扯過被子掩住胸前, 指了下他的背, 眸中帶著幾分愧疚, “我...我不小心抓傷了你, 會不會很疼?”

  裴元徹往後瞟了一眼, 什麽都沒瞟見, 伸手摸了一把,倒是有點輕微的刺疼。

  “無礙。”

  見顧沅還一副自責的模樣,他索性伸手將她撈入懷中, 眼尾弧度上挑, 笑意恣意,“孤在你身上留了痕跡,你也留些給孤,很公平不是?”

  顧沅呆了呆,等反應過來,雙頰通紅,抓起被子就要去遮臉。

  裴元徹先她一步,按住她兩隻白嫩的小手,低笑一聲,旋即就吻上了她的耳根和脖頸。

  鼻尖盈滿她身上獨有的幽幽清香,男人的呼吸逐漸濃重。

  顧沅咬著唇瓣,剛才不是才要過麽?怎麽又來了......

  這時,外頭傳來宮人送熱水的聲音。

  “殿下,有人進來了!”顧沅忙扭過頭,雪白的肌膚紅了一片,也不知是被某人胡亂親的,還是羞紅的。

  裴元徹吻著她的臉,黑眸帶著極致的瘋狂與沉迷,骨節分明的手指攫著她的下巴,啞聲道,“你說,孤怎麽就這麽喜歡你?”

  喜歡到恨不得將她時時刻刻抱在懷中,揣入袖中,活著與她日日夜夜,死後與她同穴共眠。

  他從前聽過西南地區有死後火葬成灰的習俗,當時隻覺得不理解,死後化成灰,連具全屍都沒有,何其悲慘。可現在他忽然覺得火葬挺好的,若是他死了,他的骨灰可以與顧沅的骨灰混在一起,那便是真正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從此生生世世再不會分開了。

  顧沅不知男人腦中所想,她還詫異於他那句“喜歡你”的呢喃:

  自己夫君這般寵愛自己,她應當該高興的。可不知為何,她的心頭卻湧上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有歡喜,有迷茫,有不解,還有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的無措。

  待宮人們備好熱水,裴元徹拿起錦緞被子將顧沅卷起,包成粽子般,打橫抱起,大步往浴桶而去。

  這一清洗,又如昨夜一般,耗了大半個時辰,費了大半桶的水。

  宮人們進來收拾時,還能聽到內殿中,太子爺喁喁噥噥的哄著太子妃,極盡溫柔。

  “咱們太子爺還真是寵愛太子妃啊。”

  “誰說不是呢?自打太子妃嫁進來,太子爺那性子都溫和了不少,再不似從前那般成日冷著一張臉。”

  “太子爺器宇軒昂,太子妃仙容玉姿,外表登對不說,就連性情都這般相投,真是天造的一對,地設的一雙!”

  宮人們私底下感慨著太子與太子妃的恩愛,另一邊,宮外也都傳著太子待太子妃的體貼溫柔——

  原因也簡單,那日太子爺特地停下轎輦給太子妃買燒雞的事情,不少人都見著了。

  所謂三人成虎,眾口鑠金,原本一件簡簡單單的小事,經過你一言我一語的添補加工後,儼然成了一個新的故事。

  “且說太子妃嫁入東宮後,因著思念家人,成日鬱鬱寡歡,便是禦廚變著法子給她做山珍海味,她依舊胃口不佳。眼見佳人愁眉不展,日漸消瘦,太子爺看在眼裏急在心裏,等到太子妃回門省親的日子,非但親自陪同不說,在回程的路上,見太子妃聞到那燒雞香味頗為意動的模樣,當即就命宮人去買,他一拿到燒雞,還親手喂給太子妃吃......太子妃嚐過那燒雞後,終於綻開笑顏......”

  茶肆裏的說書人這般講完後,女人們皆是感歎,“太子殿下可真是心細體貼,太子妃不過食欲不佳,他都能這般上心,再看我家那混人,成日隻曉得喝酒賭錢打屁,哪有半點體貼心腸。”

  男人們則是振振有詞的回懟道,“太子妃長什麽模樣,你長什麽模樣。你長成太子妃那般,別說燒雞了,便是要吃神仙肉,咱也想辦法給你供上。”

  隨著燒雞事件越傳越廣,那福記燒雞鋪子的生意也越發興隆。往日他家生意也很不錯,但這事之後,幾乎每日早市開張半個時辰,他家的燒雞就被聞訊趕來的客人一掃而光。

  掌櫃和掌櫃娘子知道這都是托了太子與太子妃的福,遂特地去寺廟裏給太子和太子妃請了兩盞長明燈,日日祈求菩薩保佑他們平平安安,恩恩到老。

  ......

  這一日,烈日炎炎,芭蕉冉冉。

  晉國公府內的朱欄旁,看著婢女將那荷葉包的燒雞打開,崔敏敏麵露嫌棄的皺起眉頭:

  “明緲,你怎麽讓人買外頭的吃食啊?也不知道幹不幹淨,萬一吃壞了肚子可怎麽好。”

  一襲水粉色裙衫的周明緲坐的端正,故作詫異的看向崔敏敏,“這可是太子爺親自買給太子妃吃的燒雞呢,長安城大街小巷都傳遍了,敏敏你難道沒聽說過?”

  崔敏敏柳眉倒豎,悶悶道,“我前些日子被我母親押著去廟裏清修了,哪裏知道這些事。”

  周明緲眸光閃了閃,便將這福記燒雞的事與崔敏敏講了一遍,末了,還道,“現下這家店生意可好呢,我心裏也好奇是何等美味,竟惹得太子與太子妃特地停轎去買。這不,今日特地遣人買了,正好與你一道嚐嚐。”

  “我才不吃。”

  崔敏敏哼了一聲,“她顧沅也是奇怪,好歹也是個侯府嫡女,一個燒雞就把她饞成那樣?這輩子沒吃過好東西麽?”

  周明緲笑了笑,“或許這燒雞有什麽不尋常之處?”

  “反正我不吃,你要好奇你自個兒嚐。”

  “......也好。”

  周明緲拿起一雙烏木三鑲銀箸,夾了一筷子燒雞送入嘴裏,下一刻,她眼中迸出一絲詫異,待細細品嚐後,也不住點頭,“滋味的確不錯,難怪太子特地去買。”

  崔敏敏自顧自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口,不冷不熱道,“就算味道不錯,但貿然吃宮外鋪子裏的食物,太子也不怕遭人算計了。”

  周明緲拿起帕子按了按嘴角,狀似無意的問道,“敏敏還惦記著太子的安危,可是心頭還有他?”

  這話一出,崔敏敏拿著茶杯的手一頓。

  下一刻,她一張臉又紅又青,撇了撇唇道,“才沒有!他都娶妻了,我還惦記著他幹嘛?白費感情。”

  周明緲眯起眼眸,輕輕的笑道,“若敏敏你心中還有太子,當不成太子妃,做太子良媛也是行的。”

  崔敏敏眉頭一擰,很是不高興的瞪著周明緲,“你胡說什麽,我這等身份,怎麽能給人當妾侍!”

  周明緲心下不慌不忙,麵上卻是做出一副失言驚慌的樣子,一雙美眸很快泛起一層淚光,委屈巴巴道:

  “敏敏,你別誤會我,我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我是想著,太子良媛雖是妾侍,但日後太子登了大位,良媛起碼也是四妃之一,地位豈是尋常妾侍能比?再者,眼光放長遠來看,你若是誕下皇嗣,日後母憑子貴,當上太後,也不輸給那正宮啊......我隻是好心為你著想,忠言逆耳......唉,你就當我什麽都沒說過。”

  她這番說得懇切,崔敏敏心下都有些後悔,自己方才的話是不是重了些?

  沉吟片刻,崔敏敏緩了臉色,與周明緲說了幾句好話。寬慰之後,依舊語氣堅定道,“我不管什麽妃不妃,太後不太後的,總之,做妾是不可能做妾的,一輩子都不可能的。”

  再說了,在太子大婚那段時間,她也仔細想過,其實她並沒有多喜歡太子,頂多是覺得他有眼不識金鑲玉,放著自己這樣一個家世背景雄厚的公府嫡女不娶,卻一味貪圖皮相娶了那對他沒多少助益的顧沅,因此,心頭有些不忿罷了。

  見崔敏敏意誌堅定,油鹽不進,周明緲這邊也不再多說,免得惹她懷疑。

  興致缺缺的嚐了兩塊燒雞,又聊了半盞茶功夫,她便從晉國公府告退。

  經過東市門口,看到那門庭若市的福記燒雞鋪子,周明緲不由得捏緊了手中的帕子,美眸泛起一抹陰冷的光。

  前兩日,她打聽到的一個消息,說是崔皇後打算在順濟帝五十壽宴之後,就開始給太子挑選良媛、良娣等妾侍。

  太子良媛有兩個名額,她本意是想和崔敏敏一起占了這倆良媛之位,一來,良媛之位僅次於太子妃,也就是說除了顧沅之外,其他女人的位份都沒她高。

  二來,崔敏敏是個好操縱的蠢貨,自己正好拿她當棋子對付顧沅,她們鷸蚌相爭,不論誰死誰亡,對自己總是百利而無一害的。

  隻是她千算萬算,沒算到崔敏敏在這事上,竟這般堅持。

  麵無表情的將車簾放下後,周明緲掐緊了指尖,心道:

  崔敏敏不去就不去,憑著她的姿容與聰慧,還怕入宮後鬥不過那些女人?

  現在她要做的,是好好準備,等到聖上壽宴時,給聖上和皇後都留個好印象,最重要的是——讓太子也注意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