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北愣了。

  “我真的不知道！”她使勁搖頭：“當時他來抓我們，我們隻是使了個疑兵的法術，並沒有傷他性命，他，他死了？”

  “裝什麽蒜！”蘇明潤眼光狠戾，道：“不是你，便是你們這些散兵遊勇，我不信你會不知道！”

  “我……”顧北北沒法反駁，畢竟當時兩方交戰，什麽事都有可能發生。

  “還有，”蘇明潤冷笑著看向一旁的莫夜朗，指著他的鼻子問顧北北：“我且問你，丫頭，這家夥是你的什麽人？”

  顧北北愣了愣，沒回答。

  “莫四爺。”蘇明潤抬起頭，看向莫夜朗，又道：“據我所知，你祖上是列陣行兵的陣術大拿，當年風家慘案，煽動各家大族的，不是你祖上的事麽？怎麽仇怨落到我們幾家頭上，你連個屁也不放？”

  “你！”顧北北見他話說的十分難聽，忍不住製止。

  “怎麽，說到痛處了？”蘇明潤仍舊冷笑，笑聲中帶著鄙夷：“丫頭，你我血海深仇不假，但是讓這個罪魁禍首站在你身邊幫你，還口口聲聲站在道德製高點批判我們？我呸——不過是奪權的事，誰幹淨了？”

  顧北北懵了，她甚至不知道該怎麽反駁，該不該反駁。

  “這件事，我蘇家跟你們沒完。”蘇明潤放下狠話，掉頭便離開了。

  留下顧北北，兩眼放空，像是經過了一個世紀。她咬咬牙，捋了捋發梢，看向一旁的莫夜朗。

  這是她，最後，也是最大的仇人。

  兩人不發一語。

  直到太陽落山，眾人散去，顧北北才眯瞪地來了一句：“原來……事情已經結束了啊。”

  她站起身，看向一旁的莫夜朗。後者仿佛一直在等自己，默默在一旁，既不肯出聲，也沒有半點動靜。

  她一步步來到莫夜朗跟前，瘦小的身子踏出一步，像是需要極大的力氣，到了莫夜朗身前，她小小的身子顫抖個不停。

  眼裏冰涼，臉頰沒有人色。

  “你是……最後一個。”顧北北伸出手，手裏多了一把顏色晶亮的匕首。

  莫夜朗坐在一旁，點點頭。

  顧北北掙紮，手腕抖個不停，緩緩遞出的刀刃從莫夜朗的脖頸上切過——沒有留下刀痕。

  篤一聲，刀刃在莫夜朗身後的牆壁上抖個不停。

  顧北北彎腰蹲下身，聲音裏多了些哽咽：“莫夜朗，你的命已經是我的了——我想要它的時候，你要把它給我……”

  “嗯……”莫夜朗隻低聲道。

  蘇家雖然在城中勢力比不上姬家，對顧北北的追捕行動也多有桎梏，但畢竟是根深蒂固的大宗族，即

  使和談已經緩和了雙方絕大多數的矛盾，但畢竟這當中牽涉的利益交涉太多，因此莫夜朗決定讓顧北北繼續隱藏身份一段時間。

  於是在城南的一個角落裏，原本臨時的“事務所”，如今在洛星河大張旗鼓的改造之下，重新恢複了業務，並且還有了新名字。

  “顧北事務所。”

  見到招牌被巨大的集裝車運來，顧北北可以說是瞠目結舌，雙手捏著莫夜朗的手掌，臉上不免有些驚慌。

  見到工人重新翻修招牌，幾輛拖車跟著浩浩蕩蕩駛來，在門店前停靠，拉著巨大的霓虹燈板，幾乎是把這小樓重新打了樣，看起來煥然一新。

  顧北北掰著手指念起門麵上的招牌，陷入了困惑：“為什麽少一個北字？”

  莫夜朗答道：“顧北望南，莫回頭。”

  顧北北聽到一個“莫”字，臉燒紅半邊，糯糯道：“我怎麽不知道。”

  兩人一時無言，一到店裏，就見到四周都忙碌起來，擠滿了人。

  顧北北“咦”了一聲，嘟噥著，不是還沒有開業嗎，怎麽人就這麽多？

  吳根在裏麵忙得不亦樂乎，見到兩人可算來了，慌忙招呼進來，兩眼滿是貪婪神色，道：“師姐，咱發達了！”

  “怎麽？”顧北北愣了。

  “不知道是哪家好人給咱們事務所打的廣告，聽說遠近幾個區的業務單子都往這跑，也不問價格，一出手，就是上千的定金。這一單上了千，哎喲，發了發了！”吳根兩眼直冒光。

  莫夜朗的臉色卻沉了下來，道：“讓我看看，是誰。”他從吳根手上接過上麵匯總的信息，幾乎囊括了城中絕大多數的商鋪和店子，私戶很少，大多數的業務甚至不能細看，否則置人發笑不說，有一些根本就不至於要請北北出手。諸如此類不勝枚舉，但最關鍵的落款信息卻語焉不詳。

  他眉頭一皺，問道：“是誰把這消息告訴你的？”

  吳根樂得笑逐顏開，兩手搓著，哪管這些？他喜道：“具體是哪位好心人，我也不大清楚。來的是個傳信的下人，問了白問。”

  “人呢？”莫夜朗臉色變了，把手裏的紙揉成一團，扔了——對他來說，這簡直就是一團垃圾。

  “走啦。”吳根有些掃興：“也不說留下來吃點兒。”

  莫夜朗沉下聲：“這麽重要的事和人，你就這麽放他走了？”

  瞧見莫夜朗的語氣不善，吳根嘟噥起來：“這不是好事麽？”

  莫夜朗沒有答話。這的確，怎麽看，都是照顧他們生意的好事，隻是這件事的後果……他揉揉眉心，忽然有一些心緒不寧。吳根見他焦慮，道：“我看你就是這

  幾天神經過敏，這四大家族的破事也談好了，仇也報了一般，現如今又生意興隆，可以說是諸事順遂啦。這樣，你再不放心，我去貼一張喜慶的吉祥符，正巧咱開門紅。”

  說完，吳根真就從包裏掏出一張紅雙喜似的大紅符籙，在四麵的牆根承重柱上貼起來。

  看來他一早就有所準備。

  從那天和談後，城南的“顧北事務所”就正式步入正軌，就像是進入了大好太平盛世，一切秩序恢複如常。開張這天如期而至，無可奈何地搖搖頭，這會兒功夫，莫夜朗一不留神，顧北北已經一頭紮進她的辦公室裏去了。

  風顛自顧自說不適應這種“快節奏”，隻肯在屋外磨洋工。吳根則醉心於單子越做越大，光是盯著電腦屏幕上數字飛增，他的兩眼就冒光。竹紅則算是店裏的得力助手，畢竟女孩兒心要細得多，比起幾個大老粗，她算是二把手。成胤則在養傷，也賴他所賜，酒鬼三天兩頭得來一回，要不是他，店裏的人恐怕都把這些散居在城裏的“相師”給忘了個一幹二淨。

  真正的二把手蘇辰良到今天，再沒發過病。當顧北北忙不過來的時候，他是得力幹將。

  莫夜朗見店裏一片祥和，這才寬下心。大批量的業務洶湧而來，甚至讓人有一種錯覺——該不會全城的委托都集中到這兒來了吧？

  這麽想著，莫夜朗透過窗簾的縫隙，遠遠瞧見北北的身影，穩坐在屋內。與她對麵而坐的，是一位年輕的女人，臉上倒不乏姿色，看上去不到三十，但是不知怎麽，靈台庭座的腦門上隱約有些煞氣，臉上多有不安神色，唇齒之間，哆哆嗦嗦的很不安穩，眼皮子下包裹著濃鬱的憔悴。

  北北的臉色則顯得鎮定許多。她稚嫩的臉孔此時顯得沉穩踏實，莫夜朗皺著眉頭看了半晌，似乎這個客戶格外棘手，數次三番，他見到顧北北起身準備送客，這女人卻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拽著她不放。從中午聊到下午，莫夜朗分明見到北北的臉色有些異樣，兩手按在太陽穴上，揉動的頻次愈發增加。

  到他快要忍不住衝進去的時候，女人這才起身離開，光能夠印象深刻記住的，她回了至少五次頭。

  如此戀戀不舍。

  見她離開，莫夜朗心裏升起疑雲。吳根卻笑成了個倭瓜，臉都正不回來了。

  “這可好！”他喜道：“光是谘詢費，咱不用幹別的，都能糊口了——這女的可真是個話癆。”

  莫夜朗卻不以為然。事實上他從頭瞧到尾，女人的話並不多，說到三句必然要停一停，也因此北北才好幾次起身送客。他留意到屋裏顧北北神色異常，於是讓吳根暫停業務，交給

  蘇辰良處理。

  “這可損失不小……”吳根嘟噥著離開了，不過畢竟屋裏是他師姐。

  顧北北兩眼放空，有些失神，連莫夜朗進到屋裏的事都沒注意到，隻是怔怔望著女人離開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半晌，才聽到莫夜朗低沉的嗓音：“歇會吧，我讓你師弟他們招呼去了。”

  聽到這裏，顧北北渾身一個激靈，這才坐直了身體，冰冷的臉龐開始落汗，這感覺就跟宕機的電腦恢複運行一般。急切站起身來，她茫然在屋子裏來回踱步，像是找些什麽，莫夜朗起身來，隨手接了一杯溫水，塞到顧北北的小手掌裏。

  後者抬起頭，看向莫夜朗的目光有些茫然。

  遲疑片刻，瞧瞧杯子裏的水，又看了看莫夜朗，她咕嘟一聲，吞進一大口白水，狠狠咽下去，拚了命似的喘出一口粗氣，從額頭上開始冒汗，汗水覆蓋在整個側臉上，臉色有些微微的痛苦，像是受了極大的罪。莫夜朗仍不吱聲，隻是拍拍她的脊背。

  過了好一會兒，顧北北才發出一個聲音來。

  “唔……”她吐出口氣，咬了咬嘴唇。

  莫夜朗問道：“很棘手嗎？”

  顧北北遲疑著捏緊了水杯，肢體發涼，過了好一會兒，才看向莫夜朗，眼睛裏多了一份堅決，她說道：“我……這件事……我需要你的幫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