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根氣喘籲籲地道：“他們，他們來了！”

  他這話一來，顧北北騰地起身，緊張地抓起手邊的風雷尺，目光凜然看向屋外。就連莫夜朗也有些不淡漠地起身來，神情嚴肅，道：

  “說清楚，什麽人？”

  “幾家人都來了！”吳根大喘一口氣，話音剛落，屋外闖來幾條人影，當中的竟是姬無路，另兩邊分別是歸家蘇家的人。

  這變故來的太過突然，莫夜朗迅速站到顧北北身前，眯著眼看向幾人。

  人數並不多，事實上除了幾家門主和他們的一兩名親信之外，沒有其他人。

  再往屋外打量，似乎也沒有埋伏在外的相師。而這幾人臉上的神情雖然很緊張，但少了一分敵意。

  再聯想到前幾天的事，莫夜朗沒有立刻動手，而是等著對方先出牌。

  但顧北北就沒有這麽淡定了，她一看到這幾個“罪魁禍首”忽然出現，氣的牙齒發抖，咯吱咯吱響個不停，反手抽出風雷尺，做出架符的態勢。

  “顧小姐。”率先開口的是姬無路，他的身邊自帶氣場，冷靜的言辭之中多了一分果敢，沉聲說道：“今天我們不是來動武的。”

  話音剛落，一股氣勁蕩開。

  顧北北愣了愣，不知不覺手裏的風雷尺兀地鬆了開來，噹一聲落到了地上。

  她剛想去撿，卻發現姬無路的目光自有一股威懾力，自己的身體四肢好像被繩子給綁住了一樣，動也動不得。

  失去冷靜的顧北北，連基本的判斷能力都失去了。

  莫夜朗不動聲色，上前一步，道：“姬老板，別來無恙。”

  他這句話一出，姬無路的臉色變了。

  “不知道最近長壽街的生意如何？”莫夜朗拱拱手，道：“聽說這幾天長壽街的生意遇到一些問題，莫夜朗雖然不才，但是如果用得到的地方，姬老板直管提。”

  他這句話不卑不亢，卻點著了火藥桶。

  “你……”姬無路就是這個火藥桶，一點即著：“你還說什麽問題——我產業上的幾條街區生意，賺的可都是良心錢，你勞什子的法律團隊憑什麽汙我清白——你解決？這問題壓根就是……”

  姬無路話還沒說完，一旁的姬明察趕緊使了個臉色，使勁拽住他，拚命地搖頭。

  姬無路這才按下氣來，換了個臉色，道：“莫四爺言重了，以後生意，還請多照顧。”

  莫夜朗目光掃過身旁的顧北北，沒有說話。

  “哦！”姬無路點點頭，手指捏訣，輕喚一聲“解”，顧北北的身體就像是鬆開了束縛一般，整個人砰一聲，摔倒地上。

  莫夜朗扶起她，又道：“那今天

  幾位老板大駕光臨，不知道找我有什麽事。”

  歸、蘇二家氣得牙癢癢，這廝不是明知故問麽？但是迫於姬家主持的身份，沒有動粗，直道：“這還用問？你問問你旁邊的女人不就清楚了。”

  莫夜朗笑笑道：“難不成幾位老先生還要對一個歲不經年的小姑娘大動幹戈？”

  “什麽！”蘇明潤氣的眉毛都抖起來：“你搞清楚好不！是這丫頭……”

  他話沒說完，姬無路便瞪住他，叫他收回了話，隻道：

  “莫四爺，我們今天來有兩件事。”他拱拱手，臉上雖然掛滿了不屑和輕蔑，但是語氣畢竟算是客氣。

  “請講。”莫夜朗攙著顧北北回到座位上，又讓吳根等人看座。

  “這段時間，我們聽聞城南有一家新開張的事務所，管理的是一些民俗上的事。”姬無路開門見山，目光始終不離顧北北。

  莫夜朗笑了笑，直接承認道：“不瞞各位老板，這事務所是我和洛兄持資入股的內家企業，是個小產業罷了。”

  一旁的蘇明潤冷哼一聲，道：“誰不知道，華城的民俗靈異事物歸哪邊勢力管？”

  “歸誰？”莫夜朗故意裝作不知道。

  蘇明潤氣得牙癢癢，華城內的潛規則，這事誰都清楚，這捉鬼的業務，怎麽也得經過四大家族首肯才能運作，這廝卻……

  姬無路又瞪了他一眼，轉臉向莫夜朗笑了笑，推推手，道：“莫四爺，莫總，這事咱們不提，你投資也好，運營也罷，跟咱們沒什麽關係。我隻是很好奇，城南最近有一個傳言，據說這個新的事務所裏，專門有一個懲治‘壞天師’的小天使，不知道，莫總聽過沒有？”

  他目光聳在顧北北身上，這“小天師”指的是誰，似乎不言而喻。

  “哦？”莫夜朗戲謔道：“還有這樣的事？我怎麽沒聽說過，北北，你聽人講起過嗎？有這樣為民除害的天師麽？”

  “少裝蒜！”蘇明潤聲色俱厲，一拍桌子，桌上的茶盞都被他拍的抖了抖，茶水也給抖了出來。

  一旁的吳根見了，冷笑一聲：“別糟踐東西，茶呢就這一杯，一會兒口幹了爺可不管。這杯子呢摔壞了要賠，我看你七老八十也不是個小屁孩兒了，這點道理懂的吧。”

  “你！你別欺人太甚！”蘇明潤拍案而起，指著吳根破口大罵，手裏凝聚起法力來。

  吳根裝出一副“嚇壞了”的表情，拍拍胸口道：“哎喲，這可不得了。”

  姬明察和姬無路按住幾人，細聲警告他：“別忘了咱們今天來的目的！”

  蘇明潤也瞪了姬無路一眼，咬著牙沒出聲，悶哼著回到座位上。

  “莫總。”姬無路道：“這話可不是這麽說的。這位小天師能耐是不小，我們幾家族的相師，很多老資曆的同事都中了招……這可，不大妙。”

  莫夜朗瞥了一眼顧北北，道：“這小天師不是懲治壞天師的能手麽？我瞧幾位麵善得很，不像是壞人——四大家族名滿天下，難道手底下都是惡天師麽？”

  這一句話把幾人都給憋了回去。

  “當然，當然……”姬無路咬著牙，心裏恨得癢癢，臉都扭曲了，仍然嘴硬。

  隻因為他心裏很清楚，他們手上已經沒有什麽籌碼了。他明知道，這兩個後生不斷騷擾幾家的業務不說，上頭的長老元老也被清理得七七八八，幾家人不僅臉麵全無，正常的業務也受到製約。

  更有甚者，不僅是他們幾個搗亂，整個華城，各大產業，就連燒符灰賺死人錢的長壽街，也被股權爭奪搞得烏煙瘴氣，這當中更不乏，時不時冒出的反道統相師挑撥。

  另一方麵，姬家要轉型的願望，也的確迫在眉睫——當然，這是姬明察的私心。但能夠讓姬無路妥協，可想而知，這場多點開花的戰爭對於四大家族而言，損失有多麽慘重。

  因此，姬明察比起其他人，顯得更加重視這次和談。隻是事與願違，他一早知道，這幫骨頭裏有傲氣的老家夥個個都不是聲省油的燈，隻沒想到，壞事壞得這麽快。

  他捂住額頭。

  蘇明潤暴跳如雷，一手踮起茶盞，使勁摔倒地上，陡然站起身來，手臂上的紋路充血，散出紅光。他大手一揮，身後便陰風呼喝。

  鬼王果然名不虛傳。

  光是招展手臂，身上的威壓感就與一般的馭鬼師不可同日而語了，更何況他還沒有動真格的。

  顧北北警惕地抓緊手裏風雷尺，咽了咽口水。

  眼看談判桌就要化為戰場。

  姬明察又給姬無路使眼色——前幾回不是如此，這老門主也不會給在場幾人的麵子，隻是這回，他也無動於衷了。

  姬無路最要緊的就是麵子，現在莫家小子這句話，簡直是蹬鼻子上臉，欺負到頭上來了，再忍？再忍，姬家還要臉麵麽？

  姬無路的臉上就這麽寫著。

  姬明察臉都綠了，眼看這兩人就要動起手來，一旁的莫夜朗不動聲色，也沒有勸阻的意思。

  蘇明潤手中掌著一杆筆，筆上朱色墨跡未幹，他騰袖一甩，墨點連成一條線。

  顧北北也不服輸，她往後退幾步，身後碰到事先準備好的香台，信手從背後抓過兩捧香灰，翻手扯開一道卷進的符籙，上寫“敕令神魔退散”，紅色的字跡閃耀光色。

  蘇明潤一瞧，

  好家夥，居然是鬼煉符。

  這東西是用來化煉妖邪的靈符，一般相師也會用，通常驅鬼捉妖，都是這樣的套路，隻不過——他臉一沉，這玩意兒隻能算是個初級入門的符咒，用來抓一些遊魂野鬼尚且能用，但是自己契約的可是鬼修。

  他冷笑一聲，正要出手。

  朱紅色的墨點遊走在空中，不刻就要落下，一星一點，都是從他的結陣中召喚出厲鬼的捷徑。

  顧北北袖袍一抖，滿手的香灰灑出。

  嘩啦一聲，蘇明潤傻眼了。自己的墨點盡數被這漫天的泥灰覆蓋住，他手裏的毫筆一抖，沒用。

  吃了個啞巴虧，再瞧顧北北——這丫頭手裏捏著符，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貼了過來，蘇明潤兩眼一白，已經分辨不出，符紙是塞進了嘴裏，還是黏在自己的臉上。

  這下徹底激怒了蘇明潤，他手掌合十，準備撕開麵具跟這丫頭鬥到底，卻被一旁的姬明察給按住，見他使勁搖晃腦袋，像是個滑稽的葫蘆瓢，蘇明潤費解。

  “宰了她，咱們還有什麽麻煩？”他沉聲道。

  “現在不行。”姬明察臉色很難堪：“第一，她現在裹挾行內那些反道統的人，她一出事，咱們的處境就很危險，薑家也有借口和咱們徹底決裂——你別忘了，現在是什麽樣的瘋子掌管薑家。”

  蘇明潤沉默了。

  自打薑別怨掌手薑家內務以後，這支團隊幾乎爆發出無窮的潛力，跟其餘三家人劃清界限，如今的薑家，勢力已經不啻姬家。

  “另一方麵……”姬明察看了看院外，低聲道：“魚死網破，咱們便要受製於人。”

  他話音剛落，屋外便湧入大隊人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