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呼嘯著，滿月頂著這風，落在了地麵之上。

  這是她第二次到仙界來，說不上輕車熟路，但至少這一次，她並不慌張。

  她收起了翅膀，往大門內走去。

  門開了，人界的人能夠通過山和樹重新回到這裏，而打開的門在千年內無法關閉，這是最早仙界定下的規矩，從未改變過。

  當然，滿月也受到了阻攔，但她用了聲音，不費吹灰之力就這樣一步步走進了門內。

  “帶我去見天帝。”她對一人道。

  通往天庭的路比預料中長，四匹飛馬拉著的車也過了半刻才停下。

  滿月走下了車，直接用內力轟開了門，走了進去。

  天帝獨自一人坐在高高的椅子上，這諾大的地方寂靜得有些可怕，滿月走上前去，天帝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來者何人？”他緩緩道。

  “明知故問，何必浪費你我的時間。”滿月道。

  “哪怕是從石頭中蹦出來，也得有個名字。”天帝道。

  “你有名字嗎？”滿月問道。

  天帝的手指輕輕敲打過下顎：“我有太多名字了，你願意稱呼哪一個都好。”

  “我隻有一個名字，但我並不打算告訴你。”滿月道。

  “噢？”天帝發出一個疑問詞：“看來我們曾見過了。”

  “這是第一次見，但我聽過有關你的事，”滿月緩緩道，“所以我不想將名字告訴你。”

  “恩……你是說我通過取名掌握他人的吧。”天帝很快明白了：“告訴了我你的名字，你或許就會為我所掌控……不愧是鑰匙，有這樣的自覺。這是你打開的第幾扇門了？”

  滿月並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我已同魔王說好，他不會對這裏出門。”

  “……”天帝的眼睛微微瞪大，看著滿月，半晌笑出了聲：“你有什麽本事同魔王說好這等事情。”他笑道：“你無非是把鑰匙，打開了門後鑰匙在這個世界就失去了用處吧，你去到其他地方，哪裏用得著管這個世界的死活？”

  “你想知道理由，我可以告訴你。”滿月的眼睛變成了金色，霎時展出了她黑色的羽翼：“因為我就是魔王。”

  天帝本倚在椅子上，此時慢慢地坐起了身。

  鑰匙……是魔王……

  他即可明白了，這鑰匙是魔王的後代，後代強過前代，自然會成為魔王。怪不得這麽多年他都沒有消息，看來將鑰匙隱藏起來的是魔界……不，不可能是魔界。

  若是魔界藏起了鑰匙，那麽這門早就打開了，但也並非仙界，不然這門永不會開。如此說來，隻有人了，這混沌的存在總是能影響時間萬物，可惡之極。

  “既然你是魔王，那我更沒有相信的必要了。”天帝重新倒回了高高的座椅之上：“自古仙魔兩立，更何況你擅自打開仙界大門，我留下你的命已是慈悲。”

  “我聽說過一個故事。”滿月道。

  天帝不知她要開始哪一處，但也沒打斷她。

  滿月開口道：“我聽說天帝是不會死的，哪怕被一箭穿心，他也不會死，而是會轉世。但若這傷溝重，他就必須從人開始，經過千百次的輪回後才會重新回到仙界。”

  天帝麵龐上自若的神情逐漸消失了。

  “為什麽露出這樣的神情？”滿月笑問道：“做人不好嗎？”

  “……當然不好啊。”天帝站起身道，滿月這才意識到他的神情顯得極為年輕。

  據說天帝每重生一次就會選擇性地拋棄過去的記憶，他都選擇忘掉了些什麽呢？

  “為什麽？”滿月道：“從前我也以為做仙很好，如今來看，仙界不禁無趣死板，而且規矩還頗為嚴厲，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

  “仙界就要有仙界的規矩，不打破規矩的人就能在此過上比任何地方都好的生活。”天帝道：“做人卻不同，哪怕我最終會回到這裏，但人卻永遠都會迎來死亡！忘卻一切的死和能夠記得的死是不同的！”

  “既然如此，我就更想讓你試試了。”滿月說道，用手中抽出了劍。

  “哼，你還年輕。”天帝揚起手來，在他的手中也出現了一根權杖。

  這手杖看似是木製的，但從這權杖周圍散射出的光線，能看出這並非一般的武器，而是擁有上古力量的法器。

  終於來到這一刻了嗎，滿月心想。魔王提醒她，說這一刻或許會倒來，而她身為魔王，擁有的力量絕不輸於天帝，唯一恐怕敵不過的就是天帝的法器，所以魔王替她準備好了，這普天之下獨一無二的法器。

  “就這柄破劍？”天帝仰天大笑，好似已看到勝利的解決：“我都懷疑你是否是真的魔王了。”

  “我也有些擔心。”滿月說道：“不如來看看吧。”

  她揚起手中已腐朽了的青銅長劍，手心按在劍柄之上，讓手掌一下劃過了劍柄。紅色的光線順著她的動作在長劍上不斷流轉，霎時這長劍的外殼不斷剝落，劍身逐漸顯露出醇厚的光澤，最終不斷成型。

  它看似並不耀眼，但從它之上散發出的是無比堅定的氣，好似將這千萬年的時間洗練過後，終於鑄成了這世間獨一無二的劍。

  滿月放下了手，將劍握在了手中。魔王沒有騙她，這柄劍確實極其強大，而且不會輸過天帝手中的法杖。

  不知這劍是從何而來，或許是魔王代代相傳的信物，滿月如此彩色，就見天帝的目光陡然一驚，臉色完全沉了下去。

  “無雙……”他輕聲喚道：“原來它還在啊……”

  很久很久以前，在世界還是混沌一片的時候，一團氣逐漸凝聚成了一個形，接著一分為二，化作了兩個人。

  這兩人沒有性別，同時懸浮在這世間。

  其中之一要往上行，其中之一要往下行，於是兩人約定好，在做好自己的事情後再回到這裏見一麵。

  這兩人不知自己為何存在，也不知自己要做何事，但從他們誕生之始，兩人心中都已接納了這一切。

  在兩人分別後，時間不斷流轉，沒有具體的記錄，有一天，這兩人同時回到了約定好的地方，手中都帶著一樣東西。

  其中之一帶著一根長長的，高過了這個人的木枝。他說這是他往天上去後找到的第一樣東西，他用這東西打死了巨大而恐怖的怪物，又用這東西點起了火焰取暖，還用這東西搭建了他的第一座房屋。如今他建立起了一個世界，他認為自己要做的事已經找到了，於是就將這擁有紀念意義的東西帶來了。

  在其中之一說完後，另一個其中之一也拿出了他的東西。這是一個看不出形狀的東西，他讓另一人用手去抓，但他伸手卻抓了個空，這令人十分好奇，也在一瞬間擁有了想要占有的。其中之一說，這是他的時間。他往下行的曆程並不美好，他在一路上看到了這世間的苦難，經曆了各種折磨與痛苦，甚至讓他想要離開，但他忽然明白了，如果他從開始就選擇換個方向，那麽他一定不會遇到這些事，也就是說曆經這些的時間是他獨一無二的存在，所以他將這時間拿去打造，花了同樣長的時間做出了這柄能夠握在手上的存在，並且從此以後，他還將繼續將時間凝聚在這上麵。

  在他說完後，往上走的其中之一拿起了手上的木枝，將他對準了麵前的其中之一。

  “把你的時間給我。”其中之一道。

  他當然被拒絕了。

  於是他用這能夠化作萬物的木枝捅進了另一人的胸口，但從這胸口之中不斷奔湧出黑色的氣體，最後消失在了眼前。其中之一殺死了其中之一，但其中之一想要的時間卻也不見了，他想這時間或許因為其中之一的死亡消失了，沒想到並沒有，它被偽裝成了一柄劍，如今重新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無雙”，這是其中之一給他的時間取的名字，也是如今這柄劍的名字。

  滿月自然也清楚這劍柄的由來，但她聽到的是另外一個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在世界還是混沌一片的時候，一團氣逐漸凝聚成了一個形，接著一分為二，化作了兩個人。

  這兩人沒有性別，同時懸浮在這世間。

  其中之一要往上行，其中之一要往下行，於是兩人約定好，在做好自己的事情後再回到這裏見一麵。

  這兩人不知自己為何存在，也不知自己要做何事，但從他們誕生之始，兩人心中都已接納了這一切。

  在兩人分別後，時間不斷流轉，沒有具體的記錄，有一天，這兩人同時回到了約定好的地方，手中都帶著一樣東西。

  其中之一帶著能化作萬物的木枝，其中之一帶著他的時間。前者為了後者的時間殺死了後者，後者的時間隨著後者的消亡消失了，但他的時間卻沒有消失。

  相反的是，被他打造成了時間的存在同這萬事萬物融合在了一起，不斷吸收著時間。不知第幾代魔王將這時間封進了一柄無人使用的青銅劍裏，如今就拿在了滿月的手上。

  天帝能化作萬物的木枝的已經很久沒有用過，甚至幾度被藤蔓纏繞，叫了它許久才找到它的位置。

  然而這柄青銅劍中的時間隨著萬物的變化不斷地吸收著時間，儲存在裏麵的時間就越來越多，力量也越來越龐大。

  或許滿月還年輕，所以看不出來，但天帝能看到，這柄青銅劍中蘊藏著多麽強大的力量。一個無知的人使用它恐怕會帶來根本無法想象的後果，哪怕毀滅了這三界也是輕輕鬆鬆，隻有他才配用這時間，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這時間的擁有者都應該是他！

  “好吧。”天帝的目光從這青銅劍移到了滿月身上：“我可以答應你不對魔界和人界出手，如果你將這柄劍給我的話。”

  滿月看了看手中的劍，一下將它舉了起來：“我可以給你這柄劍，隻要你將自己殺死。”

  “哈哈哈，”天帝笑道，“你在說什麽胡話。”

  但他見滿月臉上並無什麽神情，看上去極為認真。

  “看來我在其他時間對你做過什麽了。”天帝道。

  “你並未對我做過什麽。”滿月緩緩道：“但你為了一己之私，殺死了無數人，你要付出代價，不論是你神還是魔，都是同樣。”

  “……原來如此，你是要為那使者報仇啊。”天帝道：“說來我給他取了一個什麽名字……對了，是玉塵。我希望哪怕他到了塵世之間也能同璞玉一般，不過他卻違背了我的期望，這塊我精心打造的玉石蒙上了多少塵埃。在其他的門內，其他的世界內，我是不是將他吊了起來，開放了行刑場讓眾人觀看？畢竟這裏平日裏也沒有多少有趣的——”

  劍風驟至，天帝揚起了手杖，這青銅劍同手杖撞擊在一起，手杖上頓時纏上了藤曼，就好像這青銅劍上的時間將它包裹，將它封塵。

  僅僅一擊，這柄青銅劍中蘊藏著的力量就體現地淋漓盡致。天帝一下揚起了手，讓手杖的枝葉全部碎落，化作了塵埃。

  “好吧，好吧，”他緩緩道，“我答應你。”

  聽天帝突然改口，滿月倒也不意外，天帝看上去是不想造成更多的混亂。

  於是她放下了劍，說道：“那麽同我結成契約。”

  “好吧。”天帝說道，空中頓時就顯現出了金色的文字，上麵的內容是保證他不會擅自出手。天帝將自己的木杖點在文字上，對滿月道：“你也來吧。”

  滿月走上前，揚起了劍。

  就在這時，天帝抓住空隙，用手杖一打，將青銅劍打飛在了空中。

  他即刻伸手去拿，那青銅劍就朝他的方向飛來。

  青銅劍飛到了天帝的手中，他仰天長嘯：“終於，終於是我的了——”

  然而話音未落，就見青銅劍的劍身顫抖了起來，從上麵伸出了藤曼，一下鑽進了天帝的手腕裏，不斷地往他身上蔓延。

  “這，這是——”天帝發出了前所未有的驚恐叫聲。

  滿月慢慢起身，走到他身旁，說道：“可惜了。”